作者:不见莲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8
|本章字节:14366字
033
混沌中,总会看到一个女孩的笑脸。长长的头发,蕾丝的发带。是在对我微笑吗?
——简书
凌晨两点电话铃响起,简锦瞬间惊醒。
“喂。”简锦谨慎地开口,心忽地一下提起。这个时间的来电,通常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简锦,我是雷铭。”电话另一边,雷铭难得有的严肃,“我在你公寓楼下,快下来。”
“现在?出了什么事?”
“我等你,见面再说。”雷铭回复。
“马上。”简锦挂断电话,抓起一件外衣冲下楼。
“出什么事了?”简锦刚坐进副驾驶座,雷铭便发动马达上路。
“简书晕倒了。”雷铭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坚定认真。
“什么?!”简锦震惊地看着雷铭。简书怎么会晕倒?生病了,还是出了意外?一瞬间,某个相似的夜晚倒回,一股凉意从简锦的脚底生出。
“保安夜巡时,发现他晕倒在电梯旁边。”
“然后呢?现在他人在哪里?情况如何?”简锦焦急地看着雷铭,可又不敢太催促,如果雷铭同样不知近况,只能徒增心烦,一起担心而已。支撑简氏很累,她知道,但是她从没想过简书会如此吃力,透支自己。
简锦看着雷铭等待答案,却意外地发现,雷铭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的指关节泛白,是太用力的缘故,额头也布着一层细汗。简锦敏锐地察觉到雷铭的紧张和不安,就如她现在一样。
简锦深吸一口气,伸手扶住雷铭的肩膀。所有人都慌乱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手刚刚碰到雷铭的肩膀,简锦便感觉到了雷铭的紧绷,拒绝触碰的波长瞬间反射到简锦的手心。
“简书不会有事的。”简锦笑着开口,“不会有事的。”
雷铭意外地看着简锦,她竟然来安慰他?难道她不应该是更慌乱的一个吗?对方可是简书,她不担心吗?
“你不担心?”雷铭看着眼前的路,努力让自己问得平静。
“简家的男人,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垮的。”简锦微微一笑,显得自信骄傲,“爸爸曾经高烧40摄氏度去美国同人家谈生意,谈判持续三天三夜,最终胜利而归。”简锦提到父亲,掩饰不住的自豪,“这是简氏的魅力,不是生意,不是业绩,而是一种坚守的力量。简氏酒店不是赚钱的机器,而是需要他细心呵护的孩子。如有必要,简书会站在简氏酒店的前面,像母鸡一样张开翅膀的。”
坚守的力量?雷铭看着前面的路,简锦的话轻轻地拨动了他心底的一根弦。
“为什么那么坚持?”雷铭开口,双眼满是困惑。
“去问简书吧。”简锦笑道。
车停在简氏酒店的门口,简锦急忙下车跑过去,进门便看到了董院长站在那里。
“董叔叔。”简锦急忙走过去。
“简锦,没事没事。”董院长急忙安抚,“简书只是疲劳加上发烧,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简锦点头,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现在他正在输液,人还在睡。”董院长继续交代,“多让他喝水这件事,在目前的情况下我知道不可能,但是要让他尽量多休息。”
“我会告诉他。”简锦点头。
“去看看他吧。”董院长拍拍简锦的肩膀,“没事的。”
“好。”简锦随着大堂经理走进电梯,电梯门再开时,就已经到了简书所在的房间外,简氏酒店的顶层豪华总统套房,只此一间。
简锦穿过走道,才看到简书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大床上,一只手露在外面,手背上插着吊针。整个人很安静,均匀的呼吸声。
简锦轻轻地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了,简锦忍不住发抖,房间突然变得阴暗冰冷。
床上的人开始变得模糊,慢慢变成了苍白、羸弱、消瘦……的一个中年男人。
小锦,不怕。如果害怕,记得拉着爸爸的手,爸爸在这里哦。简锦慢慢地伸出手,握住床上那只冰凉修长的手。
简锦紧紧闭上眼睛,心开始慌乱不安地跳动。任何听见我祈祷的神啊,请给我力量,让我把他带回来。别让他离开,让我带他回来。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
黑暗吞噬,时间倒退回简锦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夜。
“小姐!快起来!”睡梦中的她被真姐拉起来,“快点儿起来。”
改变命运的一切从此拉开帷幕,那一夜她只有十六岁。
“出什么事了?”她不明所以地站在地上,任真姐忙碌地给她穿上衣服,用蕾丝的发带束住长发。
“老爷,老爷……”真姐一边说,一边将她推出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用人都已经站在门口,大门开着,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爸爸怎么——”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继母一声凄厉的哭喊。
“老爷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抢救。”真姐掉泪。一句话轰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寒气从脊背箭一样地窜至头顶,如响雷一样炸开。
车在黑夜里奔驰,继母面色苍白地坐在她旁边,浑身颤抖着。
简锦也径自坐在另一边轻颤着,一遍一遍压抑着自己想哭的冲动,和脑海中一切的不安和恐惧,一遍遍地念,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简书!”身旁的继母突然惊叫,“简书……我要给简书打电话……我要让简书回来……”继母拍着司机的椅背,“快去给少爷打电话!”
简锦茫然地看着身旁的女人,女人苍白的脸色似鬼魅。“妈,”简锦轻轻地开口,“妈,不会有事——”
“你不要喊我!”继母转头,厉声吼她,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好似一切都是她的错,“简书!我要简书!”继母转头继续拍打司机的椅背,发丝凌乱地飞舞。
“妈。”简锦试着再开口,她只有十六岁,她还需要被安慰,怎么会知道如何安慰他人?
“都说别喊我!”继母转头,吼声更大了,“我不是你妈!不要喊我!你妈早死了!”
简锦瞬间被冻住似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停,停车。”她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试着开口,“张伯,停车。”大脑一片空白,她机械地运动着,“给真姐打电话,让她叫简书回来。”
“小姐……”司机犹疑着,脚下的油门却踩得更快了。
“车停路边,现在就打!”简锦有些失控地喊。
“好。”司机点头,把车停下,简单交代几句,又继续上路。
医院大门前,一群记者早已经蜂拥而至,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让我下车!”继母挣扎着叫喊,却突然被简锦一手按住。
“张伯,再去看看别的入口。”她看着窗外汹涌的人流,感觉到窒息的恐惧,曾经母亲去世时,也有相似的场景出现。她讨厌这个嗜血而生的职业。
张伯从后视镜里看简锦,急忙点点头。车围着医院转了一圈,每一个出入口都一样人群汹涌。
“就这里吧。”她吸气,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直冲吧。
刚下车,就听到了记者们的叫喊声,闪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他们在这里!”“请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她们一概不理,医院的保安冲出来,护着继母同她走进医院。
“简先生还在手术,请耐心等待。”手术室的门前,简锦被拦住。
“现在情况如何?”
“一切还是未知。”
身后哭声渐近,身边人擦过她,急忙跑去安抚无助的妇人。她孤身一人,安静地站在手术室门前,等待命运的裁决。
时不时地有记者从角落里钻出来。
“简小姐,令尊目前情况如何?”
“简小姐,院方的后续安排是什么?”
“简小姐,如果简先生发生不测,简氏企业是否由简书继承?”
“简小姐,请问律师来了吗?你们可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有人都等着她低头,无措,或者落泪。所有人都希望可以击垮她,有什么比一个小孤女的泪更能表现出故事的悲情,提高收视率的?
她却始终安静,一言不发。一切多相似,母亲去世时,也曾有个人问她,你以后都见不到妈妈了,会不会很伤心?多残忍的话。
沉默是从那时养成的习惯。是,她只有十六岁,但是她却已经习惯了沉默。
二十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简奇峰被推了出来,全身盖着白色棉布,人沉沉地睡着。
“医生——啊!”她抬腿冲过去,却发现腿没有动,只有上身向前扑去,下半身完全没有了知觉。看着突然贴近的地面,她即刻明白,自己站得太久了。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一只揽住她的腰,一只握住她向前扑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小锦。”有个男声在耳边喊她,“走路是用腿的。”
她心中一抖,突然觉得安心,回头,真的是简书。
简书笑着看她,脸上难掩饰的疲倦,一双眼睛却依旧是清澈的。
“爸爸。”她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木一样,拉着简书的衣服。
“我知道,我知道。”简书点头,看着她,轻拍她的背,为她遮风挡雨,“你去陪爸爸,我去问董叔叔。”他特意称呼董叔叔,以免她紧张。简书就是如此细心体贴。
护士陪她去病房,然后关上门离开。
确认终于只剩她一人了,她终于松懈,缓缓呼出胸中的一口气。其实她如傀儡一般,只是佯装坚强。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准备什么,她不知道父亲是否平安,不知该如何反应。每次护士出来同她说新的进展,她每一个字都认真地听了,可是依旧一头雾水。
滚烫的泪水自眼眶里滑落,她捂着脸低声哭泣,不敢让外面的人听见。她真的很害怕,她怕死了。谢天谢地,简书回来了。
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简锦只感到有人把她轻轻抱进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简书拍着怀里的简锦,“董叔叔说,爸爸大脑供氧不足,所以导致昏迷,不过手术很成功。”简书轻声地安慰,“爸爸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的。”
“嗯。”她点头,“妈知道了吗?”
“她睡着了,我明早去告诉她。”
她点点头,转头看着床上的父亲,继续沉默。
“小锦,没事的。”简书站到她对面,同她平视,认真地点头,“我在这儿,不怕。”
她看着面前的简书,莫名地安心了。
他只是把医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是,很奇怪,同样的话,他说爸爸会醒过来,她就相信了,安心了。
他喊她小锦,他说没事的,他说他在,她就全部都相信了。
自己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她想不出理由,无从解释。但是每一次,只要简书开口,她就相信了。简书点一点头,那么简单的,她就相信了。
这样毫无理由地相信一个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力量。可是对方是简书,这件事做起来就那么简单。她从未如此相信过任何人,为何他是例外?
034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只要走过去,站定就好。难道这就是我们的位置吗?
——简锦
手中的手指动了动,简锦抬头。一瞬间的恍惚,简锦回神儿,抬头,看到简书缓缓地睁开双眼。
“你醒了?”简锦站起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简书更快地抓住。
“不要动。”简书低低地开口,看到简锦后,眼睛又继续闭上,“几点了?”
简锦看向床头上的电子钟:“三点四十,凌晨。”
“凌晨?”简书听到,又睁开眼,“你怎么会在这儿?谁带你来的?雷铭?”
“病人不要那么多话。”简锦拒绝回答,这个男人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不会停止思考,“你想得太多了才会晕倒的。”
“呵呵。”低沉的笑声在简书的喉咙里滚动,听得人心痒,“其他人呢?”
“你是说你可爱的未婚妻?”简锦挑眉。
“呵呵。”简书又笑了,“不需要其他人了,因为我可爱的妹妹已经在这里了啊。”
天下能让他笑的,哭的,愁的,绞尽脑汁却依旧一筹莫展的,就只有她了。简锦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上天堂或是下地狱,他一点儿都不怀疑。但愿,她也知道。
“我不是——”简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
“你不是我妹妹。”简书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说完,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知道。”
“小锦。”空荡荡的房间,简书轻轻开口喊她,抓着简锦的手也突然紧了一下。
“什么?”简锦转头看简书,简书也侧着头看着她,疲惫地微笑着。
“我不会离开的。”简书笑着说,“我不是爸爸或者简夫人,我不会离开的,你可以安心啊。”
简锦愣愣地看着简书,心里一阵揪痛,泪冲上眼眶。她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会看出她的不安和胆怯。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从来都是如此。她从未开口说一句话,他却什么都懂得。
简锦点头,伸手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突然,被简书握住的手传来一阵疼痛。简锦低头,看到输液管里,简书的血液在回流,简锦一怔。
“简书。”简锦抬头,诧异简书如此突然的反应,却看到简书睁大双眼,怒火燃烧一样,紧紧地盯着她的手,掩在嘴上的手!
简锦顺着简书的视线向下……啊!陆楚桥的戒指!
她的订婚戒指!
“简书。”简锦害怕地开口,试图抽回自己被用力握住的手,却只是徒劳。
简书一脸铁青地从床上跃起,完全不顾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吊针。
“陆楚桥?”简书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紧皱着眉头,那晚的一幕又如鬼魅一样爬到脑海,“是不是?”
“简书,放手。”简锦开口央求道,输液管里的血液一路向上,简锦忍不住害怕起来,“求你,你冷静点儿。”
简书另一只手大手一挥,一把扯断吊针,血顺着手背流下来,流进简锦手里。热热的,黏稠的血流进简锦手心。
“我已经很冷静了。”简书抓着简锦完全不肯松手,用力把简锦拉扯过来,“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简书咬着牙,双眼好像利剑一样刺过来。他用尽全力阻止自己的靠近,所有的努力土崩瓦解,所有对自己说的谎言都灰飞烟灭。他恨不得马上带她跑去天边,离陆楚桥越远越好!
简锦抬头看着简书,如果她回答是,他会怎样?她完全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见面,她根本没有准备。
“说!”简书大吼,吓得简锦一惊,“是不是他?”
“是。”简锦低下头。事到如今,她想不出任何对策,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简书怀疑地看着她,“你爱他?”
她喜欢陆楚桥?为什么他从来没察觉?没道理他不会发现,完全没理由,她的一举一动他最明白,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喜欢谁?
“他爱我。”简锦回答,心里忍不住对陆楚桥抱歉。
“我问的是你。”简书重复。太小瞧他了吧,以为这样的文字游戏,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吗?他要的答案是她,别人他从来不关心。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简锦突然抬头,直视简书,“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简书听到此话一愣,被伤害的痛楚在双眼闪过。
“简氏的董事长?路人甲?还是哥哥?”简锦感到手上的力道松了,证明她击中他的要害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简书真的心疼,真的受伤了,“小锦,你到底想要什么?”简书紧皱着眉头,毫无头绪,“该死的!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真的懂吗?他不懂,他完全不懂,他从来都不懂,他终于发现了。
简锦看着简书痛苦的眼神,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天下只有她有这种本事吧。天大的本事,可以让简氏的董事长,这么叱咤风云、人人生畏的厉害人物,无所适从到如此地步。
只要开口,任你予取予求。简书看着简锦。“你说啊!你要我做什么?你要什么?你要简氏?还是我的命?你说!我给你!”
简锦看着对面困兽一样的简书,突然平静下来。“我不要你给。”简锦开口,语气淡淡的,甚至有些冰冷,“我不要你给,不要你送,我不要你的慷慨或是施舍。”
简书看着简锦的变化,沉默。
“我要你握紧!我要你抓牢!我要你睁眼看着,看着我怎么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泪逼近简锦的眼眶,“我不是你妹妹!如果尊重我的话,就请你正视我的存在,我对你的威胁。”
简书看着简锦,原本充满房间的纠结和痛苦,好像找到主人一样,一点一点地退回简书的眼里,最后只剩下一双冰冷无波的眼眸。
这就是她给他安排的角色吗?简书突然斜斜地挑起嘴角,笑了。“小锦,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简书站在简锦对面,微抬起下巴,高傲如贵族一般地微笑。
简书迈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背对着简锦。“不要我做哥哥吗?这样也好。我也不想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哥哥,根本没有血缘,却硬说情同手足。”
简锦转身看着简书的背影,男人可以瞬间变得这么冷酷吗?
“我做不来,失败得很,呵呵。”简书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努力把自己推远,保证她不被伤害。现在却发现,原来他根本不曾靠近过,一切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一相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