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袋熊，咱们成功了！”

我被岚摇醒。她身上光溜溜的，温软的***紧贴我的脊背。

“什么时候了？”我问。

“半夜12点。”她说。

午觉竟然睡到了深夜。我转过身，把她搂在怀里。她身上漾出浓郁的洗发香波味，我不知道这味道是她刚刚用洗发香波洗过还是发自她的体内。大概两者兼而有之。我喜欢这种香味，把鼻子探到她的头发里闻。

“饿了。”我说，“从中午睡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我也饿了。”她说，“中午的宴会，光顾着一桌桌敬酒了，根本就没正经吃东西。

晚上健身咨询免费开放，忙得连喝口水的空闲都没有。你听，肚子咕噜咕噜叫呢。”

“喝了那么多酒，”吸溜了下鼻子，“可没闻见你身上有酒味呀。”

“哪能真喝呢，”她扑哧一声笑了，“我喝的是汤姆·杰瑞递给我的矿泉水。”

原来是这样。我也笑了。感谢汤姆·杰瑞，也感谢那矿泉水。

“我去搞点吃的来。”我打开床头灯，翻身坐起。

“不，你别动，我来。”她趿拉着拖鞋走去客厅。灯光下，她的裸体更显婀娜秀美，一想到已经一个多月没碰她了，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她的性冷淡好了没有，我可不想守着这么美妙的女儿身而活得像个鳏夫。她的裸体无疑勾起了我的，我的比我的肠胃还要饥渴。我点上烟大口吸起来，以待那潮水般汹涌澎湃的冲动自然消退。

很快，岚端着托盘返回。

“到处都翻遍了，只找到这些东西。”她哈着凉气钻进我的被窝，把托盘放在我的腿上。托盘上有两个用馒头夹火腿肠和生菜制作的中式汉堡，还有两杯用微波炉热过的牛奶和两根刚刚洗过的黄瓜。

“够丰盛的啦！”我说。

“就是，比麒麟饭店的大餐强多了！”她拿起中式汉堡咬了一口，嚼着说道，“不骗你，咱们真的成功了。晚上那些大老板都派人把支票送来了，他们才不关心什么年卡月卡贵宾卡呢，就像白送给我钱一样。但我心里明白，他们不是送钱给我，而是送面子给教授。你们公司的那个黄经理，一下子就买了二十张贵宾卡。还有电器城的老板，给每个职工都买了7折优惠健身卡，说是当做奖金发给他们。”

“黄经理这么做我可以理解，”吃罢中式汉堡我开始喝牛奶，“毕竟有大富豪公寓项目这层关系。电器城老板又是怎么回事呢，他干吗这么捧场？”

“买健身卡的老板各有各的原因，”岚吃完了中式汉堡喝光了牛奶开始嚼黄瓜，“譬如电器城的老板，是因为教授救过他的命。他的脑袋里长了个肿瘤，虽说是良性的，但因为位置过于敏感，跑遍了全国各大医院，竟然没有一位专家敢动刀子。

最后还是教授为他做的手术。他这也算是报恩吧——树袋熊，你猜猜，咱们一共收了多少钱？”

“怕是够还清教授的转让费了吧？”我说。

“你也太保守了！”岚带着满嘴黄瓜味附在我耳边说出一个数字。

“哇噻，这么多！”我惊讶地说。

“可不，要不我说咱们成功了呢！”岚不无骄傲地说。

“要是将军大人活着就好了，他说不定有多高兴呢！”我叹息道。

“你别提我爸！”岚低下了头，似乎在把突然涌起的痛感忍过去，很快她扬脸笑道，“喝点酒吧，咱俩庆祝一下。”

“好的，我去拿。”我说。

我端着托盘下地，光着脚去客厅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这时我才发现，小东西一直趴在床下，我去客厅它也跟了出来。我丢了一根火腿肠给它，它叼着钻进窝里。回到床上，岚从我的手里接过啤酒，我看见，她的眼眶里充盈着泪水。

“干杯！”岚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两行泪珠从她的脸上簌簌地滚落。她扔掉啤酒罐，抱住我哽咽道，“谢谢你，树袋熊！在这半人半鬼的日子里，是你给了我希望，是你让我活得像个正常人……但我有满肚子的话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感觉心里憋闷得好苦……我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我好像知道了我是谁又好像不知道我是谁，我想忘掉笛可她一次次现身提醒我她的存在，我可怜笛可是又不知拿我自己怎么办，我既不敢回忆过去也不能思考未来，我拼命工作可我又不是为了钱，那些钱好像给了我快乐又好像让我更加空虚，我有时觉得你离我很近有时又觉得你离我很远……抱紧我，树袋熊！再给我些希望，再让我体验一回做个正常人的感觉……抱紧我，我整个人好像飘浮在半空中……”

“别这样！”我抱紧她，“想想笛吧，她比你还要不幸！”

“别提她……别提她……”岚喃喃地说，“现在只有咱们俩……来吧，树袋熊，我要你！让我再确认一下我还是巫马岚！”

她仰面躺下去，微笑着闭上了含满泪水的眼睛。

“别忘了，人家是第一次，可别搞得像强奸似的！”

我想起和岚第一次***时她说的话。这反而促使我变得更加亢奋，体内膨胀着无坚不摧的力量。我的理性和矜持在这强大力量的鼓荡下，化为了如沙尘暴般飞旋的粉尘。

“来呀，”我仿佛听见岚在喊，“让咱俩真正合二为一吧！”

于是，我昏头涨脑地开始大动。

岚呻吟着，扭动着身体。我以为她进入了高潮，慌忙加快了动作的频率。忽然，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两只手用力想把我推开。可这时我已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不可能停下来。

“不！”她喊道。

这不是岚的声音，恍惚中，我心里想。

“不要！”她哭道。

这是笛的声音！我听清楚了，这是笛在哭喊！

就在我惊慌失措之际，已在她的体内一泄而出。

这时，小东西在床下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狂吠。它是那么狂怒，一下下地往床上蹿。在小东西狂怒的吠叫声里，我瘫倒在笛的身上。

笛停止了挣扎，在我的身下嘤嘤地哭泣……天亮了，是个大晴天。

当第一道阳光从窗帘缝隙投射进来时，笛仍然蜷缩在被子里哭泣。

我一直跪在她的身旁，就像良心发现的强奸犯在忏悔自己的罪孽。

小东西已被我放到床上。它没有攻击我，而是和笛偎依在一起。它不停地摇着尾巴，伴随着笛幽咽的哭声，它也像哭似的发出尖细婉转的哼唧。笛哭累了，有了短暂的停歇，它便安慰她似的舔她的脸。笛终于停止了哭泣，把小东西搂在怀里背对我躺着。

我脑子里很乱。我所编织的道歉和解释的话语，一句也没能说出口。事已至此，任何的解释和道歉，都显得苍白无力。我知道岚在看着我，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见。我能想象得出这件事对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我仿佛看见她正躲在黑洞洞的意识深处黯然落泪。但我首先得面对眼前这个名叫笛的女孩，她刚刚遭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强暴，而这个强暴她的男人就是我。

我穿好衣服，又把岚的衣服放在她枕边。

“笛，”我叫她，“衣服我给你放在这儿了。”

她没有反应。我伸手去拉窗帘。

“不，”她说，“别拉开窗帘！”

“好的，”我说，“那就不拉开窗帘。”

我去厨房煮了白米粥和鸡蛋，切了一小碟酱菜丝。当我端着托盘走进卧室时，笛已经穿好衣服躺在床上。

“笛，”我说，“起来喝口粥吧。”

她背向我一动不动。

“你不喝我可喝啦，我可是有点饿了。”我探身看她，看见的只是遮在她脸上的乱发。我想伸手推她，她怀里的小东西冲我龇牙咧嘴发出了警告。

“你看，小东西对你多忠诚呀。”我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开始喝粥。其实我并不饿，只是想喝给她看，让她以为我把昨晚的事情看得很淡，而她的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才和小东西交上朋友，你瞧，你刚回来，它马上跟我翻脸了。”

笛还是不理我。

“我也曾有过一只这么小的小动物。”我喝了一口粥，“那时我6岁，母亲不许我迈出大门一步，我要是偷偷跑出去，被母亲捉回来她就揪我的耳朵拧我的脸。所以，我很小就习惯了孤独，既没有玩伴也没有玩具，每天面对着用青砖砌成的空落落的四合院。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小小的四合院还是挺让人留恋的。窗下有香椿和木槿，院里有海棠树和枣树，花池里有美人蕉、月季和蜀葵，屋檐下还有燕子窝。”

我常常蹲在枣树下看蚂蚁上树，也常常用小木棍挖海棠树下的蚯蚓。但我还是向往院子外面的世界，每当看见燕子们飞来又飞去，我就幻想着变成燕子在天上飞。那年秋季的一天午后，我瞧准父母睡午觉的时机，一个人偷偷地溜了出去。

“我走了很远。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小河边。河水很臭，在缓缓移动的黑色泥浆上面漂浮着死猫死狗的尸体。沿河是一道高低起伏的土冈，上面荒草萋萋，长满怪里怪气的针叶松和刺槐。我爬上土冈，掐野花、捉蚂蚱、寻找着想象中的城堡，就是找到拇指姑娘也好，我也能把她带回家和我做个伴。”

我看一眼笛。她已经转过身来，正静静地听我讲。

“森林里好玩的东西真多。”我继续讲下去，“草丛里飞着蝴蝶，树上爬满了毛虫，听得见鸟叫声，看得见四脚蛇在脚底下爬。只是没有城堡，也没有拇指姑娘。当我想起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时，飞来一群乌鸦，落在树上哇哇乱叫。我赶紧往家跑，脚下一滑，从高高的土冈上跌了下去。我正要爬起来，忽见眼前有个洞，洞里有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我。我仔细一看，尖嘴、竖耳、蓬松的尾巴，毛茸茸地缩成拳头大的一个球儿。我把它抱出来，它像雏鸡似的叫，还舔我的手。”

我把粥碗一推，点上烟。

“后来呢？”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