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0
|本章字节:7242字
汪心意慌慌张张地将桑塔纳开到自己的家门口,战战兢兢地将彭丽丽抱上车,一溜烟向市中心医院奔驰而去。
进了市中心医院的急救室,汪心意装作是一个局外人,对医生说了句:“两口子打架,打出事了,你们快先救人,我马上就来。”说完就赶紧转身离开了。
在医院门口发动了汽车时,汪心意就已经逐渐镇静下来,并且沉着冷静地拿定了主意。看来丽丽是活不过来了,梁艳那边也正在逼自己与她结婚,那100万元投资到如今也没有归还,如果收不回来,将要给行里造成多大的损失?此事若暴露了,那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完了,干脆自己了结了算了。
汪心意的主意一定,他的头脑里便立刻就觉得轻松了许多。但此刻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地知道,他这是要去干什么。他是要用自己的手来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是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呀!突然间,这个世界的一切,竟然使他产生了无限留恋。他忽然觉得支行里的同志们一个个都是那样和蔼可亲,笑容可掬。他忽然想到了他那个正在上研究生的宝贝儿子,还在等着他关怀、培育啊!可是他怎么能就不言不语地离开他?今晚,他和老婆同时离开了人间,儿子将来如何生活呀?强烈的心灵震撼和对人间美好生活的向往在突然之间使他既定的自杀念头随之动了。他犹豫不决地不禁在心里暗暗地反问:难道就真的这样狠心地抛下一切,抛下自己唯一的儿子,悄悄地离开人世吗?就这样匆忙地与这个世界永别了吗?可正在犹豫时,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你若不这样悄悄地马上走掉,不马上果断地离开这个世界,难道还要等到那些问题暴露了,弄得自己脸面无光,名誉扫地,生不如死时,再灰溜溜地逃之夭夭吗?迟不如早,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啊!
汪心意虽然已经启动了马达,但他驾驶着桑塔纳并没有急着向前飞奔,而是有些犹犹豫豫地慢慢地向支行方向行进着。这时,他的头脑里一个新的念头又产生了,他断然决定:走还是要走,但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悄悄地走了,他得留下一点东西,以示后人,不能让某些人白白占了便宜,不能叫那些得意洋洋的人钻了空子,更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主意一定,他便立即踩了一下油门,桑塔纳在夜晚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向支行的办公楼飞奔而来。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立即拿出钢笔在稿纸上奋笔疾书。写了几行,又停了下来,略作思考,两行热泪潸然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已写好的稿纸上。此刻,他的头脑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慌乱,反而异常地清醒。他匆匆写了两页,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补充了几句,便找了一个信封,严严实实地封好,写上了收信人的名字。走出办公室,将这个信封庄严地塞进副行长郭正清办公室的门缝,然后下了办公楼。在支行的大门口,他向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最后一个熟人——门卫老于道了别,然后启动了他那台熟悉的桑塔纳的马达,向着自己的家乡飞驰而去。
汪心意的老家,在黄龙市东北方向六十多公里的凤凰山腹地的青山县。他驾驶着桑塔纳驶出了仍在沉睡的黄龙市市区时,已近黎明时分。此时,一丝曙光正悄悄射出地平线,东方的天际露出一片鱼肚白。飞驰的小车离开宽阔、平坦的一级公路,向东一拐,就上了那明显狭窄且路面因年久失修、显得有些坑坑洼洼的三级公路。在这条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人和车辆,尽管道路崎岖盘旋,还是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快要到目的地了。邻近县城时,天已大亮了,道路渐趋平坦。这时,他不时地向公路右侧望去,因为在这路边的不远处埋葬着她的母亲。等他朦胧地看到晨曦中母亲的墓地以后,便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熄了火。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母亲的坟前,双腿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妈——!儿子对不起您老人家了!只有来世再报答您了!”他泪眼惺忪地瞅了瞅埋葬着母亲的那个并不高大的坟堆,此刻竟显得那样地孤单、凄凉!当他再仔细地看了一眼坟堆时,只见那坟堆上长满了足有一尺多高、乱七八糟的荒草,在曙光中被微风吹得飒飒作响,就像母亲头上被秋风吹乱的一头白发。这情景使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在田间忙于劳作时的情形,他的思绪立刻回到了60年代,回到那些不堪回首的令人心酸的日子。
汪心意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童年。那时,父亲在县里的一个国营工厂当会计,母亲在农村老家,一边带着他和5岁的哥哥,一边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当时,生产队的劳动收入虽然不算高,但有父亲在工厂挣工资,生活比一般家庭还是要富裕得多。那时母亲虽然成天起早睡晚,忙完地里忙家里,确实很辛苦,但她的脸上却总是挂着微笑。她不仅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并且对现实安逸、舒适的光景也感到十分地满足。但是好景不长,在他3岁那年,他这个幸福的、让别人眼红的家庭,突然出现了变故。作为会计的父亲与他同桌办公的女出纳员产生了该死的恋情。并且已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面对这个无法挽救的危局,父亲完全没有了主意。回到家里,父亲跪在母亲的面前,号啕大哭,说:人家还是一个尚未婚嫁的姑娘,如不很快与人家结婚,自己将会因强奸罪而锒铛入狱。在那个寒冷的长夜,母亲六神无主,经过一夜艰难、痛苦的抉择,竟忍痛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第二天,母亲与父亲背着爷爷奶奶的面,偷偷地来到公社,以夫妻感情不和为由,办理了离婚手续。父亲带走了哥哥,将自己留给了母亲。从此,汪心意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靠母亲在生产队那点少得可怜的收入勉强度日。但母亲是一个好强的人,她那时才25岁,正是一个妇女一生中充满憧憬和希望的黄金时期,但她在突然的变故面前,横下一条心,永不再嫁,决不能把儿子带到一个善恶未卜的继父家里,受人家的虐待和白眼。她毅然决定,这辈子就守着自己的儿子过,就是苦死累死,也要让汪心意上学读书,长大成人,将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果然凭着她起早睡晚,割草喂猪、做缝纫活挣钱,硬是把很争气的儿子供到大学毕业,参加了银行工作。但就在汪心意刚刚参加了工作,与彭丽丽结了婚,他们自己的儿子尚未出世时,母亲竟因积劳成疾,长期郁郁寡欢,患上了肝癌,确诊时就到了晚期,不久就离开他们,一命归西……家里的光景好过以后,他曾多次计划将母亲的坟墓修缮一下,但终因冗事缠身没能如愿,现在一切都晚了……
在母亲的坟前,他泪流满面,拼命地抽烟,纷乱的思绪越来越乱,但他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木已成舟,后悔莫及了。除了速死,别无选择!看了看越来越亮的天色,他忽然又一次想到了他那正在上大学的儿子,父母都死了,他该怎么办?这个念头在汪心意的头脑里又闪了一闪,甚至使他产生了一丝慌乱,对即将实施的极端计划有了动的念头……但多年来形成的性格和习惯又立刻使他坚定了自杀的决心。多年来,凡是他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办成,决不半途而废!汪心意来到路边,从容不迫地上了车,熟练地启动了马达,车子很快就到了他在半路上已想到了的那个豁口的悬崖处,他狠狠地踩下了油门,车子像一发巨型炮弹一样,飞向了山涧。此刻,他闭上了双眼,感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掠过他的心头,内心里迸发出一句话:好了,我终于解脱了!
彭丽丽被送进中心医院的急救室时,已经完全停止了心跳和呼吸,多亏当晚值班的是一个富有经验的心内科大夫,他准确地判断出彭丽丽处于休克的原因属于窒息所致,所以立即进行人工呼吸,并实施心脏起搏器起搏,才使她的心脏渐渐地复跳,有了微弱的呼吸。一个小时以后,生命体征基本恢复正常。只是由于大脑缺氧时间太长,病人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在将她送入病房的时候,却还不见一个亲属到来,急救室的那个富有一副同情怜悯心肠且责任心特强的心内科王健民大夫发了愁:咳!可能又遇到了倒霉事了,恐怕自己又要垫付医疗费了。但等到天明以后,有个护士忽然认出了彭丽丽,她赶紧对王大夫说:“王大夫,我认识这个病人,他是商业银行汪行长的夫人彭丽丽,你好好让她住院吧,花再多的钱也不用发愁!”
清晨,医院的电话打到银行传达室,门卫老于听说要找汪行长,便说:“汪行长因有事已经外出,找他有什么事?”护士只好对他说:“你们行长的夫人昨天夜里被人送到医院急救中心,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请通知你们的汪行长,请他尽快来医院。”
郭正清像往日一样,一大早就走进支行的大门,将自行车放进车棚便往楼上走去。当他经过门房的时候,听见门卫老于在接市中心医院的一个电话,似乎提到关于汪行长夫人的什么事情,他也并没在意。他上了二楼,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发现地上有一个信封,捡起,拆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他联想到刚才路过门房时听到的电话,觉得汪心意行长在那封信里说的话都是事实无疑了,说不定汪心意行长此刻已不在人世了!怎么办?他第一个感觉还是要保密,绝不能把他这件丑事再宣扬出去。他将汪心意临走前塞进自己门缝的那封信锁进抽屉,赶快走出办公室。他要首先去看看汪心意行长的死活,看是否还有挽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