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娜伊斯·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1
|本章字节:3066字
我的恐惧比她的少。我不会随自由的意愿与她分开。我想把自己拱手相让,我愿迷失自己。
在她面前,我责怪自己做过的一切,推翻全部的自己。我渴望得到更多。我以自己写作为耻。我想抛开一切,重新开始。我害怕令她失望。她的理想主义境界之高,令我敬畏。与她在一起,我感到时间的永恒。我们的谈话只是浅层次谈话。她泛泛而谈,是因为害怕我们之间出现意味深长的沉默。沉默中,我的宁静平息了她的不安。如果她愿意,昨天,我就可以坐到地板上蹭到她的脚边,把头靠在她的双膝上。但她不会让我那样做。在等候火车时,她请求握握我的手。我扭身就跑,很受惊吓的样子。火车站站长拦住我要卖一些福利彩票。我买了他的票,又把票给了他,祝他中奖。他得到了我想给琼的好处,而琼,你无法给她任何东西。
我已把我的生命给了她。她死在巴黎。临死的那个晚上,她读着亨利的书(《北回归线》的手抄本)。她死了,因为他的野蛮。她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不是我,这写的不是我。这是歪曲!他说我生活在欺骗中,但这是他,是他不实事求是地看我,看他们,看任何人。他丑化一切。
我们的交流语言多么秘密啊!轻言细语,言外有声,词义接近,用语抽象,充满象征符号。后来我们将话题转向亨利,其炽热程度定让他咋舌。亨利确实不安:这两个女人一起创造并着迷于的戏法是什么魔力高强的巫术?怎么可以把亨利这个一腔才情的人排除在外?琼和我一起做的什么亨利不相信?但他想知道,于是他猜,猜,猜。
起初,我抗议诗歌,反叛诗歌。我准备否定我的诗歌世界。我用分析方法,用科学摧残自己的幻想。我学习亨利的语言,进入亨利的世界。我要用暴力和兽欲摧毁我贫乏的幻想、幻觉及过度敏感。这是变相自杀。羞耻感唤醒了我。接着,琼来了,回答了我想象中渴望回答的问题,挽救了我。或者说她杀死了我,因为现在的我走上了一条疯狂的道路。
琼吃的喝的都是符号。亨利根本用不着符号,他吃面包,不吃甜饼。琼以前从不喝马得拉酒,但在我家接受款待时不仅喝了马得拉酒,到咖啡馆还主动要了马得拉酒。她在品尝我,在品尝和品味我的家。她发现一家咖啡馆有个露天营火,燃烧的木头闻起来就像我家。
她说我抬头时像个孩子,低头时则显得很悲伤。
紧张正把我俩撕成碎片。她很高兴自己就要离开了,她总是在逃避。她逃避亨利。但是我无法忍受这种分离,因为分离是实实在在的,我需要她的存在。她要逃避的是亨利。
我们今天半小时的会面主要谈亨利的未来,她求我照顾他,说着把自己从不离身的银镯子送给我。镯子上嵌着一只猫眼石,是她的象征。我起初拒收这只镯子,因为她别无长物,但是后来戴她镯子的喜悦充溢着我。戴着镯子,好像戴着一个符号。我将镯子视若宝物。
琼担心亨利会利用我与她作对。用什么方法?我问。启发。她怕什么?我答:我很了解你。亨利对你的了解取代不了我对你的了解。
后来偶尔见到亨利时,我感觉到了他的敌意,很是吃惊。琼说亨利躁动不安,心绪不宁,说自己只告诉他无关痛痒的事情,因为亨利比嫉妒男性更嫉妒女性。亨利以前认为我是一个难得的朋友,现在开始怀疑我。琼,就是疯狂的煽动者。
琼也许毁了我,也毁了我对她的信仰。今天她说,她与亨利谈起我时,尽量显得很自然很直接,不让他误以为我俩的关系有什么不寻常似的。闻听此言,我全身发抖。她竟对亨利说:阿娜伊斯只是厌倦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才找上我俩。此言有诈。这是我听她说过的唯一丑陋的话。我见过一个美丽的琼。亨利画的却是一个丑陋的琼。
我认为,亨利尽管常常大谈激情,但与琼从未真正融为一体,从未相互妥协,从未彼此拥有。他们的个性太强,总是处于交火状态。爱是一种冲突。他们彼此撒谎,互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