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麦金尼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23:52
|本章字节:45458字
小说。
第一章
洛波特统治者可以随意跨越空间,不知他们是否也能轻而易举地征服时间。他们将明白一个道理,佐尔偷偷对因维德生命之花动手脚这种行为和当初亚当经受不住苹果的诱惑一样,史前文化也是如此,一旦获得释放,它就会完成自身的使命,史前文化是非凡的文明,同时也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
——《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史》,第cxx2卷
他们退化的臂膀纤弱无力,手指又细又长,退化的指甲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知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手变成了一种延长的触觉器官。现在,六只这种触觉器官虔诚地压在史前文化的蘑菇状思维帽上,那是史前文化统治者的物质中性界面。三个人的思想……合而为一。
一名下级军官出现了,打断他们的交流。
军官敬了个礼,向三人报告:“我们对第四象限的例行扫描显示,佐尔的太空要塞展开区出现大量史前文化能量聚集现象。”
三位统治者随即中断与长老们的联系,转而关注那军官带来的情报。他们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似乎洞悉一切,表情严峻的脸如刀削斧凿。与史前文化的频繁接触已经消除了他们生理上的差异,他们看上去一模一样:相同的鹰钩鼻、一样上翘的眉、雷同的蓝灰长发长可及肩,甚至连络腮胡子也如出一辙。
“那么,”戴红头巾的那位统治者第一个作出反应,两片嘴唇一动不动,“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继承佐尔意志的天顶星人已经释放出史前文化矩阵,准备对因维德发起新的攻击;另一种可能,那艘战舰已经成了地球人的战利品,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史前文化的成果。”他们都有某种僧侣气质,一袭灰袍使这种气质更为突出,这种修道服是斗篷式样,带有头罩,宛如一片特大的因维德生命之花的花瓣,修道士们的头正好是花瓣正中矗立的一簇雄蕊。
“我认为,这种说法很难令人信服。”带绿头巾的统治者以心灵感应反对前者的分析,“根据全部有价值的侦察报告进行逻辑推理分析,结果表明,因维德人并不知道佐尔的太空堡垒现在在什么地方。”
“因此,我们只有假定天顶星人的确已经发现了史前文化矩阵。洛波特文明的未来无虞了。”
“可是除非他们有能力捕获那艘舰船,并且毫发无损……”
这时,位于深层太空的堡垒有机系统反映出了主人们的关注,史前文化思维帽里的能量发生了波动。思维帽内部像三维立体画一样涌功着各种彩色波形,思维帽的外壁和支柱却纹丝不动。这里相当于普通舰船的舰桥,但与普通舰桥不同,它的驱动力是史前文化本身,它类似一个活生生的神经中枢,既有神经束、也有轴突,还树突。
跟天顶星人的无畏级战舰不同,这些小行星大小的铲状洛波特堡垒有不同用途,即用于征服深层太空。已经发现,深层太空有它自己的世界和星系,既有黑洞和白光,也有美丽和恐怖。史前文化已经在那里生根发芽,但是统治者们的地图却还远远无法覆盖这一片广袤。
“我惟一担心的是,佐尔的继承者也许已经掌握了洛波特技术的内部秘密,因此有能力摧毁多尔扎的庞大舰队。”
“一艘舰艇对四百万艘?痴人说梦!”
“陈非他们设法捣毁洛波特的防御系统,渗入多尔扎的指挥中心。”
“为了满足你所说的条件,佐尔的继承者必须比他本人更了解洛波特战舰!”
“无论如何,如此巨量极的信息肯定会被我们的传感器记录到。我们得承认,四百万洛波特军舰的毁灭并不是每天都发生的寻常事。”
“我们无所不知!”
那位军官十分耐心地等待报告其余的消息,趁此机会道:“完全正确,主人。只是,我们的传感器的的确显示出巨量级的信号扰动。”
史前文化的思维帽内部,小型的三足鼎基座处,一道亮光激射而出,把几位统治者的手向外振荡开去。
“系统报警:立刻准备超空间跃迁!”
“遵命。可是史前文化的能量供给水平极低,可能无法使用跃迁发生器!”
“无条件服从命令,立即跃迁!”
外形酷似大教堂的弧形轴突、树突状缆索、史前文化不定形的自由基开始沿着整艘舰船的神经中枢干道重新排列、聚合、能量波纹穿过堡垒,聚集到墩实的柱状反射引擎上。
巨大的洛波特舰船猛地一颤,跳跃!
他们的本土星球叫泰诺,是巨大的凡特玛星的原始卫星,凡特玛星浪迹于第四象限的某个普通黄色星系之中,这个黄色星系里共有七颗星球,都没有生命存在,距银河系中心有20光年之遥。早在第一次洛波特之战时,地球天文学家便已经能够确定泰诺星的空间轨道,称之为南十字星座。但是后来他们知道,那只不过是从他们的思维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而已,到公元2000年末时,他们已经完全抛弃了残余的地球本位主义观念。到公无2012年时,他们已经知道,在星际的壮丽史诗中,他们心爱的地球扮演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除了它的原始居民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泰诺星球的早期历史。泰诺星球的原始居民具有人的特征,他们勇猛、好奇、胆大,总而言之,是个敢做敢为的种族,他们不乏求知欲望,具有自我否定精神。在种族内部废除奴隶制战争和太空探索中,种族内部出现了一位杰出的人物,正是他,改变了泰诺星球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影响了银河系的命运。
他的名字就叫佐尔!
有一颗星球将在未来的事件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航行于星际之间的泰诺星人管这个星球叫奥普特拉。正是在这里,佐尔目睹了这颗星球本土生命因维德人的演化;正是在这里,这位充满幻想的科学家了解了神奇的三瓣的生命之花的秘密,因维德人便是从这种花中摄取利于身心的养分;正是在这里,造成了银河系里奥普特拉星球与泰诺星球之间无休止的战乱。
也正是在这里,诞生了史前文化和洛波特技术!
通过实验,佐尔发现了有机能量古怪的存在形态,当花朵孕有的种子含有阻止它发育成熟的母体组织基质时,就能够获得这种能量形态。这种生物能量来源于有机融合的过程,是一种足以引起生物意志或生物活性趋同的力量,但在本质上,它们最终无非都是无机物的组合体。根据这个原理,可以制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机器,通过复杂的人工智能激活原理或者可控制的变形与重组,这种机器能够改变生物的形状和结构,应用到优生学和控制论的原理之中,其影响更是令人瞠目:佐尔发现史前文化的变形特性能够作用于有机生命,包括有机生命的组织和生理系统都具有可塑性,能够使生命体承受住凡特玛星球巨大的引力,从而可以派人采集到凡特玛星球上的矿石。这些石被转化成燃料,又用于史前文化驱动器(那时候叫做反射驱动器)之中时,泰诺星球的太空旅行者们就可以采用超空间跃迁的方式到银河系里遥远的星系。因此,史前文化有效地改变了宇宙看见连续体的绝对构造。
佐尔已经开始假没一个全新的空间秩序,不仅仅针对他本人的物种,还包括所有有感知力的物种,比如在太空航行中发现的许许多多生命形式,他预见到意识与物质将高度融合,未来将出现一个全新时代,清洁的能源,绝对的和平,以及宇宙重新构造的无限可能。
但侵略本性的消亡过程是漫长的。给泰诺星带来和平的统治者们不久踏上了星际战争的征途。有了洛波特技术和史前文化,新的统治者得以实现他们狂热的军国主义梦想。第一个行动便是命令奥普特拉星将所有植物的花瓣和表皮收集运送到泰诺星球,第二道命令是让奥普特拉星球彻底荒漠化!
泰诺人过去曾利用生物遗传技术创造出巨型生物,本意是用这些巨人开采凡特玛星的宝藏。但不久,这些生物就将演变成第四象限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斗士——天顶星人。
这些天顶星人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包括整个种族记忆,还有假造的历史),根据设计,他们视泰诺星的指令为法律,装备着只有洛波特技术才能生产的庞大的武装舰队,他们肆意征服破坏,完成他们的天职——打造一个横跨星际的帝国,其统治者便是自称为洛波特统治者的那帮凶残的暴徒。
然而,佐尔已经着手展开周密的反抗计划。他一边被迫臣服于统治者的命令,一边小心翼翼保留着史前文化的秘密,没有第二人知道。他平常甘受奴役,卑躬屈膝,让统治者认为他是一名唯命是从的小角色。他利用了他们,接自己的设计方案改造了星际战舰,为将来的银河系探险作好准备。其成果便是一艘能够流畅变形的超级太空堡垒,包容了微妙绝伦的洛波特科技,其技术含量更胜于制造死心塌地渴望战争的天顶星人的工程。
蒙在鼓里的统治者一无所知。为了保障超空间驱动器的能量供应,他将反射炉数量设计得更多。他把它制成了一座真正的史前文化工厂,在已知的宇宙空间里,它是独一无二的,它自身能够从因维德萨生命之花吸取到天然的生物能量。
新的统治者上台后不久,他们令人厌恶的贪婪欲望开始滋长发芽。很快暴发了对因维德人的掠夺战争。在统治者的淫威统治下,天顶星人也开始出现公然叛乱事件,这个可怜的种族缺乏教育,他们几乎丧失了有感知能力的生物所应有的认知、成长和感受美丽与爱情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之下,佐尔冒着风险,希望扭转由他一手造成的这些不公正的局面,天顶星人的司令——多尔扎指挥着佐尔建造的这艘太空堡垒,开始了它新的使命,去发现那些未知世界,然后征服它们。
统治者们对佐尔利用太空堡垒开拓疆土的计划深信不疑!
其实,佐尔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因维德之花播种到更多的星球上去。多尔扎和他的助手布里泰,以及其余那些易受蛊惑愚弄的家伙,他们坚信佐尔执行的是统治者的命令,更以为佐尔的安危关系他们从统治者那里得到利益,因而对佐尔言听计从。天顶星人既没有能力领会,也无法有效修理任何洛波特设备。除此之外,他们对统治者也充满敬畏。这些都成为控制天顶星人的手段,有效地防止这些星际斗士发生大规慢叛乱。因而,天顶星人对洛波特技术的原理更是一窍不通,这一点同他们对自己的人性情感缺乏认识一样。
佐尔迫不及待地想实现自己的计划,斯菲瑞斯星、盖努达星、海顿五号星、佩里托姆星,以及其它数目庞大的星球都是他的计划目标。佐尔不断在这些星球上播下因维德生命之花的种子,因维德人却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因维德人利用他们的传感器追踪着任何细微的史前文化迹象的出现。他们在追击佐尔的过程中,也不断地征服、占领、毁坏,留在他们身后的,无一例外的都是毫无生命的世界。因此,最终,佐尔播下的因维德之花的生命种子都没有能够生根发芽。
在此次远航中,佐尔已经亲自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法试用生命之花的功能。许久以前,在史普特拉星上,他曾看见因维德人把因维德之花咽下去,现在,他也开始这种尝试。与此同时,他还开始体验到预见力,通过它的指引,采取新的行动。不等他在适宜收获和播种的全部行星上播下因维德花的种子,他便会被因维德人抓住,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但他的预见力使他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那里远离洛波特统治者、天顶星人和因维德人之间战火纷飞的宇宙空间。那是一个充满智慧生物的世界,他们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发明。那是一个蓝白色的美丽星球,那时有最宝贵的生命……那里,将会是以后事态发展的关键,将会是令整个银河系沸腾的冲突焦点。那里,也是他寻觅已久的目的地!
在这次远航中,佐尔意识到因准德人的危险将至的时候,他把这个蓝色星球的宇宙连续统一体坐标输入了太空堡垒的航天计算机,还执行了飞船上的某个洛波特程序,这些程序会指导他的继承者们,为他们的将来发出特别警告。他召集了几位天顶星人助手,佐尔用音乐培训他们,经过这种音乐练习,解除了这些天顶星人所受的无情训练的桎梏,他们将执行他的远航任务。
因维德人追上了佐尔!
在此之前,太空堡垒已经成功发射,踏上了它的茫茫旅程。
目标——地球!
于是发生了天顶星人追击太空堡垒的引人入胜的故事,后来成了地球史的一部分,发生在地球空间的这些故事与天顶星人在泰诺星上的经历一样令人难忘。
“再会,佐尔。”多尔扎对死在因维德手下的佐尔的遗体说道,“对统治者们来说,或许你死后会比活着时更有用。”这位科学家毫无生气的遗体被送上了前往泰诺星的归途。
实际上,正如多尔扎所言,佐尔的馈体送回泰诺星之后,洛波特统治者小心翼翼地对他作了处理。他们利用佐尔的遗体,进一步榨取他的思想,从他的功能神经库里提取那个蔚蓝色星球的数据,那个蓝色星球正是佐尔选定的洛波特技术的继承者。但超出住尔意识的那部分资料,在神经处于死亡状态下无法像活着的时候那样被破译。所以,当多尔扎手下的天顶星人搜索银河系的各个象限,寻找名为“地球”的星球时,统治者们也束手无策,只有死死地握住那个蘑菇状的思维帽,这个蘑菇状的传感器是他们与真实世界之间的联系物。统治者们拼命地想把以那些散乱的头绪拼结起来,重建曾经伟大的帝国。
用地球的时间度量计算,洛波特统治者们足足等了十年之久,他们一直渴望多尔扎带来令人鼓舞的消息。这段时间对身高马大的天顶星人来说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但是洛波特统治者却是度日如年,尽管统治者们在生理上处于更先进的进化状态,但本质上仍然属于人类。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伴随他们的是无尽的苦恼和惶恐不安。过去的十年里,帝国文明的衰落显而易见。随着文明力量的削弱,洛波特内部的成员也日愈颓废,还不断遭受其它史前文化的攻击,那些蠢蠢欲动的饥饿的因维德人,帝国边缘此起被伏的叛乱,天顶星人日渐高涨的怨恨情绪等等,都令他们认识到统治者的地位岌岌可危。
现在,已经知道洛波特技术的继承者就是所谓的“佐尔后裔”。这样称呼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发现地球两年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多尔扎的舰队决定要从地球人手里夺回太空堡垒。因为洛波特统治者实在太需要他们手里的史前文化矩阵了。这期间,洛波特统治者内部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在长老中间,他们不再信赖多尔扎。在他们看来,似乎一开始,多尔扎就心怀叵测。十二年以前,多尔扎虽然勉强带回了佐尔的遗体,但现在他与佐尔的太空堡垒的占有者只有咫尺之遥。作为天顶星人的最高统帅,多尔扎手握四百万艘太空舰船组成的大舰队,极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欲而夺取史前文化矩阵。
洛波特统治者们后来得知,“佐尔的继承者”们同他们自己一样,具有相同的人类特性,于是这中间又增加了其他额外因素,事态变得更加微妙。通常认为,鼓吹战争的种族总会把其它任何生物都瞧得比自身渺小,比如天顶星人已经开始把体型远小于他们的地球人称作“微型人”。这种称谓其实有很大讽刺意义,因为洛波特统治者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把天顶星人变成他们想要的任何大小尺寸,天顶星人现有的高大体型实际上水分十足,在他们巨型的体格内部搏动的心脏与他们所蔑视的“微型人”有一样的遗传结构。由于有相似的起源,所以,在杜撰的天顶星人的相关历史记录中,洛波特统治者精心编制了集体无意识,避免天顶星人与任何微型人文化进行密切接触。这种做法大有道理,他们担心微型人的情感文化会激活天顶星人真正的基因记忆,认清自己的生存状态。
根据雷诺司令官的情报(雷诺曾经亲眼目睹佐尔遗体运回泰诺星,目前他的舰队仍然在帝国的中心地带游弋),部分隶属布里泰的部队已经哗变。如果雷诺的情报属实,多尔扎随后就会率领整个舰队折叠到地球空间,计划在地球的“情感瘟疫”传染给剩余的其它舰队之前,摧毁这颗星球。
天顶星人也许有了情感,但是他们有能力利用洛波特技术的全部力量吗?
这是洛波特统治者给自己提出的一个问题。
无论如何,这个问题都将很快成为统治者们讨沦的重点。
洛波特的超空间传感器探针搜寻到一个洛波特堡垒,距离泰诺星七十五光年,并发现它已经在第四象限大量释放出史前文化矩阵能量,其数量级足以击溃四百万艘战舰。
第二章
这片土地布满我们足迹,它的西南部曾经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一部分。某一天,这里迎来了天顶星人那艘千疮百孔的太空堡垒。
现在,它就像一座庞大的巨塔,耸立在这片阳光普照的满目创夷的荒莽土地上。作为这场浩劫的见证,战舰的底部附近,一个天顶星突击队员的骨骸保持着十字架一样的姿势,仿佛在凤中默默沉思着。他身上的金属装甲和镶边仍然保留完好,他那双巨大的金属脚边还有一个毫不趋眼的明美布娃娃。
——拉兹洛?赞德博士,《地狱里的地球:洛波特战争回忆录》
“因此,根据我们手头的资料,得出了如下结论:人类和天顶星人都起源于亲源关系十分接近的祖先!”
艾克西多斜靠在房间的直背椅子上,趁众人品味话语中的着重点时,他环顾桌子四周。过去的两年里,他的皮肤由于暴露在地球的太阳光下,变成了深紫色,头发也变成了赭红色。
紧靠他右边位置的是略显阴沉的赞德教授,赞德教授是从艾米尔?朗的洛波特技术员中脱颖而出的精英人物。赞德右手边是两名天顶星人,同艾克西多一样,他们都被微缩化了,都穿戴着蓝白相间的太空堡垒防御军制服。沿桌子的顺时针方向,艾克西多左边的是克劳蒂娅?格兰特,她是sdf-2号的大副,漂亮、富于才华,是典型的地球黑色人种。还有丽莎?海因斯和瑞克?亨特中校(天生的一对,艾克西多常常私下这样说他们俩),当然,还有永远不苟言笑的格罗弗将军。
会议室大厅顶部的天花板上有两扇天窗,相向而立,地球金黄色的温暖阳光从那里倾泻到堡垒里。
大约十年以前,艾克西多就和艾米尔?朗博士以及其他好几位地球科学家一起,齐心协力,破译那些存放在sdf-1号上的文件,这批数量巨大的文件详细记载了佐尔的思想。不过,艾克西多关于人类和天顶星人在遗传上相似的结论却来自一系列医学化验和遗传进化分析。老实说,区分是地球人还是天顶星人不再有实际价值。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解释不清楚,但两者已逐渐被视为具有相同的祖先。
艾克西多注意到情况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人类对相同起源的观点缺乏热情。他推测,也许是因为人类还处于自然繁衍状态,而天顶星人很久以前就已经摒弃了人类这种不稳定的生殖方式,用地球人的话说,叫“克隆”,天顶星人的对应术语与英文中的“生产”相当。
在佐尔遗留下来的文件里,还有许多新的东西等待他们去发现,特别是最近一批破译的文件,其中揭示的秘密相当重要,艾克西多已经看过一部分。一部分线索表明,这些文件将会回答某些重要的问题,关系到天顶星人种起源的历史。文件也许还会回答人类自身的起源问题。所有证据都说明人类起源于地球之外的某个地方。这个问题在地球科学家中引起了激烈争论,许多地球科学家坚持认为人类起源于数百万年以前游荡在地球上的树栖灵长类物种。
但是,佐尔藏在这艘飞船中的史前文化矩阵又在什么地方呢?艾克西多、布里泰、艾米尔?朗,还有其他人,他们已经绞尽脑汁,几乎把太空堡垒翻了个底朝天,佐尔暗示史前文化隐藏在某个地方,但他们却一无所获。
体态怪异、侏儒似的艾克西多见识了与会者对报告五花八门的反应,克劳带娅倒吸一口气,丽莎?海因斯煞有介事的“哼、哈”两声,似乎结果不出她所料,一旁的亨特中校,双眼圆瞪傻坐在那儿,仿佛某种人类对外族恐惧心理的化身。
格罗弗点点头默默无语。白色的司令官帽被他拉低到前额下,艾克西多无法看到他的眼神。
“所以,将军,”艾克西多身体前倾,“已经没什么疑问,我们的起源指向同一个目标。”
“真是难以置信!”格罗弗一副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
“难道还会有错不成?在检验数据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很多共同点,连两者热衷战争的特点都相差无几。”
这句话让与会的地球人大为光火。
“没错,”艾克西多平静地说,似乎要在地球人肝火上升之前先发制人,“对于战争,两个种族都同样乐此不疲。”
瑞克?亨特听了这话心里愤愤不平,他屏住呼吸,一直数到十,这才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怒气。他想问,难道你艾克西多先生没有看到,地球人正是用爱的力量而不是武力击败了天顶星人,面对这样的事实,谁还会相信这通鬼话?全面发动战争的是天顶星人,而不是地球人,瑞克怀疑艾克西多的报告是想逃避发动战争的责任。
艾克西多的体型已经进行了所谓“微型化”的处理,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似乎很满意。瑞克甚至怀疑他到太空堡垒里去寻找那个还没露面的史前文化矩阵的动机,如果自己的种族发动了那些不必要的战争,几乎给人类和天顶星人都带来灭顶之灾,而追求的目标竟根本不存在的话,艾克西多绝对难以忍受。实际上,以后会有一种传说,在天顶星人中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传说中提到,天顶星人以为太空堡垒里藏有长生不老的秘密,于是才对它穷追不舍。
瑞克很难看透艾克西多的眼睛,那双没有眼睑的、瞳孔细小的眼睛。他不喜欢艾克西多的主意,把太空堡垒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翻开看看,这种愚蠢的做法好像要证明那上面的财富比地球上更多似的。几分钟以前,这位天顶星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高自大的状态,他清楚自己话的份量,瑞克也不想让他失望。
“我不想对您不敬,”他酸溜溜地开了个头,“但首先,我不同意您的说法,我们没有战斗,因为我们不喜欢;我们选择战斗,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为了保护自己,我们没有选择。你们懂吗?”
瑞克的手握成了拳头,丽莎和克劳蒂娅惊讶地看着他。
“胡说,中校!”赞德教授反驳道,他同朗一样有若冷酷的眼睛。他站了起来,双掌撑着桌子支撑他的重心,“地球上,某些地方战争还在继续,即便在天顶星入侵之前也是如此。我认为这显而易见地证明了人类的好战本性。”
又一位天顶星人支持者,一副异星人的嘴脸,瑞克心里恨恨地想。但是他的反驳却结结巴巴,在进行学院式辩论时,他总觉得力不从心。结果赞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和平使者们拼命游说各方的时候,看看地球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组成了国家联盟和联合国,结果两者都无疾而终!”
瑞克站了起来,针锋相对。这跟人类热衷战争的论点扯得上什么关系?他最多做出这种让步:人类中的一部分沉迷于战争,另一部分却并非如此,更多的人乐于享受……爱。
“我无法相信你竟这样简化事实,”瑞克有点恼火,“这是篡改历史!”
“事实如此,先生,没有一句谎言。”赞德说。
瑞克几乎要跳上桌子,想要说服这个家伙,艾克西多把他镇压了回去,又用非地球人的眼睛盯住赞德。
“我们只是告诉你们最佳的数据分析结论。请不要插嘴。”
什么道理,当我们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只是一种观点,可一旦他们高谈阔论时,就变成了事实。瑞克愤愤地想,有点忍无可忍。
格罗弗意味深长地清了清嗓子,“太有意思了……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来自同一个种族,不是吗?以后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
瑞克跌回座位,空荡荡的目光黯然失神。无论如何,他对自己说,我们永远不要变成天顶星人,那同毫克情感的机器人有什么两样。是的,永远不要!
艾克西多作报告的会议室位于新太空堡垒的34层,这艘新的太空堡垒代号为sdf-2,它几乎与新麦克罗斯城同时建造。它也是sdf-1的复制品,在人造圆形湖中心,它和sdf-1背靠着背,由几百条管道和服务走廊与它的母舰紧紧相连。人们为了表示对格罗弗将军的敬意,把这个人造湖命名为格罗弗湖。北美洲西北部高高的台地地形很理想,正是重建过去在太空堡垒中诞生的那个城市的好地方,与遭到破坏的海岸线的酷热环境相比,这个地区十分凉爽,有丰富的上污染水源,气候也温和适宜,更没有空间不足的制约。于是繁荣的城市就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拔地而起,从格罗弗湖边向四周扩散,林立的摩天高楼在这里萌芽生长,远郊活动房在这里扎根。两年时间里,新麦克罗斯城的人口已经增加了十倍,它已被视为地球的首府。
人类和天顶星人共同居住在新麦克罗斯城,这里几乎没有其它大陆城市所有的种族冲突。在新底特律和附近的纪念城,冲突尤为激烈,天顶星人还不能同人类平等地享有自由,主要是当局考虑到两者有一个逐步调整和文化适应的过程,所以采取了临时性措施。许多天顶星人选择将体形微缩化,还有许多天顶星人仍然保留着他们原来的身材。不过,史前文化的体型控制舱归军政府——即太空堡垒防御军的别称——管辖。政府鼓励天顶星人微缩化,但微缩化的天顶星人要想恢复巨人体型却很少获得同意。这引起了分离运动的高涨。以纪念城为首,吹响了独立运动的号角,他们鼓吹建立一个天顶星人自治区。鼓吹自治的人指出,日益增加的天顶星人叛乱事件为自治提供了好理由。天顶星人的血统渴望着斗士的荣耀,使他们不容易克服自身的特点,甘愿寄人篱下。
新麦克罗斯城工业区的制造厂里,人类和异星人共同工作,以便今后成为一个团结的整体。天顶星人乐于工作,这在他们受奴役成为战争工具的历史上还没有先例。无论是手工工作或者装配线操作,在他们看来都没有什么差别。体型巨大的天顶星人搬运高大的货物包和来自荒野的生产原材料,他们微缩化的同胞则坐在长椅上加工电子元件,把从散落在四处的毁弃舰船上搜集来的史前文化芯片装配到洛波特的电路板上。
这一天,这里出现了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氛。由于不习惯没有战争的平淡生活一些异星人对他们自己选择的新生活产生了疑问。
奥特玛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他是个红头发、大块头的家伙,模样很像《圣经》里的腓力斯巨人。他曾在布里泰手下服役,已经在麦克罗斯工作了八个月,最初是在微缩人聚居区装配钢塔,然后到了这儿,任务是去荒原上搜寻有用的生产原料。在一次搜寻工作中,他偶然遇上了一个天顶星反叛者的营地,从那以后,他就怀有再一种无法言表的愤怒情绪,一种破坏欲——破坏什么行!他盯着一辆停在厂区的卡车,那是一辆运送燃料的油罐车。他走上前去,狠狠踢了起来。卡车在他脚下就像一辆玩具车,爆炸,烧成灰烬。在尽情的破坏中,奥特玛体验到了失去已久的快感。
工厂里其他天顶星劳工都听到了奥特玛的咆哮。
“老子不干了!受不了啦!不干了!真是愚蠢透顶!”
卡车的爆炸重新点燃了他的暴戾脾气,他紧握拳头,寻找其它可以破坏的目标,丝毫不顾别的工作伙伴的抗议。他的两位天顶星伙伴看上去暂时还比较平静。
“比愚蠢还糟糕,是可耻!”奥特玛在吼叫,“我受够了!”
他狂风暴雨般践踏着一堆航天服,带着哽咽的哭腔连蹬带踹。
“闭嘴,别管我的事儿!”他警告同伴,“我要离开这儿!”
奥特玛踏过围栏向荒野走去,旁边的天顶星巨人没有动,也没有阻止他。另外两个天顶星人虽然也已经到场,却都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可是,你要到哪里去?”其中一位问他,“奥特玛,回来!离开这儿你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的是你!”奥特玛恨恨地说,指着同胞说,“战斗!只有战斗,才能挽救你我!”
纪念城一个超级俱乐部里,明美穿着蓝色仿纱单肩吊带装,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观众的掌声。票价昂贵,买得起票的人很少,大厅的观众稀稀拉拉的,明美有点失望;演出效果也不是很理想,观众们还是热烈喝彩。也许是出于对她的尊敬,也许是礼貌,她不知道。对待自己的演出,明美是个吹毛求疵的人。
柔和的光幕中,她勉强退了场。
林凯在后台空荡荡的大更衣室等她,他靠在墙上,抱着双臂,看上去闷闷不乐。他穿着背部收腰的夹克,下身配一条牛仔裤。她敢说他又喝得醉熏熏的,坏脾气又该发作了。毫无疑问,他抓住了她的全部漏子,演出中声音走了调,还丢三拉四忘了歌词。
“你好。”她打了个招呼。
“糟糕透顶!”林凯冷不丁地说,一点也没绕圈子。今晚肯定糟透了,或许和上一次差不多,那一次他把一个瓶子向她踢去。
“对不起。”她机械地说,对着化妆镜,坐在一个丝绒凳子上,卸掉脸上的妆。
林凯依然靠住墙上。“都像今天这样,我真担心明天的慈善音乐会会是什么样子。”
“我会没事的。”她从镜子里向肩后看过去,对他保证,“今天晚上观众太少了,我状态不好。不过不用担心,明天会没事的。”
“这是一个高级俱乐部,”林凯说,“我们真让赞助人失望了。”
她叹了一口气。他死揪着今晚的演出不放。她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好。林凯不住教训她,要她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
“我知道,”她温顺地回答,心底感到深深的懊恼。不是因为林凯,而是觉得对不起观众,心中有愧。
“好吧,现在我们也无能无力,损失已经造成了。”
她在脸上涂上护肤露。“你把入会价钱降低一点,好吗?”
“能弄到多少就得弄多少。”林凯一肚子气,他向她或者是向全世界挥舞拳头,走到她身边说,“除此之外,你别忘了,我的宝贝,挣来这点儿钱我们还得跟所有穷人一起平分哩,是不是?”
语气里满是讥讽和怨怒,似乎在提示明美,她莫名其妙的要求让他两头为难,正因为她坚持等同那些需要钱的人一同分享利润,他才不得不从票房中弄到更多收入。其实她很乐意一分钱都不要,这是林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在这个太多穷困、太多悲伤、太多痛苦的世界上,单纯为钱工作是不对的。
“我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慈善会?”她直视着他,“我们的钱已经够多的了。”
林凯在她身旁蹲下,眼里的怒火还没有消退,语气里却已经充满耐心和安抚,他抚着明美的肩膀,看着她。
“不错,我们是有了一点钱,但是要实现我们的梦想还远远不够。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是的,可是……”
“我们曾经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建起一座巨大的音乐厅,在那里干我们的事业,对吗?”
她想提醒他,那个誓言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巨大的音乐厅?有什么实际意义?在这片废墟上,一切都刚刚重建,工作在这片土地上的孤独的人们谁会跑到离家五英里之遥的地方去听音乐会?不过她没精力同他争执。他的回答她想像得出:梦想的意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的梦想那么多……
“好吧,洗漱一下。”林凯站起来,发号施令般说,“你穿好衣服后,我带你去一家好餐厅,好吗?”
“我不太饿,林凯。”
“总得吃东西吧,我去开车。”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忍住眼泪,一边卸妆,一边盼望在后门遇见林凯时他能温柔一点。但情况并没有改变。
“快,上车。”林凯打开助手席一侧的车门。
她很不情愿地坐进跑车皮椅里,林凯没等她关上门就开动了汽车,轰鸣着迅速离开俱乐部。他知道她讨厌这辆跑车,它那流畅的外表,双座皮椅,永远装不满的油箱,这些都代表着新旧两个世界中她所反感的一切观念:特权,地位,富人和穷人。
“想好去哪儿了吗?”林凯一边问,一边把跑车开得飞快。
“就到你爸爸的餐馆,我们已经很久没去了。”
“我不想去那儿。”
“那你为什么还问我想上哪儿?让我下车,我自已去!”
“真的?”林凯说,他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明美已经打开车门。迎面过来一辆带篷货车正在转弯,林凯向左猛打方向盘。两车几乎擦肩而过,正要下车的明美被抛回悼位。林凯用力过猛,跑车甩尾打了个急弯,滑出去好几米远,林凯好不容易刹住车,停在街边,靠在方向盘上紧张地喘着粗气。
“明美……我们差点就这么死掉……”
明美被这场意外吓呆了,茫然不知失措。
“我很抱歉,林凯。但我真的要去那儿,即便是走路。”她再次打外车门要出去,“再见!”
“不,等等。”他拦住她,“回车上来。”
“为什么?”
“我……我把你送到公交线路上去”
明美回到车上,心里略感宽慰,“谢谢你。”
明美到达小白龙饭店的时候,已经快到歇业的时间了。重修的小白龙饭店的滑门还敞开着。现在的小白龙饭店仍然位于新麦克罗斯市中心,虽说这么晚了,餐馆里还是挤满了人,与当初在麦克罗斯和后来的sdf-1上的情况一样。
“喂!我回来啰!”她一进门就嚷嚷着,高兴起来,与林凯的争执全抛到了脑后。
琳娜婶婶正在打扫清洁。麦克罗斯城腰圆背阔的市长托米?栾和他古板的妻子洛雷塔正在喝茶。
“哦哦哦,明美回来了!”琳娜脸上绽开温和的微笑。
“嗨!”市长招呼着她,许久没有见到明美,一见之下分外高兴。
明美紧紧拥抱琳娜婶婶。
“欢迎你回来,亲爱的!你不是要排你的音乐剧吗?”琳娜关切地问,她把明美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哎。”明美要婶婶以后再说这事,“市长先生,你好吧?”
“我还好,明美。”
“看到你太好了,亲爱的。”古板的市长夫人说话也是干巴巴的,她那颗夸张的大头颅比她丈夫的还大得多,近乎干桔的瘦长脸上,尖削的下腭很突出,她披着一头赤褐色的卷发,一枚硕大的领针把上衣领子扣得严严实实。与琳娜和斯匡特?马克斯夫妇不一样,洛雷塔和托米看上去好像不是一对夫妻。斯匡特?马克斯此时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烹饪服,戴着厨师帽。
“嗨,明美。”他慢条斯理对明美打了个招呼。
“叔叔!……今晚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当然,我的孩子,没问题!你可以住到你原来的那个房间去。”
“哦,太好了,谢谢你,马克斯。”明美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她是那么爱他们,回到这个小巢后她心情舒畅多了,终于远离闪光灯,人群和媒体的关注……还有林凯。
“这可真好。”市长笑呵呵地说道,“虽然出名了,不过几乎一点儿都没变!”
饭馆里的三位男客人离开他们的桌子围了过来,他们对明美的到来十分好奇,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索要她的签名。
“成功还没有宠坏我们的明美。”
“还是咱们的好女孩儿。”马克斯满意地说。
正是她盼望的温馨时刻:作一个受到关爱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公众人物。不过明美口里却笑着对马克斯说:“把我说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马克斯也开怀大笑起来。
给几位影迷签了名以后,明美又吃了点东西。而她本来不想吃,可拿婶婶没办法。没有人问林凯的事,似乎他已经不再是这个家里的人。
餐馆从太空堡垒的货舱搬出来之后,琳娜和马克斯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什么,连里面的布置也原封未动,连那只明美从前钉住门上的粉红兔子也一成不变放在原位,这只怪模怪样的免子头上写着明美的名字。
一进入房间,记忆立刻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从日本横滨来到麦克罗斯岛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这个房间度过的,通过正对窗户的阳台可以看到重新改建的sdf-1号太空堡垒,随后举行了隆重狂热的首航庆典;在太空的这些年,命运使她成名……这一切发生时瑞克都伴随着她,虽然没有始终在她身旁。
她看到墙角有一处损坏的痕迹,这是在命中注定的那一天被瑞克操纵的铁甲金刚撞破的。这块痕迹粉刷过很多次,可涂料却总是不久便脱落下来,仿佛这个地方已经拿定主意,一定要别人忘掉一样。
明美走到她的衣柜前,拉开抽屉,找出一件礼物,那是三年前明美十六岁生日那一天瑞克送给她的,一枚钛质荣誉奖章,是端克在火星战役中获得的。她还记得当时他出现在阳台下面的样子,距午夜只有几分钟的时候,他从阳台下把这枚奖章投给她,还说:“它会告诉你我不敢说的话。”
回忆温暖了她的心,融化了悲伤。但突然之间,逝去的欢乐关爱离她无比遥远,她觉得自己心里有某种东西濒于死亡。她抽泣起来,把奖章紧紧贴在胸前,“哦,瑞克,我都干了些什么?”
第三章
关于新麦克罗斯的那些日子,我还记得些什么?……愤怒,令人心烦的谈话,绝望,好像命运也获得了史前文化的变形能力,改变和重写了每一个人的命运,改变和重构生命……
——《丽莎?海因斯的回忆录》
太阳升起在新麦克罗斯城上空,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金色的秋天。尽管大气层中持续两年的同温层气体尘埃和碎片使月亮看上去一片蓝色,日落也是阴沉沉的,不过持续很久的冬季终于被赶走了,标志着地球的状况真正开始好转。
明美穿着白色的夏季裙子和薄薄的红色毛线衫,走出小白龙餐馆。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凉悠悠的空气,觉得昨晚休息得比几个月来都好,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家人的温暖陪伴下得到了安慰。一个歪戴棒球帽的报童行色匆匆,扔下一份晨报,她愉快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走下街道。报童惊讶地扭转车头,他立即认出了这位歌星,可是她毫不停顿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报童于是又有几分失望。
她脑子里还有很多事情,但她改变了想法,感到时间很充裕。乐队等着她去排练,但还剩下几个小时,她只想在街上走走,用她自己的方式向这个城市问好。因为常常在晚上演出,她已经不大习惯阳光灿烂的天空。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头顶上的光线已经不是晚上演出时舞台的黄色射灯了。当夜猫子实在太久了,她牺牲了太多太多,为林凯未来的宏伟计划付出得太多了。
面对全新的乐观向上的地球,昨晚的争吵似乎已经彻底远去。要是林凯理解她,要是他不再酗酒,重新变成以前那个自律的人,那她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有时候他就跟天顶星人一样,向往发动新的战争,开拓新的战线。可他又厌恶军人,不停报怨他们糟蹋了地球上所有的东西。明美对他这一点很瞧不上眼,军队至少挽救了不少地方,地球才得以重建。至于他们仍然存在,那是因为外星人侵袭地球的危险仍然存在。林凯却要全面保持平民化,地球已经被蹂躏过一次,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即便是阳光明媚的天空下仍旧有幽暗的思想作祟,她决定把这些统统抛在脑后。四处都是重建后的美丽景象和人们的新生活。耸立在平房之上的摩天大楼如座座银塔,高耸入云,格罗弗湖的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宝石……
新麦克罗斯市郊,瑞克在晨跑,已经浑身冒汗,他那身米色运动套装是丽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城市仍然在沉睡,寒冷的天气让人们尽量在毯子底下多蜷缩一会儿。没有文通阻塞,他不用选路线,只沿着湖滨随意慢跑,然后拐进棋盘状的市区街道。平底货车来来往,在城市与超级太空堡垒之间运送供应物资。新的超级堡垒仍然和sdf-1联在一起,背靠着背,即将完工。此时,运送车辆正载着夜班工人离开sdf-2号太空堡垒。
“吸进新鲜空气,吐出废气!”他一边跑步,一边心里默诵,他需要吐出的怨气多着呢。知果问他为什么这样气鼓鼓的,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一点,自己十分紧张。是因为他和丽莎,还是因为明美与林凯的关系、地球人与天顶星人的起源?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准。也许这一切是个连环套,环环相扣,再加上他感到自己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于是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不正常的样子:玩世不恭、心情沮丧。
“两个种族都好战。”艾克西多就是这样说的。他却把艾克西多的报告变成了一场争执,现在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如果他当时不发脾气,只简简单单把自己的观点阐述清楚就好了。但是瑞克仍然相信他的感觉:天顶星人,就算他们与人类同源,但他们同程式化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只要四周看看就知道他的看法没错:天顶星人就是天性好战,渴望战争,简直是一种生物特性。他们逃离自己的岗位,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有的时候表现方式甚至相当极端。最近发生在新波特兰的事件就是个典型例子。新波特兰的天顶星人与那些天顶星不满者交往密切,在荒原上结成团伙,那些地方人类去不了,无法忍受那里残留的辐射。或许,在努力把天顶星人与人类融合的过程中犯了一个错误,是不是人类忽视了这些劳动大军(真的“大”)对建设新麦克罗斯的贡献,没有恰如其分地感谢他们?瑞克认为这些事件仅仅是个开头,所有的天顶星人最终都会步他们的后尘,故态复萌,重归战争的诱惑。
他喘着粗气,加快步伐。
瑞克正好顺着小白龙饭店所在的那条街跑去,现在这条路上交通有点堵塞,一辆送货车停在一座两层建筑物前,建筑物上的雨篷有红白色斑纹和一道彩虹,形成一个字符:清洗。方向盘边上是康达,他是三位前天顶星人间谍之一。
“利克!帮个忙!”布朗在人行道上招呼着,肌肉发达的胳膊提着满满一篮子要洗的衣服。
店门开着,明美最早的祟拜者走了出来,毫无必要地戴看一副特大号眼镜,他深信这副眼镜大大地提升了他的形象。利克留着长发,穿着高腰蓝白制服,看上去像是一套休闲装。
几个月前,这三位天顶星前特工找了这份清洗工作。自从当初在sdf-1上第一次体验到微缩人生活,他们就特别对衣物着迷,这种迷恋一直持续到现在。
“嗨,猜猜发生了什么?”康达靠在货车上,故弄玄虚地说。
利克马上表示了对这个问题的关心,留下布朗自个儿去忙乎,现在的布朗大约已经比两年前轻了十五磅。
“发生了什么?”他兴奋地叫,
“猜!”
“究竟是什么?”利克重复道,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不过对答案仍然茫然无知,
“明美回到了市里,昨晚她待在餐馆!”
“不要骗我!”
“我亲自从尊敬的市长本人那里听到的!”
利克迷惑不解,“但是我在报纸上看见明美今天晚上在石头城有一台音乐晚会啊。”他想相信康达,不过仍然有点怀疑……
“如果她今天一早就动身的话,她仍然赶得上的。”康达提供了一种解释。
利克把手指捻得噼噼啪啪响,“真该死!如果我知道她在那儿,昨晚我就会去餐馆吃饭了。”他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迅速浏览一遍。也有可能他记错了石头城召开音乐会的时间。
“嗯哼,让我想想……好像我把她的音乐会日程记在了另一个笔记本上。”如果康达的信息正确,那么有可能明美还会在小白龙过夜。
利克的想法是“总算有事可干了。”近来,他和他的伙伴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好几个乏味的夜晚。他们三个人与琪姆、维妮莎和珊米之间的事情进展得没有预料中顺利。他搞不懂其中的原因,但却有充分理由相信这事必定跟生殖这回事有关,对雌性的微缩人来说,这是一件最神秘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和米莉娅?帕丽诺还有她的丈夫一样幸运……
布朗出现在他身后,拿着一摞折叠整齐的被褥。
“喂!咱们干的是干洗店的活儿,不是嚼舌根了。”布朗对他的工作相当认真,他认为这是一件极受微缩人重视的大事,仅次于烹饪。尤其是制服,更要小心打理。“好了,要么你规矩点,要么走开,否则我就要……呃?”
布朗和利克情不自禁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了几步,瞪着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位女士。
“咦……我是不是在做梦?”他说,“是真的!”
“干吗?”利克说,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
康达从货车上侧过身子,“那不是……”
“明美!”三人不约而同喊了出来,不敢相信他们的运气居然有这么好。
“嗨!”她对他们微微笑了,举起手打了个招呼。自从她上次在新麦克罗斯召开户外音乐会之后,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见他们了。那一次,他们坐在靠前的位置,手里拿着塑料花。
利克和布朗连忙跑过去,康达紧跟在屁股后面。
“明美,你能……哦,你愿意在这里给我签个名吗?”布朗问道,递给她一叠熨好的亚麻被单。
“哎,布朗,那是客人的东西!”利克提醒他,相信自己在微缩人的合同方面的知识会给明美留下一点印象。
布朗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那又怎么样!我会买一套新的赔给他!”
这个大胆的创意大受利克和康达的赞赏,两人也同时向明美递上自己手中抱着的被褥请她签名。两人立即引起了争执,差点跌下人行道。
明美转过身,担心这场争夺会升级;但最后她还是笑着打开钱包掏出了笔。
在城市的其它地方,更为猛烈的冲突也在进行之中。
清晨,市长托米?栾先生正在打理他的清晨礼仪,打上领带,又把它解下来。正在这时,他看到什么东西飞过他二楼卧室的窗口,一个又大又红的东西,同他脖子上领带的颜色一样。他立即走到窗前,见一辆小汽车冲上街道爆炸了。行人一边尖叫一边狂奔。真是个白痴,开车太不当心了,托米一边想一边向楼梯走去。
他下楼后,小车已是火焰直冒,浓烟滚滚。快走出房子时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地面震动得比第一次爆炸还要强烈。栾先生看到第二团爆烟从附近的某个车库里冒了出来,他向浓烟起处跑去,修正了先前的判断,难道这是天顶星人偷袭?或者是新的恐怖组织在搞破坏?
他接近十字路口,一盏街灯的空中支架喷溅出刺眼的火花,挡住了他的去路。街道拐角处走出两个身形巨大的天顶星人,其中一个挥舞着一根长金属管,还带着一只大口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栾先生慢慢退到自己这条街道上,但是两个巨人已经看到他了,追了过来。托米跑过一个衔区,停了下来,瘫倒家门口,几乎虚脱,双腿仿佛已经不是长自己身上了。
天顶星人耸立在他面前,用手中的长管威胁着他。
“求你饶过我。”
“交出你所有东西,我就饶了你!”挥舞长管的天顶星人怒气冲冲地咆哮着,与其说他想弄到手什么东西,不如说他想从威胁别人中找到一点乐趣。
“说得倒轻巧。”托米一边咕哝着,一边盘算什么东西才能吸引一个六十英尺之高的天顶星人。
房间里面,托米的妻子洛雷塔已经透过起居室的窗户看到了街上的可怕情景,拨打了基地求救电话。另一个异星人握紧的拳头已经把她身后的窗口塞得满满的。
“喂,喂”她惊慌万分地呼叫,“他们突然变得非常残暴、极端危险,他们想要拿走我们的食物和我们的财产,以及我们全部的……”
什么东西噎住了她,令她无法呼吸。
她被天顶星人从楼房里揪了出来,带到前门边,她赢弱的双肩和脆弱的脖子捏在巨人的指缝间。那个弯下双膝、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从屋子里掏出来的天顶星狂人冲着她的脸怒号,把她举到离到人行道十英尺高的地方,几乎让她窒息。
“想干什么?坐下!”他粗暴地命令,“砰”的一声把她扔到水泥地面上。撞击使她差点背不过气,背部一阵剧痛。
剧烈的疼痛使她清醒了一点,忽然发现自己的坐姿不雅,她的褶状裙已经缩到大腿之上,狼狈的是她力不从心,无法改变这种窘境。忽然间,托米出现在她身边,紧紧搂着她,向异星人狠狠吐了口唾沫:
“你们两个怪物!你们弄伤了她。”栾用健壮的手臂护住妻子,“坚强起来,亲爱的。我们会把你送到医院,等我们……”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天顶星人的声音像在打雷,摇晃的庞大身躯在他们头上投下一片可怖的巨大阴影……
瑞克一阵冲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弯下腰,双手撑杠膝盖上,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能够转过身来,丽莎!就是因为害怕碰到她,所以瑞克有意避开了她通常走的路线。眼下,她就在十英尺之外,蓝裙子和橙色的鸡心领毛绒衫衬托出她那匀称的体形。过去几周里,他们的关系有点尴尬,她不再到他的住处来,还退回了他给她的钥匙。她认为他又去看了明美,其实他真的没有。
“你起得这么早?”他硬着头皮走上的去,
她有点结巴,“嗯……是这样,我睡得不太好。”
“为什么?”瑞克有点意外。
“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意思?”
丽莎瞪着他,难道他永远不能同她好好交流吗?“我不知道,说不准……”
“我也是。老是巡逻,弄得紧张兮兮的,对什么都紧张,但我们还能应付。”
他是在说对他们俩人之间事情敏感,还是在指对天顶星人感到紧张?丽莎不知道话里的意思。巡逻让他紧张……对什么?她想让自己相信这是瑞克在向自己道歉,
“我得回去报到,”他说着,指了指sdf-1的方向,“该吃早餐了。”
丽莎对自己笑了。真像拔牙一样……但是她还不打算放弃他,暂时还不。
“我和你一块走行吗?我不想单独回兵营去。”
“你原来不是说过会有麻烦吗?”瑞克道,“我想,你的话说不定真是对的。”
和以往很多次一样,瑞克的话颇有预见性。不过下面发生的事会让他压根儿想不起自己还说过这句话:两人才转过街角,明美便走上了同一条街道,就在他们身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明美僵住了,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气,昨晚才想起的往事蓦地重现。现在又见到了他,和另一个姑娘手挽着手,这幅景象更加深了她对瑞克的渴望,更糟糕的是,也加深了她心里的恐惧: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呃,听着,”她听见瑞克对丽莎说,“我忘了告诉你,我把你的照片放进了我的影集里。”
“真的?你真好。”
瑞克转向丽莎,直视着地,“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我……”
然后,他看到了明美,她站在那儿。
这是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场面:明美心里痛苦万状地挣扎着,瑞克听到了她的呜咽,看到她凄然泪下。明美转身跑开了。
连丽莎都被她打动了,更不用说瑞克。他追了上去,喊叫着,请她等一等。
为什么?丽莎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迷住了他?为什么他马上就被迷住了?他在追她,为什么我还要追着他不放?
眼见明美就在他们前面,可一转过街角,她却一下子不见了。
“她怎么消失得这么快?”瑞克向四周查看。
丽莎跑得喘不过气来,她猜到明美一定躲在前面哪家铺子里。她想让他去其它地方找找看,忽然听到远处雷鸣般的吼叫声:“我说闭嘴!”
瑞克和丽莎转过身,发现就在他们所在的十字路口的建筑物旁,高耸着两名天顶星人,正吵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个红头发向前跨出一步,猛地一拳打在第二个天顶星人的下腭,砰的一声闷响,把他打倒在街上,震得地面一抖。
“快!”瑞克赶紧向吵闹处跑去。
瑞克和丽莎赶到时,红发的天顶星人正骑在他的对手身上,拳头雨点般落在后者脸上。第三个天顶星人显然是占上风这位的盟友,在一旁得意地微笑,托米?栾则在附近的人行道上吓得缩成一团。
瑞克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立即停止斗殴!”他大吼一声,“停下,我命令你们!”
市长搀着他受伤的夫人,穿过街道向瑞克这边跑来。
“中校!谢天谢地,你在这儿!”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先生?”瑞克问。
“他们威胁要杀死我们!然后,这一位出现了,于是他们开始争吵……”
“我再也无法在这里活下去了!”红发的灭顶星人大吼大叫,把他的对手死死压在街面上。
托米受到瑞克气势的鼓舞,走上前去给巨人们说教,“我告诉你们,我理解你们的问题,但是你们应该讲道理……”
“闭嘴,胖子!”另一位好战分子冲他吼道,“小心我跺扁了你,听见没有?”
栾和他妻子吓得躲在瑞克身后。
“请你转告他,中校,不要为小事发那么大的火。”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雷呜般的响声,街道一阵摇晃。民防系统的报警声凄然响起,四部亚瑟王神剑式mkv1战斗机甲出现在两名天顶星人旁边,双管炮一触即发。这是一种类似两脚动物的武器系统,同mac2型大炮有一定的亲缘关系,机甲上到处是加特林机枪,可以喷吐出强大的火力。
瑞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但这种情况下,猝然而至的洛波特机甲增强了他的信心。
“上司在此,立即停止殴斗!”
领先的亚瑟王神剑的上部炮塔滑上前来,机甲的指挥官严肃的面扎出现了。
“天顶星人!”他个子不高,但是喊话声经过了放大器放大,“住手!你们被包围了!”
刚才被压在地上那位巨人伤痕累累,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剩下那位红头发天顶星人被军队包围在中央。瑞克听出了这位机甲指挥官的声音,他用手做成喇叭状喊道:‘丹,不要开枪!”
丹从他的座舱中俯视下来,吃惊地看到了现场中央的瑞克,“中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让我来处理。”瑞克告诉他。
丹同意了。
瑞克愤怒地走上前去,面对红发天顶星人,“现在,你听着,好好听着!我知道同我们一起生活对你而言很艰难,政府希望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但是你应该给他们机会。”
红发天顶星人,重新抓住他的那一麻袋宝贝,弯下一条腿回答瑞克的话,他跟瑞克一样理直气壮怒气冲天。
“等等!”他咆哮道,“如果你们的政府真的关心我们,为我们的幸福着想,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辞职出走,让我们与我们自己的人在一起?”
“呃,是这样,那是因为……”
“我是个战士,你懂吗?”
“是啊,”第一位天顶星人厉声道,“巴格泽特需要战斗,你怎么帮他?”
“我擅长格斗,什么武器都会使。”那个名叫巴格泽特的巨人道,“你怎么说?怎么帮我?说大一些,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怎么?……你到底想不想帮我?”
场面又紧张起来。栾市长、他的妻子,还有丽莎都感觉到了,他们一步步后退,机甲轻微移动,枪管晃动着。
在街道角,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明美倒吸一口气。
“这个,”瑞克接着说,“我们无法保证你们不会重新聚拢起来,再次攻击我们。如果你们想……”
“哼!”巴格泽特不满地哼了一声,开始厌烦婆婆妈妈的说教,“如果你们无法帮助我,你们还有你们的政府叽叽歪歪的有什么用?”右手突然向前一伸,食指一弹,“微缩人!”他轻蔑地说。
这一弹之力全落在瑞克身上,从膝盖到下巴,天顶星人原木般的食指打中了他的全身,瑞克立脚不住,在空中摔出去十多英尺。瑞克摔得头昏眼花,气血翻涌,臀部结结实实地落在一部亚瑟王神剑的爪形脚下。
聚集在街道角落的人群震惊了,天顶星人对这种声音倒无所谓,但是对另一个声音有反应——机枪枪管转动的声音。
“听我号令。”丹下令,“打死他们,预备!”
两名天顶星人退后了,面对一排格林机枪忽然害怕了。
“等等,”其中一个恳求,“不要开枪。”
瑞克痛得浑身发抖,他挣扎着站起来,冲回场地中央,举起手再次向丹呼喊,“不要开火!”他仰面对着巴格泽特,血从嘴角流出来。
巴格泽特吼道:“听我说,微缩人。”
“不!你听我说,”瑞克打断他,“我们已经给了你们避难所,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回报?!”
巴格泽特的嘴角耷拉下来,“我很遗憾。”他嘟嘟囔囔,但不是道歉的意思,似乎在说:我很遗憾搞成这样。
巴格泽特和他的同伴转身准备离开,但此时,刚才挨揍的那位天顾星人向他们走去,叫住他们。
“回来!你们会后悔的!当我们首次来这里的时候,你们认为他们的文明是多么伟大,当时你是那样深切地被明美之歌打动。”
两位天顶星人停了片刻,似乎在思量话中的份量,然后继续挪动迟钝的脚步,没有任何表示。
“留下来,再试一次!”他向他们大喊,“这值得你们努力,不是吗?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不能半途而废!”
看到自己的话没有任任何作用之后,他仍然痛心疾首地喊:“愚蠢的胆小鬼!回来!”
躲开丽莎和栾,明美用手捂住嘴,压制着心底的悲伤和恐怖。她再也无法忍受,终于逃开了。
丽莎现在站在瑞克身旁,看着天顶星人固执地走远了。
“他们越来越不满意现状。”瑞克吐出口中的血,“我们束手无策。”
“我很奇怪……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又会去干什么?”
“我只知道一件事。”市长突然插话,“无论他们是否能够在荒原上幸存下去……这都是我们的责任。”
瑞克转着圈子,恼怒地发现自己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位天顶星人同情者,但被市长的目光慑服了。
“你说得对,瑞克。”栾有意对他说,“这种事只是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