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约翰·斯卡尔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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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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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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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744字

“这他妈是个什么问题啊,”麦特森面对墙壁说,“你试试让个白痴冲着你耳朵大叫一声,然后再来跟我谈感受。”


“他不是白痴,”斯奇拉德说,“你唤醒了一个新生的特种部队士兵,而且没有开脑伴。他毫无自我感,只是做了每个新生儿都会做的事情。你还能指望什么?”


“我指望他是查尔斯·他妈的布廷,”麦特森抖了抖那话儿,“你没忘记吧,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培育容槽里的那个小王八蛋?”


“你知道不一定能成功的,”斯奇拉德说,“我告诉过你,你的部下也告诉过你。”


“谢谢你的提醒,”麦特森,他拉上拉链,走到洗手池前,“这场小冒险只是浪费了许多他妈的时间。”


“他仍旧可能有用,”斯奇拉德说,“意识也许需要时间浮现。”


“罗宾斯和威尔逊说他只要醒来,意识就在躯体里了,”麦特森在龙头底下挥着手说,“该死的自动龙头!”他最后干脆用一只手包住感应器,水终于流了出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尝试做这种事,”斯奇拉德说,“罗宾斯和威尔逊也许搞错了。”


麦特森一声冷笑:“没有‘也许’,斯奇拉德,他俩确实搞错了,但错的地方和你说的不一样。另外,在等待他的‘意识浮现’期间,你还打算派手下照顾一个发育完全的成年婴儿吗?我猜你会说‘不行’,反正我他妈的肯定不帮你养。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麦特森洗完手,左顾右盼找纸巾盒。


斯奇拉德指着对面墙壁说:“空了。”


“唉,不想都知道,”麦特森说,“人类能从dna制造出士兵,却记不住厕所里是要放纸巾的。”他使劲甩手,把剩下的水擦在裤子上。


“先不提纸巾的问题,”斯奇拉德说,“你难道要把这名士兵让给我?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打开他的脑伴,让他尽快加入训练小队。”


“急什么?”麦特森说。


“他是一名发育完全的特种部队士兵,”斯奇拉德说,“虽然我也没那么着急,但你很清楚特种部队的周转率有多高。我们永远缺人。就这么说吧,我有信心断定这名士兵最后应该能派上用场。”


“你倒是乐观得很。”麦特森说。


斯奇拉德笑了笑,问麦特森:“你知道特种部队士兵是怎么起名的吗,将军?”


“沿用科学家和艺术家的名字。”麦特森说。


“科学家和哲学家,”斯奇拉德说,“其实只用姓氏,名是从常用人名里随便选的。我的名字来自里奥·斯奇拉德。他协助制造了第一枚原子弹,后来对此很内疚。”


“我知道里奥·斯奇拉德是谁。”麦特森说。


“我没暗示说你不知道,将军,”斯奇拉德说,“但谁知道你们真生人到底知不知道呢。你们的知识结构总有奇怪的空白。”


“我们把接受高等教育的那几年都花在求偶上了,”麦特森说,“分心得很,都没空把二十世纪科学家的事迹往脑袋里塞了。”


“想象得到,”斯奇拉德半冷不热地说,然后顺着刚才的思路讲了下去,“除了科学天赋,斯奇拉德还擅长预测未来。他预见到了二十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和其他重要事件。这让他神经兮兮的,比方说他总是住旅馆,永远带着求生包。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有意思,”麦特森说,“言下之意是?”


“我不想说我和里奥·斯奇拉德有任何关系,”斯奇拉德说,“我只是凑巧分配到了他的名字而已,但我觉得我也有他的预测天赋,特别是在战争方面。我认为这场即将来临的战争将非常险恶。这不是瞎猜,因为已经知道了目标,所以我们一直在搜集情报。但就算不掌握任何情报,也该知道人类同时对抗三个种族的胜算很小。”斯奇拉德朝实验室摆摆头,“这名士兵也许没有布廷的记忆,但他仍旧有布廷的基因。我认为这一点会很有用,我们将会需要一切能得到的帮助。你就管他叫我的求生包吧。”


“你决定留着他,仅仅因为直觉?”麦特森说。


“直觉很重要。”斯奇拉德说。


“斯奇拉德啊,有时候你倒确实像个青少年。”麦特森说。


“你愿意把这名士兵让给我了,将军?”斯奇拉德问。


麦特森随意挥挥手,说:“送你了,将军,好好享用。至少我不必担心这个会叛变人类。”


“谢谢。”斯奇拉德说。


“你打算怎么玩你的新玩具?”麦特森问。


“首先呢,”斯奇拉德说,“该给他起个名字。”


4


和大多数新生儿一样,他降临人世时也放声大叫。


他周围的世界是无形混沌。世界刚出现,有个东西离他很近,发出一些怪声音,这吓坏了他。那东西突然退开,留下了响亮的声音。


他哭了起来。他尝试移动躯体,但做不到。他继续哭。


又一个东西接近他,按照先前唯一的经验,他在恐惧中尖叫,试着逃开。那东西发出一些声音,做了一些动作。


清楚了。


就仿佛意识架上了一副矫正镜片。世界突然变得井然有序。陌生归陌生,但各种事物都有了意义。他知道尽管他认不出也叫不出所见事物的名称,但这些东西都有名称和属性。他的意识有一部分活跃起来,心急火燎地想给事物分门别类,但此刻还做不到。


整个宇宙就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来。


“能收到吗?”前方的形状——一个人——问他。他能。他能听见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出声,问题被直接塞进了他的脑海。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张开嘴,试图答话。


“别出声,”面前的人说,“试着把你的回答发送给我。比说话快。我们都是这么交流的。告诉你办法。”


指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得到的不止是指南,还有一个念头:他不明白的所有事情都可以被定义、阐述和放入语境。就在他思考这一点的时候,他感觉到刚才收到的指南开始扩张,不同的概念和想法分别进入不同的神经通道,寻找着各自的意义,以建立起他能够使用的框架。这些概念和想法汇集成一个大想法,这个格式塔让他有了回应的能力。他感觉到回应面前那个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意识觉察到这一点,提出一系列备选的回应内容。每份内容又像指南一样自动解压,提供了意义、语境和配套的回应内容。


所有这些只花了不到五秒钟。


“我收到了。”他最后说。


“很好,”他面前的人说,“我是朱迪·居里。”


“哈罗,朱迪。”他说,在此之前,大脑解压了名字的概念,解释了别人报上名字和身份后你该如何回应。他想报上他的名字,但这部分是个空白。他忽然非常困惑。


居里对他笑了笑,问:“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对。”他说。


“这是因为你还没有名字,”居里说,“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谢谢。”他说。


“你叫雅列·狄拉克,”居里说。


雅列感觉到名字在脑海里解压。雅列:来自《圣经》的名字(“来自《圣经》的”一词的定义解压,领着他走向“书籍”和《圣经》的定义,他没有去读《圣经》,因为他感觉到这本书和接下来将会解压的内容不是几秒钟读得完的),雅列是玛勒列的儿子,以诺的父亲,《摩门经》(又是一本解压但他没有理会的书)里雅列一族的领袖。词义:后代。“狄拉克”有几个定义,多数来自保罗·狄拉克,一位科学家。雅列本已解压过名字的意义和命名习俗的内涵。他望向居里。


“我是保罗·狄拉克的后代?”他问。


“不,”居里说,“你的名字是从候选姓名中随意挑选的。”


“但我的名意味着后代,”雅列说,“姓氏来自家族。”


“就算在真生人里,名通常也没有多少意义,”居里说,“对于我们,连姓氏也没有意义。雅列,不要过度研读你的姓名。”


雅列对此思考了几秒钟,让这些念头自由解压。有一个叫“真生人”的概念拒绝自我解压;雅列记下要继续探索,但此刻暂且搁下。他最后说:“我很困惑。”


居里笑着答道:“刚开始确实会经常困惑。”


“帮助我,让我别这么困惑,”雅列说。


“我会的,”居里说,“但我没法陪你太久。雅列,你没有按照时间表出生,你的队友两天前就开始训练了。你必须尽快融入集体,否则就有可能永远滞后。我带你去见队友,路上尽量给你说说,剩下的交给他们解释。好了,从容槽里出来吧。既然已经能思考,看看你走路怎么样。”


“走路”的概念自我解压,容槽里捆住雅列的束具松开,雅列稳住身子,坐起来,跳出容槽,一只脚站上地面。


“人类的一小步。”居里说。雅列惊讶地发现这句话解压出的内涵异常丰富。


“首先第一点,”居里领着雅列穿过凤凰星空间站,“你认为是你在思考,其实并不是。”


雅列的第一反应是说我不懂,但他忍住了,直觉第一次起作用,告诉他这恐怕是他近期对大部分事情的反应。他改口道:“请解释。”


“你刚出生,”居里说,“你的大脑——真正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没有知识和经验。代替大脑工作的是一台名叫‘脑伴’的脑内电脑,正在向你传递知识和信息。你认为你明白了的所有事情实际上都通过了脑伴的处理,以你能领会的方式反送给你。建议你如何回应各种事情的也是脑伴。注意人群。”居里左右躲闪,避开聚在通道中央的一群防卫军士兵。


雅列跟着她躲闪。“但我感觉这些我都知道,”雅列说,“就仿佛我曾经知道,但现在不知道了。”


“在你出生前,脑伴调整过你的大脑,”居里说,“帮你铺设所有人类都具备的神经通道,让大脑为快速学习和处理信息做好准备。你的大脑已经做好了学习的准备,所以你会感觉你早就知道了。在你生命中的第一个月,看什么都会觉得似曾相识。等你学会了,知识储存进真正的大脑,就不需要把脑伴当成拐杖了。我们天生如此,搜集信息、处理并理解信息的速度比真生人快好几倍。”


雅列停下脚步,一方面是让意识解压居里刚才说的那些内容,但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居里觉察到他停下了脚步,也跟着站住,说:“怎么了?”


“这是你第二次使用‘真生人’这个词,我找不到它的定义。”


“上头不会把这种词语放进脑伴。”居里说。她继续向前走,指着通道里的其他士兵说:“他们就是‘真生人’——生下来是婴儿,发育时间很久,需要好些年。你出生才十六分钟,而他们活十六年知道的也许还不如你多。这么发育非常没效率,但符合自然规律,他们因此认为这就是正确的。”


“你不认为?”雅列问。


“我认为这无关正确错误,只是缺乏效率而已。”居里答道,“我和他们一样活着,‘真生人’这个字眼并不恰当,因为我们也是生出来的。出生,生活,死去。没有区别。”


“所以我们和他们一样。”雅列说。


居里扭头看了他一眼,答道:“不,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被设计得在肉体和精神方面都强于他们。我们行动更敏捷,思考更迅速,连交谈都比他们快。第一次和真生人交谈,感觉就像他们在以半速行动。呐,看着。”居里停下脚步,做出困惑的表情,拍拍恰好路过的一名士兵的肩膀。


“抱歉,”她说——用嘴巴说,“据说这一层有个餐厅,汉堡好吃得不得了,但就是找不着。能帮个忙吗?”居里说话的声音和雅列在脑海里听见的声音差不多,但语速比较慢,刚开始雅列都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没问题,”士兵答道,“你说的那地方离这儿有几百码,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走就能看见,遇到的第一个餐厅就是。”


“太好了,谢谢,”居里重新迈步,对雅列说,“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就好像他们是弱智什么的。”


雅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的大脑已经解压了“汉堡”的概念,继而解压了“食物”,导致他意识到了与谈话内容完全无关的一件事。他对居里说:“我认为我饿了。”


“不急,”居里说,“你应该和训练队友一起吃饭。这是团队体验的一部分。以后你做大部分事情都要和训练队友一起做。”


“你的训练队友在哪里?”雅列说。


“这个问题有意思,”居里说,“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们了。训练结束后你很难再见到训练队友。训练结束后,你将被分配到需要你的岗位上,然后融入所在的班和排。现在我融入的特种部队排负责在士兵出生时灌输意识。”


雅列在脑海里解压“融入”的概念,但发现很难理解。正要再次尝试,居里打断了他的思路,她还在继续说话。“很抱歉,你在队友中将处于不利位置,”她对雅列说,“他们醒来时就已融入集体,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他们要花几天时间适应你。你应该和他们同时出槽和融合的。”


“我为什么没有呢?”雅列问。


“到了。”居里说着在一扇门前停下。


“这是什么?”雅列问。


“交通艇机师的待命室,”居里说,“带你飞一段。来吧。”她为雅列开门,然后跟着雅列进去。


房间里有三位正在打扑克的机师。居里说:“我找克劳德中尉。”


“他啊,正被操得死去活来呢,”一名机师说着把一枚筹码丢进底池,“加十点。”


“欲仙欲死,”另一名机师说着也扔了一枚,“跟十点。”


“我们要是真在赌钱,二位的嘲笑或许还稍微有点杀伤力,”第三个人说,根据排除法,他就是克劳德中尉。他扔下三枚筹码,“十点跟了,再加二十。”


“费用全免的地狱观光就属这一点最不好,”第一名机师说,“费用既然全免,就没理由发钱给大家了。跟。”


“要是早知道我的老板是社会主义者,保准不会申请加入,”第二名机师说,“跟。”


“嘿嘿,看来你们俩除了没脑子之外,现在就连老命也快没了,”克劳德说,“别说什么被劳动异化,你们早就异化得连渣都不剩了。另外,见到这手牌还得破费几百块钱。”他摊开手上的扑克,“一对a,三个8。相对垂泪吧二位。”


“唉,妈的!”第一名机师说。


“谢谢你,卡尔·马克思。”第二名赞颂道。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在牌桌上这么说,”克劳德说,“你该感到自豪。”


“哦,我自豪得很,”那名机师答道,“就是千万别告诉我老妈。她那颗德州老心脏会碎成几瓣的。”


“一定帮你保守秘密。”克劳德说。


“克劳德中尉,”居里说,“您能在本世纪内回答我一句吗?”


“抱歉啊,中尉,”克劳德说,“我只是必须先完成仪式性的口头羞辱。你肯定能理解的。”


“不怎么理解,”居里说着朝雅列点点头,“这就是要送往卡森营地的那个新兵。命令和许可你应该已经拿到了。”


“应该吧,”克劳德停下半分钟,访问脑伴,“对,拿到了。我的交通艇也已经整修完毕,加满燃料。我提交一下飞行计划,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他望着雅列,“就你一个人,没别的?”


雅列望向居里,居里摇摇头。“没有,”他说,“就我一个人。”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嘴里发出声音,第一次明白形成语言是多么缓慢,他有点惊讶。他还觉察到了舌头的存在和舌头在嘴里的蠕动过程,这让他稍微有点恶心。


克劳德注意到雅列和居里之间的交流,没有评论,朝椅子打个手势说:“那好,哥们儿,请坐。我马上就带你出发。”


雅列坐下,抬头看着居里,问:“我现在该做什么?”


“克劳德中尉用交通艇带你去凤凰星的卡森营地,你和训练队友会合,”居里说,“他们比你提前几天进入训练,但最初一两天主要是融入集体和稳定人格。你不一定错过了真正的训练。”


“你会在哪儿?”雅列问。


“我就在这儿,”居里说,“你觉得还会是哪儿?”


“不知道,”雅列说,“我害怕,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冷静。”居里说,雅列感觉到她传递来了一种情绪,脑伴处理后为他解压了“移情”的概念。“几小时后,你就会融入训练队友中了,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你会更理解这个世界的。”


“好的。”雅列说,但并不完全相信。


“再见了,雅列·狄拉克。”居里说着微笑一下,转身离开。雅列感觉到居里在他的意识里继续逗留了几秒钟,直到她忽然想起忘了关闭链接通道,这才突然消失。雅列不由回顾起了两人共处的这段短暂时光,脑伴为他解压了“回忆”的概念。回忆的概念触发了一种情绪,脑伴解压“动人”的概念。


“哎,我能问个问题吗?”克劳德问雅列,他们开始降向凤凰星的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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