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方小公子，阿颜，你们在里面吗？”随着声音，风三娘出现在楼口，笑容满面地说：“果然在这里呢？呦，真是小孩子，这么脏乱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方小公子，不好意思哦，时间已经到了，我们阿颜要去练琴了，方小公子还是尽快回去拿银子为她赎身吧！”

方惜颜连忙拽住方舒歌的衣袖，紧张地盯着风三娘：“不要。”

惜颜死也不要离开哥哥！

方舒歌强忍着心痛，抱起方惜颜：“阿颜，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然后凑近方惜颜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方惜颜咬了咬嘴唇，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方惜颜依依不舍地被风三娘抱走了，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望着方舒歌的身影，轻轻挥手——

哥哥，惜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有雪的夜，宁静而冰冷。

偏僻的小巷中，方舒歌无声无息地站在墙角，他的身影融进了黑暗，与周围混沌一片。雪花轻轻飘落他的身体，几乎将他覆盖，冰冷的雪凝固了血液，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他的面容竟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苍白。

他一动不动，目光一直凝注着眼前的阁楼，二楼的花窗紧闭着，没有丝毫要被打开的迹象。

方舒歌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因为这扇窗就是他与妹妹的约定之地，惜颜会趁机走进阁楼，借着那扇花窗逃离眠花楼。当然，对于一个五岁女孩，那扇窗的高度是极为危险的，但有了方舒歌就不同了。

可是，已经过去三天了，方舒歌也整整等了三天，却一直不见惜颜打开那扇窗。在这其间，方舒歌不敢离开原地半步，只怕与惜颜错过。所以，他连饭都不敢去吃，只准备了几个馒头，饿极的时候就啃几口，若是太干太硬无法下咽，便就着地上的雪水吞咽。冰冷的雪滑下咽喉，就像一把冰刀刺进肠胃，痛得他几乎抽搐。但他不敢去找热水喝，只得拖着冻得僵硬的腿，在原地跑圈，让僵窒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可是每一次动作，又会牵动身上的伤口，让早已忘记的伤痛重新醒觉，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反正到处都是冻伤，摔伤，砸伤，棒伤，划伤，除了一张脸，他的身上竟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当他发现这个事实后，自己都在奇怪，他竟然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夜更深了，雪也更冷了，可是那扇窗依然紧闭着，方舒歌心里越来越急，他不怕挨饿受冻，只怕惜颜那边发生什么意外，他不敢再进眠花楼，怕身份暴露，那他和惜颜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聚了。

惜颜，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找不到机会？

惜颜，你一定要坚强，哥哥在这里等你，永远等着你！

惜颜，你一定要来，哥哥不能没有你！

雪花迷乱，覆盖了眼睫，头发，肩膀，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由期盼到麻木，由失望到绝望，悲伤渐渐迷漫心底，惜颜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惜颜，惜颜，哥哥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眼皮好像有万斤重量，与他的精神意志搏斗着，终于，身心的疲惫逐渐占了上风，洁白的雪花慢慢化为一朵朵幽黑的深洞……

二楼的花窗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方舒歌一个激灵，疲惫立即一扫而光，眼睛陡然瞪大了，宛如奇迹一般，花窗被推开了，一张小小的面孔出现在窗前，写满了渴望与焦急。小人眼巴巴地望着小巷，带着哭音，轻轻呼唤着：“哥哥，哥哥……”

惜颜！

那一瞬间，方舒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又重新活了过来，他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朝圣一般地向着妹妹伸出了双手：“惜颜，哥哥在这里。”

惜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双手伸出窗外，拼命去够方舒歌：“哥哥！”

方舒歌仰望着妹妹：“惜颜，快，跳下来。”

方惜颜畏惧地缩了缩身体，望望地面的高度：“哥哥，惜颜怕。”

方舒歌双手举得更高：“乖，别怕，你不相信哥哥吗？”

惜颜拼命摇头，眼角的泪珠儿被甩飞出去，融入飞雪：“不……有哥哥在，惜颜不怕。”

小脸上的畏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坚定，她爬上窗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了，眼一闭，手一伸，人就向着楼下坠去……

冷风在耳旁呼啸，飞雪落在脸上，凉凉的。

然后她就撞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