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寻千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13
|本章字节:13162字
因为白贤德看得紧,加之工作忙碌,毛丽一般很少在上班时间聊天,有时候在网上碰上了顶多打声招呼,问候一下。尘在毛丽众多网友中算是很安静的一个人,话不多,很礼貌,毛丽只知道他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男人,除了性别,其他诸如职业、婚否、居住地等信息她一概不知。不过这不重要,网络的奇妙之处就在于甭管你是什么人,往电脑前一坐,乞丐也可以装成比尔·盖茨,小混混也可以说成是查尔斯。毛丽闲时没事就喜欢在网上闲逛打游戏,今天植物大战僵尸,明天在天涯掐架围观,三天两头跟人拜堂,装神弄鬼,她自己都这德行,当然没理由要求对方背景清白。
尘能跟毛丽聊了一年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从不寻根问底,总是淡淡地来,轻轻地走,一点也没给毛丽添麻烦。毛丽最怕麻烦,有些网友聊了几句,就恨不得把你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要不就提出见面,毛丽大凡遇到这种人,直接拉到黑名单。这位尘老兄却从不多问她什么,也不会动不动就扯到sex上去,有时候毛丽玩笑开过了,他还会闪人。但是第二天在网上碰到,他又像没事似的跟她打招呼,问她迟到没有啊,有没有吃早餐,心情好不好等等,就像父亲经常给她打电话询问的那样,亲切随和,让毛丽无法抗拒。因为自幼父母离异,父爱的缺失让她对年纪稍长的男人一直颇有好感,她也毫不忌讳地在编辑部宣称“我喜欢老男人”。
“你在做什么?”尘在msn上问毛丽。
“我在偷菜。”
“偷菜?”
“哦,一种网络游戏,你不懂。”
“没办法,老了,跟不上时代。”
“得了吧,少来这套,在我面前装老。”
“你的领导不管你?”
“你是说白老婆?哦,她出门了……可惜了,那只袋鼠本来我可以抢到的,我都蹲了半天了。”毛丽打字的速度飞快,“你不知道,今天一上班差点把我吓个半死,副总编把我叫进办公室。”
“这也很可怕吗?领导找下属谈事很正常。”
“是很正常,可问题是我很紧张。”
“为什么紧张,又做了亏心事?”
“可不是,前几天他要我写份思想汇报,我没空写,就让办公室一个试用生帮我写了,不晓得他是不是发现了,今天早上专门找我问这事。”
尘一阵沉默,没有回话过来。
毛丽打过去,“怎么了?”
还是沉默。
“喂,你没事吧?”
尘终于回了,“哦,刚接了个电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找人写了份思想汇报,可能被领导发现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事做得有欠妥当。就算没时间写,也应该跟领导说明,怎么能找人代写呢?这是欺骗!”
“啊,这么严重啊?”毛丽吓坏了。
“可能,比你想象的还严重。”
“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要忙了,先下了。拜拜!”
“喂,喂,你告诉我怎么办啊!”
尘显示为脱机。
【绯闻来了挡都挡不住】
毛丽一上午都心神不宁,一想到尘的话不由得毛骨悚然,欺骗……竟然有这么严重?正对着电脑发呆,白贤德进来了,揪着她的耳朵道:“开会去!”
每个月的15号,编辑部都有选题会,就是由各个编辑将最新的作品选题报上来,先由编辑部讨论一轮,编辑部过了,再提交营销部讨论。很不幸,毛丽这次报的三个选题全被毙了,大约是早上的晦气还罩着。而且很奇怪,平常开选题会,副总编容若诚是必定要参加的,但是今天却没有见着他的人,据说是出门了。毛丽更觉忐忑,想起早上被老容问到思想汇报的事,就像是鬼上身,一阵阵打寒战。
开完会,一编室讨论起男人越老越值钱的话题,自然又扯到毛丽身上。编辑部一共有四个编辑室,毛丽和白贤德,还有丛蓉、美编唐可心在一编室,和副总编室仅一墙之隔,要进一编室必要经过副总编室。其他三个编室分别设在走廊对面三间办公室。四个编辑室的关系很微妙。一编室当然是以白贤德和毛丽为头,用梁子坤的话说,两人的嘴巴相当于两千只鸭子,只要有她们在,整个编辑部就不会歇停。二编室嘴巴最厉害的当属马春梅,以其四十八岁高龄,成为编辑部当之无愧的“老人”,被同事们尊称为“大妈”。大妈其实人很热心,就是嘴巴不饶人,而且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社长总编,也逃不了被她评头论足。
在编辑部,人人都知道马春梅和白贤德是死对头,白贤德三十出头就当上编辑部主任,让人老资格更老的马春梅很不服气,虽然社里为了照顾她给她挂了个副主任的闲职,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经常跟白贤德抬杠,拉拢其他编辑。万幸的是一编室这边是副总编室,容若诚大多数时候都是维护白贤德的,一个顶三,马春梅嘴巴再厉害也骑不到一编室头上。前阵子马春梅休年假,去北京看孙子,其他三个编辑室的年轻编辑们纷纷到一编室来串门,话题从老女人扯到了老男人。因为毛丽公开说过喜欢老男人,编辑们就逐个给她筛选社里符合条件的“对象”,第一个是头号王老五许茂清,毛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绯闻这么多,我招架不住。”
“那就叶主任。”“还是财务部的邵科长吧,人好,会写会算。”“我看梁子坤不错,虽然不是那么老,但很会赚钱。”大家七嘴八舌的,算来算去,都没有符合毛丽条件的,最后是白贤德插了句,“你们都算漏了一个人。”
“谁啊?”编辑们异口同声。
白贤德鬼鬼祟祟地指了指隔壁,唐可心最先反应过来,“啊,容总!”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怪叫。
毛丽哆嗦着说:“得,大姐,你就饶了我吧,我一辈子打光棍!”
丛蓉一脸坏笑,撺掇毛丽,“容总条件不错啊,离婚好些年了,儿子被他老婆带到了国外,又没有负担,也没有不良嗜好,人品端正,不错的人选。”
“臭丫头,你怎么不嫁他?”毛丽咬牙切齿。
“我,我不是有亲爱的了嘛。”丛蓉直吐舌头。
“那你也别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怎么说话的,毛丽!”白贤德一听就皱起眉头,为容若诚打抱不平了,“老容就是不爱说话,人其实很不错的,怎么能说是火坑呢?我跟他共事这么多年,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正派的人,尤其对人很真诚,不会耍心眼……”
编辑们嗖的一下把目光投向白贤德,“白姐——”
“干什么?”
“你好像经常帮老容说话哦。”
“我只是实话实说,别乱想!”白贤德真拉下脸了,“都给我干活去!”
“是!老大!”编辑们这才各自回办公室。一编室一下就静了下来。毛丽刚才怄得够呛,一时还没调整好工作情绪,她懒得理这帮多舌妇,正心烦气躁着,王瑾推着一车书晃了进来,满头大汗。毛丽立马想起思想汇报的事,朝她招招手:“王瑾,过来,我问你,那份思想汇报你怎么写的?”
“你要看啊,我这还有,就是怕你要看,就多打了一份!”王瑾喜滋滋地到她小桌的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沓a4纸,毛丽一看就眼睛发直,“你,你写了多少字啊?”
“三万多字!”王瑾很骄傲。
毛丽倒吸一口凉气,哆嗦着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看,眼前伸来一只爪子抢了过去,是白贤德,比毛丽还迫不及待,“我先看看,不错啊,小丫头,一份思想汇报居然还能写这么长。”
“白主任,其实还可以写得更长的。”王瑾嗲着声音,又开始卖乖了。
白贤德“嗯”了声,一目十行地扫过……大约才看了个开头,她抬眼看着毛丽,那样子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神极度恐怖。
毛丽意识到不妙,赶紧抢过来看——
容副总编:
不,其实我更想叫你一声“若诚君”,也许你会觉得很唐突,可是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请原谅……你可知道,写下这些文字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今生都没这般忐忑过。此时,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听着雨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竟然觉得很伤感,于是想起小时候念过的词: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这些年,我经常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郁郁寡欢,一直以为是个性使然,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太过想念。一个女子,当心里有了想念的人,就会变得惆怅伤感。尽管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你就在我的隔壁,我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念,你冲我发火,或跟我微笑,对我来说都是无边的喜悦和幸福,其实我是很想处理好和你的关系的。因为每每面对你的眼神,或者是背影,我才真的觉得心里有个想念的人其实很好。我知道自己卑微,我不够优秀,但野百合也可以向往春天的吧,你就是我最遥远最迷蒙的春天,就像是迷雾中的森林,明明是触手可及却看不真切……
“啊——”
毛丽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骇得王瑾一凛。
白贤德反应过来,推了王瑾一把,“赶紧跑,丫头!”
王瑾撒开腿丫子就奔向门口。
毛丽跳起来,张牙舞爪扑过去,“看我不撕了你——”
谢天谢地,容若诚整个上午都在出版局开会,毛丽还来得及跟白贤德商讨对策。这娄子可捅大了,毛丽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王瑾剁成七块八块,可是剁了她也没用,容若诚已经看了那份“思想汇报”,赶紧想办法补救才是当务之急。能把思想汇报写成这样,除了脑子进水的王瑾,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毛丽揪住王瑾时,问她怎么可以这么写,王瑾还很委屈地说:“毛毛姐,不是你要我写对容副总编的想法吗?”
“但也不是这种想法吧,你丫的猪脑袋啊?”
“可是你……你明明说了你想处理好和他的关系,你很在乎他,以在这里工作为荣耀……”王瑾抽抽搭搭,一点也不像是装可怜,她可能真是误会了毛丽的意思。这丫头,果真是长了个猪脑子!毛丽气得哇哇叫,其他编辑室的同事都好奇地从门口探出头来,“哟,出啥事了?毛丽,你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吧?”
“滚!”毛丽狠狠踢了一脚,正踢在副总编办公室门口的盆栽上。一瞧见门上的“总编办公室”,她又是一阵哆嗦。
白贤德闻声出来,拉她走,“还不快进去,你想让全社的人都知道啊,丢脸还没丢够?”
回了办公室,毛丽趴在桌上动弹不得。
白贤德见办公室还有唐可心和丛蓉在,忍着没说什么,可午饭时白贤德把她拉到出版社旁边的小饭馆,点完煲仔饭,就狠狠数落了她一顿,“你要我怎么说你,毛丽,闯祸了吧!难怪老容这两天着急抓你的人,敢情就是为这思想汇报,我看你怎么收场!平常你怎么闹腾我都懒得理你,大家都有点宠你,谁要你长了这么张狐狸脸呢,连成天泡女人的许茂清见了你也眼睛发光,可是老容不是那样的人,你这玩笑可开大了!现在还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不是你写的,如果知道,你就死定了,如果不知道……不知道……”白贤德转动着眼珠,咽下唾沫,突然降低语调,“如果他不知道是你找人代写的,他会不会以为你真的……”
“别吓我,大姐!”毛丽吓得一呆。
“那他今天早上把你叫进办公室干什么,他都说什么了?”
毛丽张口结舌,饭馆里冷气很足,她冷得直打战,“没……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支支吾吾的,我没听明白。”
“支支吾吾?”
“反正就是……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坏了!”白贤德敲了下桌子。
“怎么了?”毛丽被吓得一惊一乍的。白贤德身子前倾,凑近她说:“他肯定是在试探你,我跟他共事十几年,最了解他了,他是个说话做事很干脆的人,如果有不干脆的时候,那就表示……嗯,表示他对那件事拿不定主意。”
毛丽也凑近身子,“啥意思?”
白贤德瞪她一眼,“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倒糊涂了,他肯定是拿不准怎么跟你说这事,他肯定以为这是你写的,以为你真的暗恋他。”
“妈呀,我暗恋他?我……我暗恋他?”毛丽猛灌了几口汤,委屈得要哭,“我长这么大就没暗恋过谁,只有别人暗恋我的,就算我要暗恋谁,那也不是他呀……怎么可能嘛,他那么个人,我怎么会暗恋他?”
白贤德一听又不高兴了,筷子敲得咚咚响,“喂,喂,你又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那么个人’啊,老容人很好的,就是性格孤僻了点,你不能老是这么歪曲他!你还是想好明天怎么跟他解释吧,我看你还是如实招了,虽然我叮嘱了王瑾不要跟外人说这事,可她那张喇叭嘴能瞒得住事?与其被他发现了找你麻烦,不如先招了,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他好像……对你也蛮迁就的,你三天两头请假他也没怎么着过你,要换了别人,他早就开人了,呃,你说他会不会暗恋你啊?”
“大姐——”
毛丽魂不守舍地挨到下午,根本无心看稿子,刷刷微博收收菜,又跑去天涯围观掐架。百无聊赖之际,老妈打来电话,毛丽才“喂”了声,老妈就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喂你个魂啊,你还有气啊,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你死在外面也要人收尸吧,两个月都没个信,老娘白生你养你了!我的腰痛了一个月,就是外面捡的,你也回来看看吧?这些年我容易吗我,不图你金山银山地搬回来,你就是给老娘倒杯水,也不枉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吧?可你个死东西,两个月没个信,你怎么不死啊,死了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了……”
毛丽她妈就是这样,天生的刀子嘴。毛丽从小就是被她妈骂大的,这导致毛丽的脸皮一直比常人厚,但心眼跟她妈一样,软得很。每次回家,她妈总是嘴里一边骂,一边进厨房忙着张罗毛丽爱吃的,晚上睡觉,还要起来几回给毛丽盖被子。刚离婚那会儿,毛丽大病一场,她妈怕她寻短见,常常在床边守到天亮,可白天嘴里照骂,边骂又边给毛丽熬鸡汤补身子。毛丽关在房里大哭的时候,她妈就坐在门外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哭着又骂。毛丽在家里待不下去,就搬回自己的房子住,房子在海景大道的海边,她妈那次去看她,大门紧闭,又不肯按门铃。大冷天的,她妈在海边吹了半宿的风,就是为了给毛丽送新织的毛衣,怕她冷了没衣服穿。
毛丽被她妈骂习惯了,听了半天,原来是老太太怪她好些日子没回家了,老太太想闺女,又不好意思说,就打电话骂。毛丽因为手上有几本书在做,一直脱不开身,确实是两个月没回北海的家了,毛丽于是答应忙完这个礼拜就回去。
“你最好别回来!死在外面我都不管!”她妈挂电话的时候还在骂。
毛丽叹气,这老太太,想女儿就明说呗,还死要面子。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电话,让她不回去都不行了。打电话的是个陌生男人,声音醇厚动人,“你好,请问是毛丽小姐吗?”
“我就是,你哪位?”
“在下赵成俊,想租你的房子,方便见个面吗?”
毛丽那栋房子已经空了两年,地段很好,在北海的海景大道,出门就是海滩。
房屋出租的广告打出去半年了,问的人倒是不少,就是没几个出得起价,独栋的别墅,豪华装修,带全套家具家电,前后有花园,卧室和客厅正对着海。几个月前倒是有人要租,毛丽特意回了趟北海,是个台湾人,在北海经商,拖儿带女,本来毛丽还满意,结果看房子的时候,那两个小家伙跳上客厅的布艺沙发就闹起来了,毛丽当即把那家人请出了房子。这样的主,只怕不出一月,她的房子就要被整得散架。再招租,毛丽加了一条:非单身请勿扰。可问题是,哪个单身人士会住那么大的房子啊?结果半年过去了,连问的人都没有。
毛丽委托了中介公司,也在自己的博客和msn空间上发布了招租广告。也未必是真在乎那点租金,而是房子不能老空着,偶尔住下人,起码给房子增加点人味。这次居然有人主动打电话要租房,毛丽自然很高兴,于是牛皮糖似的黏到白贤德身上,勾住她的脖子,“爱人,给两天假吧,我要回趟北海。”
“别找我,找隔壁的去。”白贤德打掉她的手。
“为什么?”毛丽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