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匡
|类型:诗词·散文
|更新时间:2019-10-06 19:45
|本章字节:37520字
吕麟此际,实是心烦意乱,已到了极点,只是急急地应了一声。
忽然间,他觉烈火祖师,塞了一只锦盒在他的手中。
吕麟不由得莫名其妙,道:“师傅,这是什麽?”烈火祖师道:“你别问,先收起来再说!”吕麟实也没有心思去问,顺手便将锦盒,揣在怀中。
烈火祖师又道:“麟儿,一遇到她们两人,你只管出手抢救,千万不要管我!”
吕麟当时心急,也未曾听出烈火祖师的语音之中,含着无限的关切之意,只是点头道:
“好!”
两人的身法,何等快疾,讲话之间,已然穿过了至尊宫,来到了宫前正门附近的一片广场上!他们才一来到广场上,便见谭月华和端木红两人,被网罩住!
烈火祖师沈声喝道:“快去将她们带走?”
他一言甫毕,还怕吕麟不去,伸手在吕麟的背部一托,一股大力,已然将吕麟陡地向前面,直送出了六七丈去二吕麟身形一沈,刚好落在网边上。那八个人一齐向吕麟围了上来。
但也在此际,突然之间,只听得震天价也似,一声巨喝,传了过来!那一下巨喝,声音之响亮,实是难以言喻!电光石火之间,广场之上所有人,尽皆为之一呆,连吕麟也不能例外!
但吕麟却呆得时间最短,他立即转过身去看时,只见烈火祖师站在广场正中,身上的火红长袍,鼓荡不已,真像是朵朵烈,好像他全身在燃烧一样,如同天神也似!
吕麟此际,还未曾想起烈火祖师早已知道,若不是豁出一人,与六指琴魔拚命,其馀叁人,便万万难以逃得出去。
因此,他一上来,将吕麟一掌托出之後,便立即拚着损耗十数年功力,发出了那一下惊天动地的巨吼之声!吕麟一呆之後,立即又转回来,双手齐出,左手便一式“天地混沌”,右手使一式“鸿蒙初辟”,指风缭绕,呼啸锐厉,向身前八人,疾攻而出!
那八人正在发呆,尚未定过神来,吕麟两招一到,立时纷纷倒地!
吕麟一俯身,便连网带入,抓了起来!
就在此际,烈火祖师已然发出了第二下巨喝之声,随着那一声巨喝,双掌向前,运起排山倒海的力道,疾推而出!
吕麟此际,已经出了正门,还来得及回头一顾,只见烈火祖师那两掌过处,掌风所及的范围,广达数丈,在掌风范围之内的二叁十人,个个如同断线风筝也似,被掌风扫得向外疾跌了出去,一齐撞在一堵墙上,“轰”,“轰”巨响之中,将那堵墙撞倒,砖瓦纷纷坠地之中,那二十馀人,一齐埋骨砖石堆中!
吕麟见烈火祖师两掌,有如此威力,心中又惊又佩,想起烈火祖师,一定会随後赶来,立即头也不回,向前飞驰!
他却不知道,烈火祖师的武功虽然高不可及,但是他如果不是存心拚命,那两下巨喝,和推出的两掌,也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威力!
两喝和两掌之後,已然耗去了他毕生功力的一半!
虽然,他此际要逃,还是有机会的,但是他心中,却并无奔逃之意,相反地,还不断运转真气,大声呼喝,将众人震得如痴如呆!
而他则大展神技,身形转动,如烈飞腾,片刻之间,在他掌下,骨折筋裂的人,少说也有五十多名,那些人,也大都是黑道上的高手,但大都是连声都未出,便自死去!
其馀侥幸未死的七八人,连跌带爬,一齐向外逃去,但也就在这时候,只见金骷髅自大殿之中,疾掠而出,喝道:“武林至尊驾……”
他下面一个“到”字尚未出口,烈火祖师身形疾转,旋风也似,便向他欺了过去!一掌已然向之,当胸拍出!金骷髅大吃一惊,急切之间,想要躲避,已然在所不能!
他只得硬着头皮,运足了十成功力,也一掌反拍而出,准备硬接烈火祖师的一掌。
其时,烈火祖师的掌力,已不如一开始时那样地凌厉无匹了。
但是,“砰”地一声过处,双掌相交,金骷髅怪叫一声,口喷鲜血,已然被烈火祖师的掌力,硬震出了丈许远近,立受重伤!
只不过金骷髅也不是无名之辈,他的掌力,也将烈火祖师,震得晃了一晃。
金骷髅一出,烈火祖师已然知道,六指琴魔,也已赶到!
果然,金枯髅才一被震退,“叮咚”,“叮咚”两下,震人心弦的琴音,已然响起!
烈火祖师刚才,在动手之际,并没有停止过巨喝之声。
当下,他一听得琴音骤起,便觉得心头,大受震动,连忙竭力镇定心神,想以巨喝声,暂时将琴音,压了下去。
可是,六指琴魔,所弹奏的,乃是亘古以来,未有再能超过它的绝顶武学,八龙天音,烈火祖师内功虽好也是难以抵受。
在急骤无此的琴音,响到第七八下头上时,烈火祖师已然觉得心头热血沸腾,不自由主一张口,鲜血如泉,狂喷而出!
他仍然勉力,向前踏出了一步,抬头看时,只见六指琴魔,正站在大殿门口,手中抱着八龙吟,右手不断挥动,连那枚枝指,也自用上,六只手指,在琴弦上拨动不已,震人心魄的八龙天音,也已然随之而发,烈火祖师强自以数十年修为之能,不让第二口鲜血,再喷出来,一面与八龙天音对抗,一面拚命将尚馀的真力,凝於右臂,以待拚命一击。
又过了极短的时间,烈火祖师身形踉跄,向前冲出,举掌便击!
这一掌,已然是他最後的力道了!
即使这一掌,能够击得中六指琴魔,他也必然如油尽灯枯,力竭而死!
多年之前,在武夷山仙人峰上,玉面神君东方白,也曾像如今烈火祖师那样,在八龙天音,充塞天地之间的时侯,奋力向六指琴魔一击。
当年,东方白的那一击,奏了功效,不但将六指琴魔之旁,齐福等人击死,而且还令得六指琴魇受了伤,养伤叁年,方始复出。同时,也在最後关头,挽回了武夷山上那一场闭前的大劫运。
但是,近四五年来,六指琴魔不但对八龙天音的领悟能力,大有增进,而且,他不知服了多少灵药仙丹,功力也自大进!
烈火祖师那一掌,才一拍出,只见六指琴魔,眼现杀机,一伸手,在那根最粗的琴弦之上,连拨叁下,只听得叁下响亮无比的琴音过处,烈火祖师的身子,不自由主,连晃叁晃!
此际,烈火祖师已然冲到了离六指琴魔身前,只不过叁四尺处。
他那一掌,也仍然向前拍出!
但是,那条最粗的琴弦,在“八龙吟”中,唤着“天煞弦”,所发的天煞之章,在八龙天音之中,也最是厉害!
烈火祖师身子连晃叁下之间,全身奇经八脉,已然尽被震散!
因此,他那一掌,掌心虽然离六指琴魔胸前,只不过半尺,却已一点力道也没有,而且手臂立时软垂了下来。
六指琴魔一阵怪笑,六指挥动不已,阵阵琴音如万马奔腾,如江水湍流,如石破天惊,如大海澎湃,风云变色,鬼哭神号,接连发出!
烈火祖师身子挺立不动,双眼直视六指琴魔,眼中神光不灭。六指琴魔心中,也不禁暗暗吃惊,暗忖也如何还不倒地?六指琴魔为烈火祖师的神威所慑,不自由主,後退了几步。
这时,宫无风施不羁等人,正站在六指魔的背後。
宫无风踏前一步,俯首道:“至尊,他已然死了!”六指琴魔手在琴弦上一按,八龙天音立时止住,烈火祖师,仍然立不动!
六指琴魇也心知自己刚才,在弹出了叁下“天煞叁章”後,又连奏两章“杀伐之章”,任何人都禁受不住,非死不可。
可是他见烈火祖师,仍然神威凛廪地站着,心中也不禁发毛,沈声道:“他死了吗?”
宫无风道:“当然死了!”大踏步地走向前去,伸手向烈火祖师的胸前便推。
此际,烈火祖师,确然已因心脉崩裂而亡!
但是,他在临死之前,却将体内残馀的最後一点真力,凝於胸前。
同时,他在断气之前的一刹那,双足用力向地下沈,便得身形不倒。
宫无风伸手在烈火祖师的胸前一推,怡好碰上烈火祖师胸中聚而未散的那一团真力,他手掌才一按了上去,一股大力,立时反震出!
宫无风大吃一惊,连忙缩回手时,已经慢了一步!
只听得“格”地一声,腕骨已然震断,只痛得他汗如雨下!
而烈火祖师的身,经一推,也“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烈火祖师身死之後,尚能将黑道之中,一流高手宫无风的腕骨震断,这件事,在武林之中,後来一直传为美谈,而且一提起这件事来,便对烈火祖师,生出了无限崇敬之意。
烈火祖师生前,生性高傲怪僻,自以为是,人缘极是不好,武林中人,对他也是毁誉参半,在阿尔泰山之中,他更企图暗害吕麟及端木红两人,行为可说极是卑鄙。
但是他这一死,却令得武林中人,对之完全改观,咸认他既能死得如此轰烈,实是不愧为武林之中,一代异人!
当时,宫无风陡地断腕後退,连六指琴魔也吓了老大一跳。
虽然烈火祖师的身,已然倒地,但六指琴魔仍然奏了半晌八龙天音,方能肯定,烈火祖师,确实已然死去!
却说吕麟,提着大网中的谭月华和端木红两人,向前疾驰而出。
没有多久,他便听得,烈火祖师的巨喝之声,已然越来越低,而那八龙天音之声,却越来越是嘹亮上吕麟直到此际,已然知道,烈火祖师是存了必死之心行事的!
他连忙伸手入怀取出那只锦盒,一看盒上的八个字,更明白烈火祖师,早在向至尊宫中,冲出之际,便已然下了这个决心,他将华山绝技的笈,交给自己,当然是希望自己能以继承他未竟之志,光大华山派门户之意!
吕麟一想及此,便禁不住潸然泪下!
谭月华和端木红两人,身在网中,觉出提着她们疾驰的人,慢了一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吕麟心知自己此际,若是再回至尊宫去,也是无用,而且,还负了烈火祖师,死前相托之意。
因此他一咬牙,又向前疾驰而出!
直到驰出了六七十里,他才停了下来,将谭月华和端木红两人放在地上,转身对着至尊宫的方向,想起自已和烈火祖师,化敌为友,终於拜他为师,他对自己光大华山派的期望,以及如今,他为了让自己有逃出至尊宫的机会,而死在八龙天音之下的种种,心中实是悲怆已极,以致连谭月华端木红两人,出了大网,他也一点都不知道!
当下,谭月华和端木红两人,一听得吕麟说烈火祖师因为要救自已等叁人,而遭到了不幸,她们虽然不知事实的详细经过,但也可以揣测一个大概。想起烈火祖师享名武林,近一甲子之久,而今死去,也不禁心中大是黯然。
呆了好一会,谭月华才道:“你刚才提起铁神翁,却是为了什麽?”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烈火师傅探出火羽箭的下落,和铁神翁有关。”
谭月华呆了一呆,道:“怎麽会和铁神翁有关系?”
吕麟道:“红姐姐知道的,在赫夫人的墓内之中,火羽箭已经被人偷走,红姐姐你可记得!”
端木红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背过身去,哽咽道:“我自然记得,在赫夫人墓袕之中的一切,我……是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的!”
吕麟呆了半晌,叹了一口气,道:“红姐姐,是我不好。”
端木红泪水下得更急,道:“你又有什麽不好?你爱谭姐姐,不爱我,我能够怪你吗?
你……你……还是别……说了!”
端木红一面伏在一块大石之上,更是怞噎不已!
谭月华轻轻地走了过去,将手按在她的肩上,道:“端木妹子,我们只当没有见过他,不就完了?我们立即就走。”
端木红泪痕满面,抬起头来,道:“谭姐姐,你也应该明白,无论我走到何处,即使和他,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但是,心爱的人,总是离得你最近的,他……就在我的心中……
我们走……我……还是一样伤心,没有办法的!”端木红的这几句话,不但谭月华可以深深体会得到,吕麟也是一样有着深切的体会。
谭月华回过头来,和吕麟互望了一眼,她立即又转过头去,道:“你看看,端木妹子为你,伤心到如何程度?”
吕麟张口欲言,可是却又未曾出声。
他要讲而未曾讲的话,立即被端木红讲了出来。只听得端木红道:“谭姐姐,你不用责备他,你想想,他为你,也伤心到了什麽程度?谭姐姐,你和他,正好是一对美满夫妻!”
谭月华忙道:“端木妹子……”
可是她话未曾说完,端木红已然倏地站直了身子,道:“谭姐姐,你不要以为我在讲违心之言,我因为爱他,所以才希望他快乐,我……一个伤心……不要紧,只要他快乐就够了!”
端木红那几句话,实是说得凄惋无比,吕麟心中,阵阵伤感袭上心头,道:“红姐姐,你……你……真是太好了!”
端木红定定地望了他半晌,长叹了一声,转身向外,走了开去。
谭月华急叫道:“端木妹子,等一等我!”
端木红并不转过身来,只是摇了摇头,道:“你们有话,只管说吧,我要走了……我心中不恨什麽人,也不怨什麽人,我……只是要走了……”
她一面说,一面缓缓地向外,走了开去。
谭月华身形一晃,已然将她拦住,道:“端木妹妹,等我把话说完,我们一齐走不迟!”
端木红凄然道:“迟早要走,又何必多耽搁那片刻?”
谭月华道:“他说火羽箭的下落,和铁神翁有关,我知道铁神翁在何处!”
吕麟一听,连忙道:“他还在人间吗?”
谭月华道:“是,他还曾授了我叁招武功!”
吕麟大喜过望,道:“他在什麽地方?”谭月华道:“他在……”
她才讲出了两个字,突然听得一阵极是急骤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叁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叁匹骏马,正旋风也似卷到,在他们叁人,四五丈开外处,马上大汉,堤地勒住了绳,那叁匹马,各自“居吕吕”一声长嘶,几乎人立起来!
只听得一人叫道:“在这里了!”
同时,见叁人各自一挥手臂,“嗤嗤嗤”叁声,叁溜绿,直冲汉霄,在半空之中,又“轰”地一声,爆了开来!
这一切,全都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
叁人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马上那叁人,一定是六指琴魔,派出来搜索自己的,如今踪迹已被他们发现,他们也放出了信号箭!
那叁个大汉,一见号箭升空,立时拨转马头。
吕麟大喝一声,道:“往哪里走!”足尖一点,人已飞掠而出!
他向前射出之势,何等快疾,那叁个大汉,刚来得及拨转马头,两个起伏之间,吕麟已然赶到!身子一纵,跃在半空,双手齐出,一边一个,已然将两个人当背心抓了起来,手臂向外一挥,那两人立时向外,飞跌了出去!
另一人快马加鞭,向前飞驰而出,吕麟身子一挺,已然站在一匹骏马背上,那马也向前驰出,但那匹马相隔,却又两丈远近。
吕麟在马背之上,又疾拔而起,向那人扑去,那人双腿一挟,马儿向前疾冲而出,吕麟一把抓空,却拉到了马尾!
只听得他大喝一声,身形一矮,双足几乎已陷入地中!
那骏马的马尾,被吕麟握住,又没有吕麟力大,怪嘶一声,人立起来,将马上那大汉,由马背上,直掀了下来!
那大汉的武功,也颇是了得,虽然被掀落了马背,但是在半空之中,一个盘旋,一柄单刀,“撒花盖顶”,向吕麟当头削下!
吕麟身子向後一退,尚未出手间,已然听得一声娇叱,一溜其亮若电的光华过处,正射在那人的咽喉之上,那人手一松,扎手扎脚,跌倒在地!
吕麟回头一看,只见正是端木红,一闪电神梭,结果了那人。
吕麟忙道:“信号箭已发,六指琴魔将到,我们快逃!”
谭月华向前一指道:“我们向这个方向去!”
谭月华所指的方向,正是通向至尊之宫去的,吕麟吃了一惊,道:“我们反奔向至尊宫去,却不是要被他们遇上?”
谭月华道:“我们一听得马蹄声,立即躲了起来,宫无风已受了伤,不致出来追敌,馀人绝料不到我们反而会在近处的!”
吕麟一想,谭月华之言有理,便立即向前掠出了叁里许,已然入耳听到,前面马蹄之声大起!
叁人连忙停住,四面一看,道旁有好几棵大树,树叶茂密,叁人便各自足尖点动,“刷刷刷刷”地窜上了一棵大树。
他们才一将身子隐起,便见到七八匹马,旋风也似驰了过去。
在那七八匹马之後,乃是一辆,由八匹骏马所拉,装饰华丽已极,载满了珍宝的一辆马车。在那辆马车之後,又有叁四匹骏马,跟在後面,一齐向前疾驰而出,在最後一匹马中,却正是手腕上扎着白布条的宫无风!
谭月华一等他们过去,便低声道:“宫无风也在其中!”
吕麟道:“他在便怎麽样?”
谭月华道:“他若在,一定会料到我们,反而躲在近处!”
吕麟想了一想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谭月华“哼”地一声,道:“我料宫无风虽然机智,也料不到我们更会进一步冒险,躲到至尊之宫附近!”
吕麟闻言,吃了一惊,道:“月姐姐,你说什麽?”
谭月华道:“刚才那辆马车之中,坐的当然是六指琴魔,如今,至尊宫中,一定空虚,我们躲进至尊宫去,最是安全!”
端木红幽然道:“你们两人去吧,我在这里诱敌。”
吕麟道:“别傻了!”一伸手,便已抓住了端木红的手臂,叁人一齐由树上飞掠而下,向至尊之宫,疾驰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已然来到了至尊之宫的那个闸口之前的不远处。
只见一人,在闸口之前,呆呆地站着。
他们叁人,隔着老远,便已然认出,那人正是黄心直!谭月华道:“且住,我们就躲在这儿附近便了!”黄心直像是并未曾发现他们,仍是木然而立。
叁人身形向旁一隐,钻入了比人还高的野草中,躲了起来。没有多久,只听得阵阵马蹄声,又传了过来,宫无风领先,那辆华丽已极的马车在後,飞掠而至,直冲进至尊宫!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宫无风此人,当真智机万千,看这情形,他竟像是料到我们会回至尊宫去一样,幸而我们,临时变卦!”
叁人一声不出,在草丛中伏着。
只见不一会,又有人出来,将黄心直叫了进去,闸口之旁,又来了两人守备,好一会没有动静。
其时,天色已然浓黑,叁人又等了片刻,才稍稍地後退了出去。
退出了里许,无人觉察,才又向前疾驰出五六里,方停了下来。
吕麟立即问道:“月姐姐,铁神翁在什麽地方?烈火师傅已然肯定,火羽箭是为他取去的!”
谭月华道:“他在峨嵋山中。”
接着,谭月华便将自已,如何在深山之中,为灵猿所救,得遇了铁神翁的经过,说了一遍。吕麟忙道:“月姐姐,你们和我一起去可好?”
谭月华摇头道:“我不去了,你若是要人作陪,端木妹子和你一齐去吧。”
吕麟尚未出声,端木红道:“谭姐姐,你这是何苦来!”
叁人不约而同,一齐叹了一口气。
谭月华道:“火弦弓得而复失,也是非要取到不可的”
她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吕麟忙道:“月姐姐,你不和我一齐到峨嵋山去不要紧,可是千万不能独自去取火弦弓,我们众人相约,一年之後,在离此不远处的叁岔路口相会,如今还有十个来月,到时,你们两人,千万前去,共作商议!”
谭月华苦笑不语,端木红道:“到时再说了吧麟弟,你多多保重?”吕麟道:“红姐姐,我”
端木红道:“你不必多说了,我……”她一句话未曾说完,猛地掉头,向外驰出,谭月华也紧紧地跟在後面,两人的身形,在黑暗之中,连闪几闪,便已然望不到了!
吕麟呆呆地站了一会,心头之怅惘实是难以形容!这两个少女,对自己全是那样地好,其中一个,又深深地爱着自己,可是情海之中,波涛汹涌,自己竟无法令得她们快活!
他呆呆地站了好一会,才折而向西驰出。想起铁神翁既已有下落,火羽箭不久也可以到手,心中才略为高兴了些。
也一直向峨嵋山进发,一路之上,乔装改扮,绝不露出身分。
只见一路上,打着至尊之宫旗号的人,跋扈横行,吕麟好几次曾想出手,但终於忍了下来,二十馀天之後,也已然进了峨嵋山,来到了青云岭下。
也在青云岭下,徘徊了半日,又回想着当日,和谭月华两人,在此间所发生的一切,眼中不禁又垂下了泪来,仰头向青云岭望去,只见东天峰,西天峰,插云耸立,吕麟心中,又禁不住大是感叹。
他心中暗忖,反正自己已然身在峨嵋山中,谭月华又将铁神翁隐居之所,详细地和自己说过,一日之间,便可找到。
时间有多,他实是想上青云岭去,走上一遭。
吕麟身形展动,向青云岭上驰去。
没有多久,已然来到半山腰上。
陡然间,只听得一声大喝,道:“什麽人敢擅闯峨嵋派重地?”
吕麟一听此言,不禁一呆。
同时,他心中却又不禁大喜,心想难道峨嵋派中,又有人回来了?
他连忙站定身形,抬头看去。
一看之下,却又不禁一愣。
只见眼前站着四个人,两僧两俗。
那两个僧人,满面横肉,丝毫也没有出家人的样子,另两个人,更是瘴头鼠目,一望便知,不是好人。吕麟呆了一呆,道:“你们是什麽人?”
那四人“哼”地一声,道:“峨嵋派僧、俗两门弟子,你是什麽人?”
吕麟一听,心中更是大为诧异,他此际,作的乃是樵子装束,便索性装一个胡涂,道:
“闻听得峨嵋僧门,自掌门水镜禅师以下,所有高僧,尽皆死在六指琴魔之下,何以两位大师,能以幸免!”
那两个凶僧冷笑道:“水镜禅师不知死活,竟敢与武林至尊作对,自然该死,如今峨嵋派僧俗两门掌门人,皆是武林至尊所立!”
吕麟一听,不由得勃然大怒!敢情这六指琴魔,灭了各门各派之後,却又派人,打着各门各派的名头,招摇生事!这一条毒计,确是毒到了极点,千百年後。几大正派的声名,自然臭不可闻了?
吕麟强自按捺心中怒火,道:“那麽,其他各派,当然也一样?”
那四人道:“自然一样。”
吕麟道:“但不知如今峨嵋僧俗两门的掌门人是什靡人?”
那四人道:“僧门掌门,乃是天行大师。”吕麟暗叫好哇,这样下叁滥的凶僧,居然当起峨嵋派的僧门掌门人来了?
他忍住了气,又道:“俗门掌门人呢?”
那四人道:“大大有名,大力神潘武。”
吕麟摇了摇头,道:“这人未曾听说过。”
那两个面目猥琐之,立即大怒,道:“你是什麽东西,敢辱及我们掌门人?”
吕麟心中,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暗忖,从这两个人看来,那大力神潘武,绝不会高明到什麽地方去,竟然敢窃据玉面神君东方白地位,当真可以称得上大胆妄为之极!
当下吕麟徐徐地道:“我嘛?我倒是峨嵋派中的人,玉面神君东方白,便是我师傅!”
吕麟此言一出,那两僧两俗,吓得连面都青了,牙齿打震,道:“什……麽……玉……
面神君?”吕麟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心想六指琴魔出现至今,不过四年,连这样的毛贼,居然也打起峨嵋派的旗号来了,再过四年,整个武林,不知要如何乌烟瘴气!
当下吕麟冷冷地道:“不错,玉面神君!”
那四人後退了几步,其中一人,半晌才能说话,道:“玉面神君乃是民林至尊通缉的人犯,加今峨嵋僧俗两家掌门,乃是奉武林至尊之命而立的,你……上山来作什麽?”
另一人道:“是啊,念在你年轻无知,快快下山去吧!”
吕麟微微一笑,道:“是吗?”
也这里“是吗”两字,甫一出口,一式“双峰插云”,已然疾使而出!
只听得两声怪叫,那两个满面凶相的僧人,被吕麟金刚神指的指力,袭中胸口,口中鲜血狂喷,立时委顿在地,眼看出气多,人气少,已难活命!
那两人见状,面如土色,可是口中却还在发横,道:“小子,你……敢在峨嵋派……根本重地撒野!”
吕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如今,我还不想去见什麽天行大师,只想会会大力神是何等样人,因此才杀了两个秃驴,留你们两人带路,你们口中,要是再不乾不净,我自己也一样会上去?”
那两人果然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吕麟踏前一步,双手一伸,便已提住了两人的後颈,喝道:“走!”
那两人只觉得吕麟的手指,如同钢钩也似,扣在自己的颈後,两人冷汗直流,哪里还敢违扭,战战兢兢,向山上走去。
不一会,已然来了青云岭上,又向西天峰走,没有多久,已看见有八个人,一字排开,喝道:“来者何人?”
吕麟双臂一摇,将抓住的两人,向那八个人疾扔了过去。
那两人被吕麟抛出之间,各自卷起一股劲风,那八人站立不稳,怪叫连声,被那两股劲风,震得东倒西歪,片刻之间,没有一人,不折眯断臂!
吕麟面带冷笑,连望都不望那八人一眼,又向前走出。
片刻之间,峨嵋俗门的议事大听,已然在望了。
那大听本来已经被火烧得毁败不堪,但如今却已又在原址之上,建立起来,竟然金碧辉煌。吕麟心中暗道:这样也好,等除了六指琴魔之後。也可以少费一番工夫!
他一迳来到了大厅门前,大喝一声,道:“里面有人吗?”
一面呼喝,一面手起一掌,“砰”地一声巨响,已然将大门击开。只见大厅之中,四五十人,一齐站了起来,只有一个身材高大,貌相看来,也十分威武的胖子,仍然在正中交椅之上,端坐不动。
吕麟一见这等情形,便已然知道那人定然是什麽大力神潘武了,看他的情形,只像是练过几年外功,坐在交椅之上,也不像是什麽高手。
吕麟缓缓地走了进去,“什麽人”之声,不绝於耳,吕麟一概不理,来到了潘武之前,才拉过一张椅子来坐定,道:“你就是什麽大力神吗?”
那长大汉子面色一沈,道:“你来作什麽?”
吕麟哈哈一笑,道:“我是峨嵋俗门弟子,没有什麽,就不能上青云岭来吗?”
潘武大声喝道:“原来是未曾死尽的馀孽,来人,快将他拿下了!”
立时有七八个拥了上来,吕麟仍然在椅上端坐不动,手臂一沉,中指连指八指,一招“八方风雨”,已然疾使而出。
八缕指风,“嗤嗤”向八人分袭而至,指方正好撞在八人的“带脉袕”上,那八人喉间各自“咯”地一声,已然僵立不动!
其馀众人,一见这等情形,尽皆一呆,有人叫道:“这小子会妖法!”
吕麟“嘿”地一声冷笑,道:“连内家“隔空打袕”之法,都不知道,也敢僭称峨嵋弟子,姓潘的,快滚下来!”
大力神潘武勃然大怒,道:“放屁!”身形一长,一掌向吕麟的头顶击下!
吕麟此际的功力,早已臻一流境界,那大力神潘武,只不过是七八流的剪径贼,在吕麟眼中看来,他身子虽然强大,实际上无异是叁岁小儿一样,那一掌向吕麟头顶击下去,吕麟也不去避他,手一伸,便在他双腿“委中袕”之处,轻轻弹了两下。
大力神潘武只觉得双腿一软,“咕冬”一声,已然齐齐正正,跪在吕麟的前面。
他那一掌,虽然击中在吕麟的肩头上,但是被吕麟的内力,反震回来,连腕骨都几乎震断!只见也面色铁青,想要站起来,但吕麟伸手一按,放在他的肩头之上,他又立时不能动弹,直挺挺地跪在吕麟的面前!
潘武这才知道对方的武功之高,万万不是自己能及,大声道:“你们还不上吗?”
吕麟缓缓环目四顾,道:“谁敢上!”
叁四十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吕麟按在潘武肩上的手掌,用了几分力道,大力神潘武冷汗直流,叫道:“快去请天行大师,快!膘!”
吕麟冷冷地道:“闻得那贼秃,还有些门道,不像你这样脓包,快去叫他来,省得我再到东天峰去走一遭。”
吕麟才说完,只见那叁四十人,一齐向门口,涌了出去。
吕麟大喝一声,道:“只准一个人去!”
足尖一登,飞身而起,已然落人人丛之中,双手飞舞,片刻之间,叁四十人,立时被他一一挥起,只馀一人,未被吕麟抓到,却已然惊至双脚发软,走动不得,吕麟飞起一脚,将他出门外,那人才连跌带爬,向东天峰而去。
吕麟身形一晃,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大力神潘武,正挣扎着想站起来,才提起了一条腿,被吕麟在他的肩头上,又按了一按,重跪倒在地!
吕麟“哼”地一声,道:“峨嵋派自天钧祖师,开派以来,历数百年,哪一代不是人才辈出,岂容得你们这群鼠辈胡来?”
也说时声色俱厉,那叁十来人,吓得不敢动弹,有那胆大的道:“那是大力神叫我们来的!”
潘武道:“武林至尊……”
他才讲了四个字,吕麟反手一掌,“拍”地一声,已然掴在他的面上。
潘武半边面上,立时肿起老高,一张口,吐出了十八颗牙齿来。
吕麟心中越想越怒,抬腿一脚,正中潘武的胸口之上,只听得潘武的身内,爆出了一阵骨断之声,老大的身躯,向外直跌了出去,全身骨头,皆被吕麟那一脚之方震碎!
因此,他在跌倒地上之後,已然不复人形,只剩了一堆肥肉!
吕麟道:“你们这些人,我全然记得了,若是再犯在我手中,绝不放过,还不快给我滚吗?”
那些人听得有了生路,连忙抱头鼠窜而去,片刻间,大厅中已然剩了吕麟一个人,吕麟心知,自已赶走了这些人,不消多久,又有人会以峨嵋派的名义,在此聚居,要使这种情形根绝,当然首先,要灭了六指琴魔,方有可能!
他坐了没有多久,便听得大厅门口,有人高宣佛号之声。
吕麟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壮大,满面皱纹的僧人,腰间挂着一串,足如婴儿拳头大小,精光闪闪的大钢珠,手中握着一柄月牙短铲,大踏步地向大听之内,走了进来。
吕麟早已听得有人讲起西域凶僧,天行大师之名,知道天行大师一柄月牙铲,和七十二枚天雷钢珠,极是厉害,绝对不像大力神潘武那样,可以在谈笑之间,便自应付得了。
因此,吕麟一见也出现,便已然有了戒备。
天行大师一进来,四面一看,道:“施主莫非便是吕麟吗?”
吕麟“哼”地一声,道:“难得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天行大师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更念在你过去也是峨嵋俗门人物,网开一面,怏快下山去吧!不然,可得将你押赴至尊宫去了!”
吕麟一听,已然怒火往上冲。
但是他却仍然竭力按捺,并不发作,只是将金刚神指指力蓄定,以待伺机一击,冷冷地道:“好不要脸的东西,你有什麽资格,敢称峨嵋僧门掌门?别人可以放过,你却难逃小爷之手!”
天行大师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口气,闻得你身怀金刚神指绝技,连鬼圣盛灵,也伤在你的手下,不妨一试!”
吕麟早已蓄定了九成指力,一等天行大师讲完,大喝一声,道:“那你接住了!”身子陡地站起,一式“一柱擎天”,指风“轰”地一声,已然向天行大师,疾袭而出!
天行大师身形陡地一晃,向外避去,但吕麟指风的去势,实在太疾,他一侧身间,但肩头之上,仍然被指风撞了一下。
那一下,已令得他身形,一个踉跄,向外跌出了半步!而吕麟的指力,向前直撞而去,一声巨响,将对面的一堵墙,撞出了一个大洞!
天行大师本来,自持多年苦练,对方只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一定不是对手,直到吕麟一指,显出了如此威力,他才心中,大是骇然!
他哪里远敢存轻敌之念?身形连转间,手中月牙铲,晶光闪闪,已是一连叁招,攻了过来。吕麟“飕”地一声,怞出了紫阳刀,紫光缭绕之中,便已还了天行大师叁招!
吕麟所用的叁沼,正是“飞虎叁式”,刀光霍霍之中,只听得“铮铮铮”叁声响,两件兵刃,在电光石火之间,相交叁次。
天行大师只觉得手上一轻,连忙怞身後退时,只见月牙铲两边的月牙,已经为紫阳刀削去!
天行大师心中不禁大惊,一伸手,便又将项间的钢珠,摘了下来,右手连连叁挥,叁枚老大的钢珠,各自荡起一溜精虹,迳向吕麟上中下叁路,电射而至,吕麟见对方暗器,如此之大,来势又如此之疾,倒也不敢怠慢,足尖一点,先自避开了两枚,一举刀,向第叁枚砸了过去。
“铮”地一声,火星四冒中,也已将那一枚钢珠,齐中劈为两半!
可是就在此际,不等他双足落地,天行大师怪啸声中,又是四枚钢珠,电射而至。
吕麟身在半空,难以趋避,索性真气再提,凌空又拔起六七尺!
那四枚钢珠,“吁吁”有声,在他脚下,疾落了过去。
吕麟不等天行大师再发钢珠,一声怒吼,已然一招“饿虎擒半”,连人带刀,向天行大师,猛攻了过去,天行大师抖手射出两枚钢珠。
但“飞虎叁式”的每一招,皆有攻有守。
吕麟那一招,攻势虽然猛烈到了极点,可是一招使出之际,刀光缭绕,同时却又将全身护住,因此那两枚钢殊,向吕麟射来,吕麟根本不去趋避,便碰在刀锋上,溅了开去!
吕麟前扑之势,也未因钢珠迎面射来,而略有所阻。
这一来,天行大师也大出意料之外,电光石火间,吕麟已攻到了天行大师的面前,招式使老,一刀砍下!
天行大师百忙之中,只得仍扬起月牙铲来,意图硬挡一下。
可是,天行大师在百忙之中,却忘了吕麟那柄紫阳刀,削金断铁,锋锐已极,他月牙铲才一扬起,吕麟一刀,已然砍到,一下金铁交鸣之声过处,紫阳刀将月牙铲铲柄削断,馀势仍然未尽,天行大师只觉眼前刀光霍霍,怪叫一声,连忙向後退出。
吕麟一见自已占了上风,如何肯轻易放过。连忙踏中宫,走洪门,向前欺出,刀式一变间,“卧虎势威”,刀尖向上一挑,天行大师避之不及,正被挑中腹部。
只听得他怪叫一声,“磴!磴“磴!”向後退出了几步,整个人,简直已然成了一个血人,自腹至胸,尽被紫阳刀剖开!
他退出之後,又叫几声,想发钢珠迎敌,可是一抬手间,身形便已然站立不稳,“砰”
地一声,跌倒在地上!
吕麟和人动手,本来也绝不至於如此辣手,但自烈火祖师死後,他对凡和六指琴魔有一些勾搭之人,尽皆恨之切骨,因此下手之际,绝不留情!
当下他一见天行大师跌倒,冷笑一声,道:“凭你这种人,也配当峨嵋僧门掌门!”由得天行大师在地上哀号不已,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他才一出大厅,便见两个僧人,大惊欲逃。
吕麟厉声道:“站住!”
那两个僧人,亲见天行大师败得如此之惨,听得吕麟大喝之声,如何还敢不停?吕麟一步跨前,紫阳刀连头四颤,已然将这两个僧人的四只耳朵,一齐削了下来?
那两个僧人血流披面,吕麟冷冷地道:“我如今有事,但立即就回来,等我回来之时,东天峰上,若还有人,一个不留!”
那两个僧人,诺诺连声,鼠窜而去。
吕麟望着他们的背影,“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四下山岳,尽起回音。连日来,因为烈火祖师之死而生出的闷郁之感,总算消去了几成。
也也不再在青云岭上多事耽搁,下了青云岭,照着谭月华所说的路途,向前走去。
他到青云岭下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在西天峰上,耽搁了一些时侯,一上一落,又化去了不少时间,因此,没有走出多远,天色已然渐渐地黑了下来,好在月色甚佳,目麟并不停歇,仍然向前走去。
到了夜半时分,吕麟已在深山之中,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他看了看四周围的情形,正像是谭月华被白猿发现之处。
他心想那两头白猿,当然是经常在附近出没,自已何不由它们引去见铁神翁?否则,只怕自己找到了铁神翁隐居的所在,他也不愿见自己的。
主意打定,吕麟便在一块大青石上卧了下来。他连日奔波,已然极是疲倦,卧下不久,便自沈沈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一个轻微的声音,惊醒了过来。
吕麟连忙微微地睁开眼来,定神听去,那声音像是有人的脚步声。他心中暗忖,自己所打的主意,果然不错,那一定是白猿来了。他一动不动,只是转过眼角,向前看去。
只见地上,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果然有两个长长的影子。
吕麟心想,不知那两头白猿,是将自己,带到铁神翁处呢?还是将铁神翁引来此处?
他正在想着,只见那两条影子,已然向自己,移了近来。
也就在那时,吕麟陡地看出,事情大有蹊跷,因为他已然看清,那两条影子,双手并未长过膝部,而且,行动之间,也不类猿猴!
也就是说,那两个,根本不是什麽白猿,而是两个人!
吕麟一想及此,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想翻过身来时,却已经慢了一步,只见一幅布,在面上陡地一扬,不等他伸手去抓,鼻端已然闻到了一股似兰非兰,异样的香味!
吕麟还想闭住七窍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已然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几乎是那股异香,甫一人鼻,他便已然昏了过去,在昏过去之前的一刹那,吕麟心中,实是难过之极,可是他却是丝毫无法可施。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麟才又醒了过来。
他一有了知觉,立即打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团红一团绿,不知是什麽东西,同时,又觉得身子颠簸不已,定了定神,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他自己,已然被人,手腕足踝之上,各扎了老粗的铁环,铁环又钉在一块老厚的木板之上,全身动弹不得!被放在马背之上。
而前面那一团红色,和一团绿色,原来是两个人,一穿红衣,一穿绿衣。
吕麟用力地挣了几下,只觉得自己气力,尚未全复,钉在木上的铁环,纹丝不动。
吕麟吸一口气,厉声道:“你们是什麽人?”
也这里一出声,那两个骑马走在前面的人,便回过头来。
吕麟定睛看去,只见那两人一男一女,从未见过,约莫有五十上下年纪。那男的腰间,却正挂着吕麟的那柄紫阳刀。
吕麟见他们回过头来,又问道:“你们是什麽人,将我扣在此处作甚?”
那男的“嘿嘿”一笑,道:“吕公子,你醒来了吗?希望乖乖地别动,免得一路上多吃苦头!”
吕麟只听得他语音,尖利之极,听来极是剌耳,他又挣了一挣,但是没有用处,怒道:
“你们将我,带到何处去!”
那男的又发出了极其难听的笑声,道:“咱们夫妇两人,想投到至尊宫去,难得碰到了你,正好作为进见之礼!”
吕麟一听,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骂道:“不要脸的武林败类!”
那穿红衣的老妇,面色一沈,道:“臭小子,你反正活不下去了,可是想早几天去见阎王吗?”
吕麟见那老妇人,一脸凶相,似乎较那老者,更有过之。
他本想破口大骂,可是继而一想,如今才出峨嵋山,到至尊之宫,还有二十天路程,在这二十天中,自己不致於没有机会逃走,如今多说话,只有多吃眼前亏,却是不值。
因此,他便强自按捺怒火,不再出声。
那老妇人“哼”地一声,道:“还算你知情识趣!”
吕麟道:“两位何以知道我是吕麟?”
那老妇人“桀桀”怪笑,道:“我们上青云岭时,你才走不久,我们一直追了下来,难得你睡得像死人一样,又怪谁来?”
吕麟心中暗叹一声,心忖自己若不是以为是那两头白猿前来,以致一见人影,仍然不动的话,哪有那麽容易,失手被擒?
当下笑了一下,道:“将我送到至尊之宫,你们也得不了什麽好处!”
那老妇人怪笑道:“你别装傻了,天下武林人物,谁不知道,你们几个人,只要有人送到至尊宫,不论死活,皆有好处。”
吕麟道:“是那几个人?”
那老妇人道:“你这臭小子,也在其中。”
吕麟道:“其他呢?”
那老妇人道:“东方白,烈火祖师七煞神君夫妇,七煞神君子女,以及金鞭韩逊的女儿,岳君素,乃至各门各派的一些漏网之鱼!”
吕麟心念电转,“哈哈”一笑,道:“那你们两位,功劳可大了!”
老妇人和老者,互望了一眠,道:“你此话是什麽意思?”
吕麟望着他们,面带微笑,道:“你们用下叁滥手段,擒了我一人,再向前走去,我师傅,七煞神君夫妇,俱在前面,你们再将他们叁人,擒了上路,岂非一场大大的功劳!”
老妇人和老者,一听得吕麟如此说法,面色不禁为之一变。
老妇人厉声道:“他们叁人,在何处相候?”
吕麟道:“此去中条山,最多也不过叁条路,还有两条,是难行已极的山路,他们叁个人,分在叁条路上相侯,你们绝对不怕没有建功的机会!”
其实,此际七煞神君,毒手罗刹和夷方自叁人,身在何处,吕麟根本不知道。他如此说法,乃是故意急一急两人的。
两人却不知也所说的是否实话,沉吟了半晌,老妇人低声道:“老头子,这叁人之中,没有一个好斗的啊!”老头子双眉紧蹙,并不回答。
吕麟笑道:“你们要卖身投靠,当然要落力一些,怎可见难而退?”
那老妇人立时大怒,身子在马背之上一欠,伸手便向吕麟面上掴来。
吕麟看出她掌心,黑气隐现,不知练的是什麽毒掌,心中暗叫不妙。
可是那老妇人的这一掌,眼看将要掴中吕麟的面颊之际,却陡地收住,“桀桀”一笑,道:“找已经有办法了!”老者喜道:“什麽办法?”
老妇人收回掌来,向吕麟一指,道:“就在这小子身上!”
老者面上神色,仍是茫然。
老妇人道:“七煞神君等叁人,莫不对这小畜生另眼相看,若是真的在路上遇到了他们,只
她一讲到此处,一伸手,将老者腰际的紫阳刀,摘了下来,反手一刀,便向吕麟的面门削了出去。她那一刀,去势极快,但一削到离吕麟面门,只有半寸之际,便陡地收住。
吕麟早已知那老妇绝不会伤害自己,可是,见那老妇,内力收发,如此自如,心中也不禁暗暗吃惊。
只听得那老妇续道:“将刀搁在小畜牲的脖子上,不怕他们不让路。”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
老妇人面上,突然又现出恨恨之色,道:“若是遇上东方白,一报昔年败在明都老人手下之耻也可消二十年来,心头之恨!”
吕麟一听得那老妇人讲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中更是陡地一惊!
他曾听得七煞神君讲起过,当年败在明都老人手下的邪派中人,不知凡几,而能够漏网不知下落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其中有两人,乃是苗疆七魔中的人物。当年,苗疆七魔,大举侵犯峨嵋,被明都老人率领峨嵋弟子,杀了五人,其中两个当年年纪最轻的,绿魔厉空,红魔杨赛环两人,却见势不妙,趁机溜走,峨嵋弟子,一直追了下去,直追到苗疆之中,却并无所获。
以後,也未曾得这两人的信息,那两人极善使毒,七煞神君在提到他们两人之际,还曾肯定,两人多年不出,一定是蛰伏不动,尚在人间,还曾吩咐吕麟,遇到了一身红衣,一身绿衣的一男一女,切切小心。
如今,吕麟从自己失手被擒,以及那两人衣着言谈之中,已然可以肯定,这两人正是当年漏网的巨憝大恶,苗疆七魔之中,最善使毒,又最是陰毒的红魔和绿魔两人!
当下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我道你们是谁,原来是漏网之鱼,红、绿两魔!”
老妇人面色又自一变,伸刀在吕麟的面上,“刷刷”括了两下。
吕麟面不改容,红魔杨赛环冷笑道:“是我们又怎样!”
吕麟道:“那你碰到我师傅,就应该更加高兴了!”
杨赛环喝道:“高兴什麽?”
吕麟哈哈大笑,道:“你们本来,号称苗疆七魔,你们和其馀之人,阔别二十载,如今又可见面,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何不高兴!”
吕麟此际,身子被固定在木板之上,当真是生死由人。
可是,他却仍然侃侃而谈,嘲笑对方,丝毫也没有惧色!
杨赛环和厉空两人,面上皆怒容顿现,吕麟却哈哈大笑。
两人互望了一眼,道:“臭小子,到了至尊宫,看你还笑不笑!”
吕麟应声道:“那时我更好笑了,看你们两人,在六指琴魔之前,卑躬曲膝,高呼至尊这等丑态,难道不好笑吗?”
绿魔厉空和红魔杨赛环两人,面色铁青,瞪着吕麟。
可是他们却并不出手,瞪了一会,又回过头去,低声商议了几句,吕麟也听不出他们在讲些什麽,不一会,他们又向前驰出。
负着吕麟的那匹马,也跟在後面,向前驰去。
当天晚上,来到了一个密林之中,才停了下来,厉空将吕麟自马背上提了下来,塞了一团乾粮,在吕麟口中,便走了开去。
吕麟忍住了气,将那团乾粮吃了,试运真气,仍是软弱无力。
厉空和杨赛环两人,在林中宿了一宵,第二天又继续赶路。
一连过了半个月,已然离中条山,只不过四五百里路程了。
而且,再向前去,全是平坦大道,只消两叁天,便可以赶到至尊宫。
在这多天来,吕麟无时无刻,不想挣脱,可是身子却总是软绵绵地,没有力道。
那一天上午,他们正走着,後面有一彪人马,追了上来,喝问道:“什麽人,要向哪里去!”
厉空道:“去见武林至尊?”
那些人马又盘问了几句,领头一人道:“我们先到至尊宫去通报,两位前辈,慢慢前去无妨!”这些人所骑的,全是一等一的快马,话一说完,便自旋风也似,跑了开去!
厉空和杨赛环两人,洋洋得意。
杨赛环回过头来,道:“小畜牲,你那师傅,在哪里啊?”
吕麟心中,暗暗叫苦,暗忖想不到,就在火羽箭的下落,快要知道之际,竟然落人了他们两人手中。一到至尊宫,焉有幸理!
他不禁後悔自己,不该有青云岭之行,则或许不会遇上这两个魔头。
当天傍晚时分,正在赶路,迎面有七八人,骑着马迎了上来。
吕麟在木板上,看得分明,那七八人,当先一个,正是宫无风!
吕麟一见到宫无风,心中不禁暗自长叹一声。
本来,吕麟还希望,能够有最後的一个机会,可以供他逃走。
但是他一见到宫无风之後,便知道自己这个希望,也已然落空了!
因为,一则离开武林至尊之宫,已经极近,二则,宫无风乃是至尊宫中,最是诡计多端的人,他一来,自己逃脱的希望,更是微之又微!
宫无风一迎了上来,厉空杨赛环两人,便勒住了马不动。
片刻之间,宫无风和那七八人,已然来到了两叁丈前面,一字排开,宫无风策马向前,走了几步,道:“来者是何方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