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永烈
|类型: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19-10-06 20:36
|本章字节:3128字
郑超麟先生拿出一部厚厚的给我看,那是俄国梅勒支可夫斯基著的《诸神复活》,署绮纹译。他说:绮纹,是我的笔名。这部译著,有五十多万字,于1941年由中华书局出版。他手头保存的,是台湾中华书局1964年重印本,硬皮精装。
他还告诉我:当时,我曾把自己的译著送给傅雷,傅雷也把《约翰·克利斯朵夫》送给我。
1945年,郑超麟蒙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他的独生子郑弗来因患肺病去世了,才七岁!
郑超麟曾这么说及:
我1937年出狱后第二年生的弗来,自成胎至死亡都在战争期间,母亲怀孕,生产,哺乳又是当我们逃难在乡下的时候,以此营养不良,时常发热,最后发现了肺病。他死于《自序》写成之后三个星期。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我一生未曾受过如此重大打击。
1948年夏天,彭述之在上海举行他那一派托派的建党大会。陈独秀已于1942年死于四川江津。郑超麟没有参加彭述之一派的大会。
解放后,1952年12月22日,郑超麟作为托派骨干分子被捕,关押于上海。一个人独处一个房间。1972年9月28日获释,送往上海南汇周浦镇附近某劳改工厂。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郑超麟于1979年6月5日恢复公民权,离开劳改工厂,迁入新居(也就是我采访他时所住的两居室),并成为上海市政协委员。
虽说郑超麟恢复了公民权,而且成了上海市政协委员,但是他毕竟身份特殊,所以他的活动受到限制……
在监狱关押期间,由于当年曾与他一起留法的周恩来的关照,他的生活得到照顾。他不做劳役,可以看书、写作。监狱供应他笔、纸。郑超麟先生告诉我:在狱中,我写了一百多万字的手稿,其中有三卷政治著作,四本音韵学著作,八卷诗词,一部德国长篇译稿,四部中、短篇译稿,若干学术著作译稿。这些手稿都经誊清,可以直接付印的。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狱中也不安宁。一位当时的军代表把我的这些手稿统统抄走,据说烧掉了!
在监禁期间,自1956年起,他曾多次参加监狱组织的外出参观,也曾在上海人民广场参观过五一节、国庆节庆祝大会,还多次参加过政治学习。
到了劳改工厂之后,本来在上海康定东路居住、养病的妻子,获准迁来与他同住。由于周恩来的关照,劳改工厂每月发给他八十元生活费,比当时劳改工厂厂长的工资还高。他和妻子住在一间二十平方米的平房里,但只能在院内活动,不得出院门。外出要请假,要有人陪同。
使郑超麟感到万分遗憾的是,1979年,当他完全获得自由,真正弗来,迁入新居才几个月时,妻子却因心脏病去世!她是云南昆明人,生于1902年12月18日,终年七十七岁。
我在那张全家福下面,看到郑超麟所写的一首《摸鱼儿》,寄托了对妻儿的一腔深情:
记当年双栖梁燕,一雏初展毛羽。甘泉烽火频惊夜,四野茫茫烟雾,愁几许!但双翦差池,未改原风度。雏儿颖悟,便一笑一颦,一言一动,总有可人处。天何意?嫩蕊先凋霜露,柔枝早折风雨。呻吟宛转三年近,旧眼无言漫注。终莫补!似清夜流星,一闪随尘土。韶华易误,况比翼分飞,故巢久破,追想更凄楚。
我发觉郑超麟先生确爱闲吟词句学苏辛,请他出示诗词。他拿出了他的诗词集手稿,封面上写着《玉尹残集》。
我不解其意,问道:玉尹何意?
他笑道:反正总有用意。
我猜道:玉尹,是不是"狱音"的谐音?
他大笑说:你猜对一半。玉尹,即"狱隐",是在狱中隐藏下来的。因为在狱中写了四百多首诗词,全被那位"军代表"抄走。出狱后,我凭记忆默写。只忆出八十四首,故称"玉尹残集"。
我翻看他的诗集,大都是写他在狱中的所思所念,一吐心曲。如《清明》:
无花无酒过清明,
剩蛋残糖对晚晴。
终胜游魂墟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