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烛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9
|本章字节:12508字
见到季晓峰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开春,距离我从西拉木伦回来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时间。
我原本以为,像季晓峰这样的大佬应该住在小别墅里,身边保镖、用人成群,可是直到见到他的时候,才发现洛阳鬼市的幕后大佬,竟然是住在贫民区里,而且他住的房子,比贫民区还要贫民区。
我和周老太爷走进他的屋子的时候,第一感觉就像是进入了废弃多年的老房子里,季晓峰坐在屋子中唯一的太师椅上,蜷缩成一圈,看着就像一具尸体一样。
听到我们进来,他用干枯的声音问道:“是周老头子和四小娃来了吗?”
周老太爷说:“四小娃一直想见你,我也很久没来看你了,正好借这个工夫过来一趟。”
然后我就听到季晓峰笑了起来,他说:“看不看都是这样一个模样,你有这份儿心就可以了。”
随后周老太爷便不再说话,我环视一遍,整个屋里没一件完整的家具,甚至都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周老太爷就在屋子里四处踱着步子,剩下我和季晓峰面对面站着。
季晓峰看上去已经很老了,老到了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地步。我看着他,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闭着,形容枯槁。
然后他张了张口说:“这就是小太爷的孙子,身上那股子味道,闻着如此熟悉。你已经去过西拉木伦,见过死人塔了吧?”
我知道他口中说的死人塔就是那座密檐塔,于是回答说已经见过了,他接着说:“只要是进过死人塔的人,身上就会沾上那里的味道,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远方的味道吸引着再回去,这就是死亡的气息。”
我听着季晓峰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没吭一声。他说完自己莫名地笑了起来,而且这笑声让人听着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然后他止住笑,就这样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我以为季晓峰一直想见我,是要和我说什么重要的话,可是来到这里我才发现他压根就没有提1979年他们去西拉木伦那件事的意思。我大概可以猜出一点他的心思,他是想忘记在西拉木伦遭遇的一切,就像我刚刚从西拉木伦回来的那一段时间一样。
接下来的气氛很尴尬,我站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周老太爷根本没有插嘴我们的话题,只是在整个屋里转着,仿佛这个屋子对他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怎么看也看不够。
而季晓峰则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太师椅上,似乎我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最后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季阿公,你们当时在密檐塔里究竟遇到了什么,我在一本笔记上看到了你们的一些遭遇……”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晓峰猛地打断,他的声音急速而尖锐,他说:“我们没有进过死人塔!”
死人塔?
我听出了季晓峰语气里的不友好,然后他继续说道:“我们根本没有进到死人塔里面去,也没有人可以进了死人塔之后还能活着出来!”
如果刚刚的话里面是不友善,那么接下来的这句话就已经有了生气的味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下去,然后我听到季晓峰缓了缓语气重新说道:“我听周老头子说了,你们只是在塔顶的空间里转悠,也没进过死人塔。你知道死人塔里有什么吗?那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东西。”
我愣了愣,觉得季晓峰说话很矛盾,而且有种语无伦次的感觉,我试着再次问道:“那么季阿公,禹所积又是什么东西?”
想不到季晓峰听到“禹所积”三个字时,突然像疯了一样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眼睛,我猛地吓了一跳,他的眼睛竟然和火叔的一样,完全没有瞳孔,整双眼睛都是眼白,而且他勃然大怒地朝我吼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东西,你知道没有,你不该问,也不该知道!”
我被季晓峰的发怒彻底弄蒙了,他想见我,可是见到之后却不能提任何有关1979年他们去西拉木伦的事,那么他要见我又是要做什么?
我疑惑地转头看了看周老太爷。周老太爷就像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一样,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奇怪地看了看他,心想:“这两个人的举动都好反常。”
季晓峰咆哮过后重新闭上眼睛,但我看见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看得出他是动了真火。这时候我才看见周老太爷缓缓地走到了我身边,他对季晓峰说:“季老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然后周老太爷转向我说:“小四,我们走吧。”
我又看了一眼季晓峰,我本以为见到他之后会知道更多关于西拉木伦的事,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而且还是以这样的尴尬局面收场。
周老太爷拉拉我,我这才失望而不情愿地和周老太爷走出去,自始至终季晓峰都没有再说一个字。直到走出了季晓峰阴霾的房子,周老太爷才将一个木盒子猛地递给我,这时我才发现,周老太爷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一个木盒出来。
他说:“小四,你不要怪季晓峰,他不说有他的原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其实是在害怕,毕竟去过那里的人,没有不害怕的,所以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他所知道的事情,这个木盒就是他给你的。”
我默默地接过木盒,只是我并不知道,究竟要有过如何恐怖的经历,才会恐惧到如此地步,即便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也丝毫没有淡去。
在路上我问了周老太爷一个问题,鬼市当真是季晓峰做起来的产业吗?周老太爷果断地回答说是,然后他告诉我,季晓峰在洛阳盘鬼市这档生意不图钱,而是在找一样东西,一样他认为至关重要,穷其一生也要找到的东西。
我问是什么东西,周老太爷没说。我和周老太爷就这样回到了周家,回去之后,周老太爷在院子里看他种的花,我回到房间里打开了木盒。
我在路上猜测过木盒里面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我想会不会是“冯四”被撕去的笔迹、那些遗失的照片,还是关于1979年西拉木伦之行的回忆?
可是当我打开木盒之后却发现都不是,里面只有一样东西,而且是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把钥匙。
我拿着这把钥匙仔细地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究竟,最后把它重新放回木盒里。在我将木盒合上的时候,却发现在木盒的盖子上刻着一行字。
上面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我仔细地辨认着,发现这是一个地址。我立刻找来了纸笔将这个地址记了下来。这把钥匙莫非是门钥匙?
正这样猜测着,却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听到是周顺在向周老太爷问好。
周顺是我来周家之后认识的,他是周老太爷的孙辈,周老太爷很宠他,他也经常来到这边,一来二去就和我熟了。
接着我听到周顺在朝我的房间走来,我把木盒收起来,周顺在门外敲门:“小四你在不在?”
我应了声,给周顺开了门,我问他怎么来了,他说是周老太爷让他来的,说是我可能需要出门,让他给我照应着些。
我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字条,原来周老太爷早就知道。于是我也不多说什么,回答周顺说是要出一趟门,然后从木盒里拿出钥匙。周顺看着我做完这些,和我一起出去。周老太爷依旧坐在院子里,什么也没说。
出了院子,周顺才问我要去哪里。我把木盒上的地址说了,周顺沉吟了会儿说这是老地址了,现在这里都已经改了名字,不知道还在不在,看来需要费一番工夫找找。
我估摸着这很可能是三十多年前的地址,于是点点头。为了方便寻找,周顺没有开车,我们打的到了大致的方位,然后周顺依靠他所知道的地名带我过去,地名没错,虽然是老地址,但是还能找到,而且我们去了才发现,就连门牌号也还挂在墙上没变过,只是已经很陈旧了而已。
可是唯一蹊跷的还是门牌号。我们要找的这个地址的前后都有门牌号,偏偏到了这个门牌号就没了。我和周顺在这个地方找了个遍,却依旧没找到,而且问了这里的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几乎也是现在才发现竟然没有这个门牌号的。
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木盒上面写错了,可是我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性很小,而且整条小巷几乎完好如初,就单单少了这个门牌号,那不是很奇怪吗?
我和周顺就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乱转,几乎把每家每户的门牌号都看了个遍,上上下下不知走了多少圈。后来有个在门外晒太阳的大爷看不下去了,问我们这是查户口还是怎么的,说他都看我们在这里绕了十多圈了,他眼睛都快花了。
周顺立刻给他递了烟,然后问了他这个地址,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竟然知道,而且告诉我们这个门牌号本来就是没有的,说是数字不吉利,但是后来却又添上了,说是反封建,但是小巷里面的房子都满了,于是就在隔壁的小巷里弄了这个门牌号,就在第一家。
但老头说,那间房几乎就没见有人住过,到现在都荒着。
我和周顺跨过一条巷子,果真见到了我们要找的这个地址。我拿出钥匙来试着开门,很轻松地门就被打开了,可是屋里面的光景却并不像老大爷说的那样荒芜,里面干净整洁,甚至一尘不染,根本就不像长久荒弃没人住的样子。
里面的摆放也很简单,我在矮柜上摸了摸,没有灰尘,地面也异常干净,一点灰尘也没落上,但是屋子里却没有人。
我将屋子环视了一遭,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看样子像是单身汉住的,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总之整间屋子都给人一种简单明了的感觉。
唯一异常的是窗子。我看见卧室里的窗子是打开的,窗子外面是另一条小巷,这房间在二楼,却可以很容易从窗子上跳下去。
我想这屋子明明是锁上的,那么窗子怎么会开着?
我再仔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屋里有被翻腾过的痕迹,而周顺看了一遭却说有人来过。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周顺把屋子里的矮柜打开,我发现外面一片整洁,而柜子里却是一片狼藉。
我看见矮柜里全是书,但是明显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周顺从里面拿出一本来随便翻了翻,没看出什么究竟,于是又将它放了回去。
周顺这时候说道:“希望他没有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
说着他看了看床底下,床底下放着一个掉漆的木箱子,周顺把它拖出来打开,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已然空了。
我总觉得有一种我们来晚一步的感觉,特别是当看到木箱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我更觉得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拿走了所有的东西。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难道这里面当真有人住?
我们来不及收拾箱子,这时候门猛然开了,周顺已经起身,可我还愣在原地,恰好被进来的人透过开着的房门看到。
这是一个老太太,我看到她在门口也愣了下,直直地望着我。我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是老太太却镇定地将门关上,就像没见到我一样。难道老太太视力不好,没看见我?
我正这样想着,将门关上的老太太却说话了:“我说窗子怎么打开了,小冯啊,原来是你回来了。”
我顿时僵在了原地,她认识我!可是直觉马上告诉我她说的小冯不是我,而是“冯四”!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马上就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一样地站起来,周顺在墙背后也是一脸不解。我现在没工夫跟他解释,老太太已经走进了房间,我见她目光一直聚集在我身上,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
然后她突然惊奇地喊道:“小冯啊,你怎么越活越年轻了,我记得你明明和我是一个岁数的,怎么你看着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哪?”
我在心里说我本来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但是我也就在心里想想,脸上马上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以笑来掩饰。
然后老太太看到了周顺,问道:“这是你朋友?”
我还没开口,周顺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他试探着回答:“我是小四的朋友。”
我觉得老太太看到我年轻的模样实在是蒙了,而且她认为我就是“冯四”,她看看我又看看周顺,一脸不解又很新奇的样子,她嘴里一直念叨着:“真神奇,真神奇……”
直觉告诉我她认识“冯四”,可是我却无从下口问关于“冯四”的事,总不能问她我年轻时候是干什么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之类的吧,我觉得如果我真问出来,难保老太太不会立刻昏厥过去。
我正犹豫着,周顺却开口了,他说:“大婶,我们回来是想找点东西……”
可是周顺话还没说利索,老太太立刻沉下脸打断他:“什么大婶大婶的,你和小冯是朋友,我姓木,小冯和我是一辈的,你顶多喊我一声木姐!”
我看见周顺尴尬地笑笑,我想他周家的小太爷也有吃瘪的时候,不禁忍不住发笑,这时候只听老太太又念叨起来:“小冯啊,我就说你这个样子一定有问题,当年你走的时候让我帮你整理屋子,还让我帮你保管一个铁盒子,你一走就是三十年,铁盒子都生锈了,现在你反倒不记得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老太太雷厉风行,说着就开门走了出去。老太太一走,周顺立刻对我说道:“小四儿爷,这该不会是你年轻时候的老相好吧!”
我白了周顺一眼,什么叫我年轻的时候,他还真把“冯四”和我当成一个人了。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我这才知道什么周家的小太爷啊,分明就是一地痞,只是在周老太爷跟前装装样子罢了,其实他喊我小四儿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赖皮一个样,没个正经。
我和周顺在屋里等着,很快老太太就又回来了。我看见她果真捧着个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她递给我说道:“这东西看你宝贵得紧,我都放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现在给你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老太太就要离开,我也没留她。我和周顺打开铁盒子,里面是一个牛皮纸袋,被折着放在铁盒里,我把它拿出来,却是密封的。
我想这东西应该是“冯四”去西拉木伦之前交给木老太保管的,大约和西拉木伦之行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我拿出牛皮纸袋,微微有些重,把它撕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床上,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在西拉木伦见到的精铁环!
在里面还有一把千孔锁,但是很小,只有一个鸡蛋大小,却是纯金的,我这才知道这个牛皮纸袋为什么会这么重,完全是因为这把纯金千孔锁的缘故。
我又往牛皮纸袋里看了看,里面还有一张纸,上面应该是“冯四”的涂鸦,画的却是死人塔。
“冯四”画的死人塔很粗糙,但是重点却不在图画上,而在下面的一行小字,是“冯四”的笔迹,上面写着——死人塔并不完全封闭,但是开口很隐蔽巧妙,而且入口图样散布在不同的地方,需要一幅幅拼凑,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只能最后冒险去试一次,希望这次能找到入口,如果不能拿到死人塔里的东西,那么就是生不如死。
直觉告诉我他所说的死人塔并不是我们见过的密檐塔,而是另有所指,那么季晓峰所说的也不是密檐塔,他说他们只是在死人塔上面打着转,难道死人塔是在玉琮青铜树下面?
我猛地一惊,那根玉琮的确和塔顶的装饰很像,难道我们一直都是在塔顶打转?
我将思绪再拉回到这幅图上,果然这是“冯四”在西拉木伦之行之前留下的,可是我却疑惑他为什么要将这个精铁环和千孔锁一起放在牛皮纸袋里,而且还绘制了死人塔的图样,好像他们已经去过里面一样。
周顺马上说道:“很可能在某个地方,有仿照死人塔建出来的另一座死人塔,他们去过,所以才得知在西拉木伦有这样一座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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