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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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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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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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830字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说到底这也跟我没什么关系,至于和老歪吵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必他酒醒了也不可能跟我计较什么。如果我能看上孟亚菲,那除非老歪能再被安全出口的牌子砸中一次。


现在除了游戏厅我又多了个去处,就是东子的老窝。他们乐此不疲地在那里打牌,我在一边看着,但从来不玩,不是不会,而是身上这点钱实在禁不起挥霍。


我像所有武侠里意外遇见高人的***青年一样,拜师学艺的心情十分迫切。东子终究还是没能扛的住我每天软磨硬泡的纠缠,终于有一天答应带我去兜一圈儿。


我无比兴奋,终于可以和偶像们一起出场了,虽然咱不献艺,至少也是一路的啊。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的形象俨然已经大大提升了。


那天我穿的干干净净,还买了包烟,见了东子和他那帮哥们儿就一边儿叫着哥哥一边儿散烟,先留个好印象。东子千叮咛万嘱咐,到了车上一定装作不认识我们,躲远点儿看,见我们下车就跟着下车。我说记住了记住了,就这么去了。


站牌底下黑压压一片人,车一到,我就被人群给拥上去了。


想到这辆车里马上就要同时发生几起盗窃案,而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我和东子他们几个人知道,禁不住心里又是一阵紧张激动兴奋。他们分散在车厢里,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心理素质真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我想给自己选个好地方,既能离他们远一点又能让自己看的清楚,可是车厢里人多,我左挪右挪也没离开原地两步远。正发愁呢,忽然看见东子他们下车了,我赶紧跟着下去,心想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不管了,赶紧跑。


他们三五米一个地往回走,我和他们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一路跟着到了老窝,我赶紧凑上去问怎么回事。东子一拍我脑袋,怎么回事,这都摸完了你还没回过神儿来呢?说着,几个人从兜里拿出钱包来,我草,钱啊!一人一钱包,都是刚弄的,我还在车上找位置呢,他们就收工了,这身手!我先前那一点点崇拜突然膨胀。


东子递了张十块的给我,说,拿着买烟抽吧,别老琢磨乱七八糟的。


我接过钱,心想,这钱来的真快,伸伸手的事儿,什么都有了。


虽然这钱来的很不地道,但至少他们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家人。想到这一点,我不禁又有些茫然。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依旧是一事无成,虽然我看起来每天晃晃悠悠乐呵乐呵的,其实心里很着急。但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赚不到钱,也不知道去哪里赚钱,甚至要依靠别人的接济——狗都不如的生活!


不行,这本事非得学会了!我暗暗下了决心。起先我还以为要学艺的话得在院子里支个锅,点个火,烧点儿油,再往里面放几个铜钱,没有铜钱就拿游戏机镚儿顶替,然后用手指夹镚儿练基本功,好像武侠书上就这么写的。于是我就做好了万一拜师成功就如何如何的悲壮准备,后来才发现,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这本事根本不用特意学。


他们打牌打得无聊了就跟我闲扯,其实就是拿我寻开心,因为我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纯粹的雏儿。雏儿就雏儿吧,不冤枉,或许是我这种示弱的表现激发了他们的卖弄欲,于是他们经常时不时地露两手给我看,博取我的赞叹和惊讶,以此达到心理满足。


自从我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挑逗他们,让他们多施展两手,我就偷偷地学。或许是他们对我没了戒备心,也或许是他们脑子原本就这么简单,总之没多久我就学到了很多本事。


他们出去干活的时候,我就拿扑克牌练。我觉得这真是个好玩的东西,有了这本事,捉弄一下耶耶和陈先生绝对是小意思。


闲暇的时候,东子偶尔会跟我讲起他以前的经历。从他说的那些事儿来看,基本上和我差不多:学习不好,在学校惹是生非,少年退学,在社会上瞎混,找不到出路,尝试过无数路子之后,最后以扒窃为生。我很想从他的话语里找出一点启发,但是他那种淡淡的口吻总是让人听起来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丝毫不掺杂个人感情,只是偶尔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让人感觉他冷静的外表下应该隐藏着很复杂的感情。


“从来就没有想过好好上学?”


他迟疑了一下,说:“想过,但那好像是很小的时候了。”


“后来呢?”


“从小爱玩儿爱闹的,基础本来就不好,老师也看不上你,我记得那时候整天被老师拿小棍儿打手,要不就门外罚站,动不动还讽刺打击你两句,好不容易有点儿积极性都给打击没了。后来到初二的时候,不知道哪来一股劲儿,扎着脑袋学了一个学期,最后考了个中游。其实初中那点儿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学就会,不学就不会,只要你不傻不呆,又肯看书,都能学好。结果我正高兴呢,老师劈头来了句抄的吧,一下就泄气了,还差点儿跟老师干起来。再开学就不想去上了,后来就出来混了。”


东子的话让我想起了陈先生他媳妇儿,想不到我们之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轨迹,看起来我比他好一点,没有就此退学,还考上了个很好的高中,不过实际上也没多大区别,也就是一个初中毕业一个高中肄业,半斤八两。


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差生是不是最终都会走这样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是谁指引给我们的?是我们自己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想不明白。


“那你恨不恨他?”


东子微微一笑:“有什么恨不恨的,都这么多年了。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碰见他,他早认不出来我了,不过我记他记得很清楚,他比当年老多了,现在怎么也有小五十了吧,头发花白,一脸倒霉相。当年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牛逼得很呢。当时心一软,没拿他钱包。”


我想,就凭这一点,东子也算对得起他的老师了。一个老师一辈子要教多少学生,毕业之后,别说回报,就算回头能去看望一下的又有几个?在那些上学时被他们器重的所谓好学生身上,他们的付出和回报绝对是不成比例的,反倒是东子这样的差生,他们早就忘了,而东子还记得,而且会心软。


我点了根儿烟递给他,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默默地抽。


夏末的天气,闷热仍然没有退去,青白的烟气在寂寞沉闷的空气中缓慢地升腾,扩散,融化在时光的流逝中。树叶纹丝不动,知了隐藏在其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声音充斥在这个小院中,显得有些突兀。


“你没有女朋友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问这种废话无论答案如何都不会有趣到哪里去。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良久,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一天,原本他们是计划“上班”的,可是忽然下起了大雨,他们不想受这个罪,就改为在屋子里打牌。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兴致勃勃的劲儿,忽然很想试试自己的身手,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晃到牌桌旁边,一点儿劲儿没费,就把床边儿一个小子的钱包夹出来了。我得意地举着钱包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扔在桌子上,他们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被我拿钱包那小子烟粘在嘴唇上,眼睛都直了。


“我操,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还用学?看都看的会。”我一脸坏笑,这么长时间了,终于也牛逼一把。


“小子有前途。”


看着我的得意和其他人的惊讶,东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两个星期之后的一天,东子没在,他们要去上班,临出门,一小子说:“草鱼,走,跟我们一起去吧,有本事不用就是浪费。”


“不去。”我拒绝了。


我学这个也不是为了要干这一行,偷钱这种事我做不来,这跟在学校门口要钱还不一样,要钱虽然也不地道,但至少相对来说还是需要一些英雄气概的,而且找的人都是相对来说我了解的,我知道这些钱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但公车上什么人都有,万一偷的是人家的救命钱,那怎么说心里也过不去。


“不敢去?”


“谁说我不敢了?我就是不想去!”


“行了行了,胆儿小就别找借口了,装什么呀。”


“你少刺激我,刺激也没用,我做事儿有原则的。”


“狗屁原则!你吃饭抽烟打游戏机都是蹭东子的,还原则呢。”


这句话切中了我的要害,我觉得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蹭吃蹭喝这事儿,他们不说我都时常觉得心虚,这一提,我觉得脸上特挂不住。


“去就去!”


我跟着他们到了车站,刚一站稳,就觉得头重脚轻,连上了几次厕所还是压抑不住极度紧张的心情,当初轻松掏出那小子钱包的感觉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这道理好比你即使看了再多色情,毛片儿,实战的时候还是得把一切推倒重来。


“你稳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要整个开门儿黑,你丢人不说,还得连累了我们。”一小子提醒着我。


我连闷了两根儿烟,感觉心跳恢复的差不多了,说:“走吧。”


一上车我就盯住一女的,穿个大衬衣,抱个孩子,从理论上来说很符合下手目标。我蹭到她旁边,刚动了动念头,手心就已经满是汗,心突突地快要跳出来了,一时间差点儿晕厥过去,我感觉自己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


动不动呢?我心里激烈地斗争着。万一她是个丈夫惨死工地、拿着乡亲们凑的血汗钱抱着孩子进城打官司的小寡妇,我这一拿,不是断了人家生路了吗?可是要不动的话就没有钱,不仅被他们笑话,蹭吃蹭喝的帽子也永远摘不了。犹豫了半天,心想算了,干吧,哪来的那么多苦命小寡妇啊。我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姐姐,兄弟我也是为了生存,你就多担待一下吧。


我稳了再稳,猛吸了几口气,终于把手伸了出去,忽然感觉满车的人都在看着我,那女的也仿佛随时要转过头来,我吓的赶紧把手缩回来,抄在裤兜里。转头看看车上,没人注意我,我自己吓自己。


我草,真孬!我在心里反复给自己鼓劲儿,结果越鼓越紧张。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做着思想斗争,那女的到站下车了,剩下我和一手心的汗在那里傻站着。


愣了几秒,我心一横,怎么着也不能让东子他们看了笑话,豁出去了。这一下决心,手心儿的汗也褪干净了,很轻松,把那女的旁边一大爷的钱包给摸到了。


回了老窝,我一屁股坐在破沙发上,还有点儿缓不过来。他们几个人在那里冲着我乐:平时看着还挺牛逼的,吓成这样,就这么点儿出息啊?


我把钱包拿出来,赶紧打开看,手一直颤巍巍的。钱包很旧,里面除了五十几块钱,什么都没有。


几个人都鼓励我说:还行,多练习一下就好了。听到这话,我挺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东子知道这事儿以后,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然后没再说别的。


我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担忧,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干这个,也不放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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