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山风从那道狭缝里吹来，留给年年做选择的时间并不多。

唐青笠和青花茯苓三人已经有说有笑地向着这边走来，小青一会儿跑在三人前边，一会儿追在他们身后，左顾右盼地打量着这个她已经生活过很久的地方。

“年年！”小青很快也看见了她，倒腾着两只小短腿向年年扑来，“怎么大家都不见了？”

年年低头看着紧紧地抱着自己腰的小青，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她，笑着对她说：

“她们病了，现在被你的姐姐们藏起来了，等她们病好了，你就能再看见她们了。”

“这样啊！”小青点了点头，又问道：“姐姐们也不见了，是因为去给大家看病了吗？”

“是啊，”年年半蹲在小青面前，“你这几天就跟着我好不好？”

“唔……”

小青不好意思地对手指，说道：“我想去找姐姐们，我不介意大家是不是生病了，我不怕的，我想去看看她们。”

年年轻叹了一口气，半搂着小青，给她指了个方向：

“看到生死树了吗，她们都回到了那里。”

年年以为小青是知道生死树的存在的，也会知道死去的花妖们会被生死树收走。

但是——

“那我这就去找她们！”小青高兴地拍手道，“是在那棵树下面吗？”

年年愣了愣，看着小青单纯的笑脸，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在那棵树下面，”唐青笠站在一边接道，“不过你的姐姐们正在给大家疗伤，你可不能过去打扰她们。”

“那我是不是要等很久才能过去看她们？”小青扬着小脸问唐青笠。

“对啊，”唐青笠低头看她，笑道，“所以暂时先跟着我们吧，你想不想出谷去玩几天？”

“想——”

“她不能出去。”

虞桃的声音响起，轰隆隆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年年耳膜一痛。

“小青，听姐姐的话，去生死树下等着，我很快就能让你见到其他人了。”

年年心下一紧，连忙说道：

“虞桃姐，先让她跟着我吧，她好歹也是受了我的恩惠，那不如再让我滋养她几天。”

山谷里一片寂静，小青懵懂地看着年年，又看看面色突然变得僵硬的其他人，大着胆子说道：

“虞桃姐姐，我觉得跟着年年很开心，她很厉害的，还可以帮我快快长大！”

半响过后，虞桃像是抉择着什么，有些严肃地决定：

“那便让她跟着你吧，不过记得要把她还回来。”

“那是一定的！我又不需要她。”

年年爽朗一笑，紧紧握着小青的手。

一根翠绿的藤条伸到了年年面前，在她的眉心一点，年年顺势伸手握住了这根藤条，小心地传递了一条消息过去：

“虞桃姐，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小青回来的，我也会让其他人离开，他们不会妨碍你的。”

年年并没有听到虞桃传回来的消息，只是感觉到眉心的一点冰凉，而后倏然感觉与眼前爬满崖壁的藤蔓多了一丝亲切。

年年笑了笑，脸色有些发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回身与众人说道：

“我们走吧，出谷！”

没有人说话，小青也很安静，是岁深深地看了年年一眼，默然地站了她身后。

年年给刚过来的唐青笠三人指明了那个山间的石缝，安排唐青笠走在第一个，其次是青花和茯苓，又让三尺水跟在两个姑娘之后，然后她转身看向了是岁。

“我走在你身后。”

是岁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行，”年年摇头。

“你先走。”

是岁不动，年年也不动，只是固执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唉！”

最终，是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那条狭窄的石缝，站在石缝里转身看着年年。

年年拉着小青的手更紧了紧，屏住呼吸也走向了那条石缝。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她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石缝里的土地上，再一抬脚，小青也被她拉了进来。

年年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是岁一笑。

是岁神色未变，皱眉敛目，不由分说地拉起年年的另一只手，拽着她和小青沿着这长长的石缝向谷外的世界走去。

这条石缝确实是一条通道，唐青笠几人早就快速地从中穿过，正在这条石缝的另一个出口等他们。

看到年年出现，等待的几人终于放松了些许刚刚绷紧的神经。

年年看三尺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连忙对着他使了个眼色，说道：

“我们四处逛逛吧，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呢？”

唐青笠看看年年拉着的小青，又回头看了看他们刚刚走出的石缝，山石间隐约还能看到一些藤蔓和绿叶。

“走吧，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唐青笠推了三尺水一下，示意他赶紧走。

是岁一言不发地向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他记得他们过来的时候曾经翻过了一个小山坡，那山坡脚下有一道从山石间流出的小溪，应当就在不远处。

年年看着被自己拉住的小青，笑着问她：

“累不累？”

小青乖巧地摇了摇头，跟着年年一起追上了是岁的脚步。

是岁的方向感很是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曾经见过的那条小溪，顺着溪流而下，迎面的是一个清可见底的小水谭。

刚走进林间的时候，一道道的消息白光就连绵不断地飞向了众人，而其中一半都飞向了面色冷凝的是岁。

是岁逐一查看回复，一直到众人坐到了小谭边的山石上，他这低头回复消息的操作都没有停过。

虽然此时气氛有些沉重，三尺水还是忍不住打趣了是岁几句，还让他小心别撞到树上，也算是缓和了一下众人翻涌的复杂心绪。

“你们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问？”

年年拉着小青坐下之后，看着目光躲躲闪闪地偷瞄她的几人，无奈地问道。

“咳，你若是方便说的话，那不妨说说。”唐青笠很直接。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们现在也出来了，而且我估计也没人打算再回去那个地方。真是想不到啊，原来那些幸存的小花妖都是被虞桃给弄死的吗？”

“喂，我们可是还有个任务呢！”

三尺水表示他还是需要回去一趟的。

“你就不怕被吃掉挂在生死树上？”唐青笠挑眉，问道。

“这个……”

三尺水也犹豫了，然后干脆问年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那虞桃真不是好人？”

年年看了看身边的小青，这小姑娘正好奇地看着说话的三尺水和唐青笠，一脸的不解和懵懂。

“小青啊～”茯苓走过来，拉住小青的另一只手，“我们去那边转转好不好，我刚才好像看见一只很漂亮的小兔子。”

小青的眼睛亮了亮，连忙去看年年，见到年年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后，松开了年年的手，跟着青花茯苓两人钻进了疏疏朗朗的山林。

青花茯苓两人并没有带小青走得太远，三人的身形始终在年年的视线范围之内，这让年年放心了不少。

“你还打算回去的吧？”

是岁终于忙完了手里的事情，看着年年问道。

年年点了点头。

“带着那个小青一起回去？”

年年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打算怎么跟虞桃交代？”

“我自有办法。”年年答道。

“嗯，”是岁也点头，“既然这样，我和三尺水跟你一起回去。”

“你们进不去了。”

年年对着是岁一笑，说不清那笑容里是苦涩还是得意。

围着年年的三人都沉默了，他们此时再迟钝也知道那座山谷和那个叫做虞桃的花妖有些问题，年年也明显比他们更早地知道了这一点，但她还是想要回去。

“你的坚持，不会是为了我的任务，”是岁肯定地说道，“你是为了那头鹿吧？”

“我如果能把它带出来，你的任务不也就有着落了？”年年歪着头笑道。

“你有把握对付虞桃？”是岁问道。

“没有。”年年再次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点都没有。虞桃很强大，强大到你无法想象。”

“你怎么知道？”三尺水好奇。

“还记得我刚刚入谷的时候，曾经试图通过那些藤蔓联系一下九色登仙鹿的事情吧？”

年年问道，看到那三人点头后，继续道：

“当时我说很吵，是因为我听到了千万个声音在同时对我大喊大叫。”

“千万个？”唐青笠皱眉，“那山谷里有那么多花妖吗？”

“没有，我原本还以为是山谷里的普通花草也孕育出了灵性，但是之前我试过几次，那些就是普通的花草，有一些简单的情绪，但绝对不会是能‘说话’的程度。”

年年肯定地说道。

“而我刚才又借着和虞桃交流的机会再次试探了一下，”年年的面色有些发白。

“依然是千万个不同的声音，但是这次我努力分辨了一下，那些叫喊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是——”

“痛苦，这是我唯一能分辨出来的。”

“那千万个声音，恐怕全都是被虞桃吞噬掉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