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生活-2

作者: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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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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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7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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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9380字

?(三)


就在托尼走后不久,“听雨楼”发生了“鱼刺事件”。这天,老顾客马修和琳达夫妇来吃饭,琳达过去老吃芥榄鸡片或者水煮鸡片,正当她犹豫着到底是点芥榄鸡片还是点水煮鸡片的时候,就看见邻桌中国人正在有滋有味吃着清蒸鱼,心血来潮,她也跟着点了一盘。结果在吃的时候,小鱼刺扎进了喉口,她咳不出来,而且越咳越痛,吓得她发抖。维特小白叫她大口咽饭,似乎解决不了问题。马修平时很和善,这次却一反常态,板着脸,冲到柜台前,叫总经理打“911”电话,呼叫救护中心派医生来急救。


老金说:“先生,这是小毛病啊,吃几口饭,或者喝点醋,就可以把鱼刺搞掉,不要紧的。”


老叶把老金说的话翻译给马修听,马修责问老金;“我妻子这样严重,怎么是小问题呢?如果不及时抢救,可能导致我妻子的生命危险。我有必要提醒总经理先生,我妻子的一切后果,将由‘听雨楼’饭店承担。”


听完老叶的翻译,老金说:“哪有这个道理?你太太自己不小心,吃到了鱼刺,怎么能怪饭店呢?”


老叶把老金的话添油加醋的翻译给马修,马修惊讶的说:“这个鱼是饭店做出来的,怎么可以有鱼刺呢?”


老叶翻译刚完,老金“嗤”得一笑:“笑话,没有鱼刺,那叫鱼吗?”


老叶还没有翻译,马修已经感觉出来了,他问老叶:“这位先生是总经理吗?我看他不具备总经理的水平和能力。”


老叶不好翻译给老金听,正在不知说什么好,大唐挺身而出:“马修先生,金总经理是一位极其杰出的企业家,他在中国,管理一个六百多人的分厂,而且卓有成就。你没有必要怀疑他的能力。”马修摊开手问:“那么我妻子吃到鱼刺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大唐说:“因为清蒸鱼是中国做法,中国的做法是不剔鱼刺的。中国人的理解是,鱼刺多的鱼是好鱼,吃起来又香又美。因为靠近骨头的肉是最香的肉,就好像马修先生你喜欢吃的烤排骨一样,肉虽然很少,但是非常香,这道清蒸鱼也是同样道理。正因为它鱼刺多,就使你要带着一种冒险的精神来吃鱼。这样你会吃出两种美妙的效果,一种是刺激,让你惊喜万分;另一种是品味,使你充分享受。所以说,鱼刺卡在喉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中国人看来是非常小的事情,就像我们金总经理说的,咽几口饭下去,就可以把鱼刺吞下去。而且事实上,维特刚才请你妻子咽几口饭下去,她的感觉已经好多了。你说,在这样美妙的夜晚,在你妻子逐渐恢复美妙感觉的时候,再惊动救护车,哇哇叫喊的杀过来,合适吗?”


马修想了想,又望了望妻子,她正向他招手。马修说:“我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表示遗憾。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请他做一份备忘录,我将保留追究你们饭店法律责任和赔偿的权力。”


大唐说:“马修先生,我想我们饭店有必要告诉你,‘听雨楼’从开张到今天已经六年多时间了。在这个六年多时间里,‘听雨楼’建立了良好的信誉,并且被权威的《新闻时报》评为三个星。我们将全力维护我们饭店的崇高信誉。今天这件事,没有是非和对错而言,仅仅是一件因为饮食背景不同而引起的小事情。”


马修摇着头说:“不,我不这样认为。虽然饮食背景不同,但是,作为维特要向我妻子交代清楚,告诉我妻子:‘你吃鱼的时候要小心,这里面有许多鱼制。’这样就可以避免发生这种不幸的事件。难道不是这样吗?”


大唐说:“这是常识问题,你妻子应该知道这些情况。因此,维特可以提醒你妻子。但是,如果没有提醒你妻子,并不构成必须的责任问题。”


马修说:“好吧,让我们把这些责任问题交给我们的律师去讨论吧。”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


老金心里有些怕,他给老叶划了一道眼色。老叶立刻叫小白下来,自己亲自上去服务。他点了一道水煮鸡片给琳达,又把清蒸鱼的骨刺剔净,请她继续品尝,并说这两道菜不收他们的钱。吃完饭后,又给他们送了两客油炸冰激淋。


老叶讨好的目的,自然是想息事宁人。却不料适得其反,过了两天,马修的律师就打来电话,要和饭店律师交涉,索取二十万美元的赔偿。老叶知道了,气得用闽南话大骂马修,在嘴上操了他祖宗近百次。


老金又气又急,他怎么也想不通,这美国人这么不讲理!都说美国人霸道,因为没有领教,不知道怎么个霸道法。他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这要在国内,他倾家荡产也要和对方拼到底。可现在是在美国,他连话都听不懂,更不知道怎么去对付这种事,万一真要赔他个二十万,那还不是要他的老命?


老金病倒了,躺在床上爬不起来。金城和贝蒂慌得要送他上医院看病。


老金说:“没什么病,就是心里气不过。”


金城说:“依爸,你千万不要气,气坏了身体不得了。”


老金说:“这样的美国人!自己吃进去鱼骨头,还要饭店赔钱,赔二十万美金啊!这、这、这……真是***养的!”


金城说;“依爸,这哪里有那么容易,想赔多少就赔多少?那还不是闹翻天了?我们也有律师啊,也是美国律师啊!这个叫道格拉斯的律师也是很霸啊!怕他什么?所以,你定定心,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两边多跑一下就可以了。”


老金说:“就怕万一输了,赔这么多钱……”


贝蒂说:“爹地,不要紧的嘛,就是官司我们输了,我们也不会赔钱的呀,我们有保险啊。保险公司会赔钱的呀。”


老金翻身坐起来:“什么什么?保险公司会帮我们赔钱?”


金城说:“那当然,不然我们每年花那么多钱买保险做什么?”


老金说:“那、那我安心了。我去上班!你打电话跟律师讲,我们要跟那个***养的拼到底!”


金城和贝蒂都笑起来。金城说:“依爸,这几个月,你也没有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还是休息两天。明天老叶正好休息,我叫他带你到纽约玩一玩,轻松轻松。”


贝蒂笑着说:“就是啊。爹地也去做做桑拿浴。”


第二天,老叶开车来接老金去纽约玩。老金去过纽约,是儿子到唐人街办事时带他去的。他坐在儿子车上,走马观花的看了联合国,看了帝国大厦,再就是看街景。街道横竖都编了号,又窄又小,不是堵车就是赛车,特别是那些黄皮的士横冲直撞,令人心惊肉跳。纽约到处乱七八糟,又吵又闹,他感觉很不好,连车都不想下。儿子把车开到自由女神码头,要带他坐渡轮去看自由女神岛。他隔岸望了望,远水中那一小点的自由女神像,还没有火柴杆大,想想也没什么意思,就摇着头对儿子说不过去了。


老叶走九十五号高速公路去纽约,车开得飞快,还没有走多远,大车小车就堵成长龙,慢步挪动着。他找了个出口下去,拐了几条马路,又上了另一条十五号高速公路。这条高速公路是州际高速公路,沿山而筑,两边绿荫覆盖,又不许走大车,因此显得格外清静。


老金由衷赞叹:“美国这个高速公路真是发达。”


老叶说:“这条路都建了快一百年啦。”


老金说:“你看看,多少汽车,啧啧,每一年要烧多少汽油。”


老叶说:“所以啦,要打仗啦。美国人盯着中东那块沙漠干什么啦?就是为石油啦。”


老金说:“这美国,还真离不开汽车。你看看,七十多岁老太婆还开车,还开得那么快,不要命了。”


老叶说:“金老总啊,你也可以学开车啦。会开车,自己就插上翅膀啦,想到哪里去玩,就到哪里去玩啦!”


老金说:“我这么老了,还学什么开车?”


老叶说:“你才六十啦,算什么老啦?我以后教你开车,三天就学会啦。按照美国人样子,六十多岁还是中年人啦,照样开车啦,还照样打炮啦。”


老金问:“什么打炮?”


老叶双手拍着方向盘:“金老总啊,打炮就是干啦!***啦!”


老金挥了挥手:“老都老不动了。还讲那个……”


老叶说:“哎呀呀,金老总啊,不但要讲啦,还要干啊!越干身体越好啦,越年轻啦。美国人,七老八十的,还照样干啦。你有没有看到,礼拜三都来吃饭的那个老太婆,叫莉莎,多少岁啦?六十八啦,快到七十啦,每次来饭店吃饭,都死死的抱住我啦。还给我她家里电话号码和地址,叫我去玩啦,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啦。什么惊喜呀,还不是要干啦。”


老金说:“这、这老太婆了,还这样,脸啊,脸都不要啦?’


老叶说:“这个就是你们内地人讲的啦,是理念问题啦。美国人干啦,就跟吃饭一样啦,很平常的啦。老太婆也有老太婆的需要嘛,克林顿也要干嘛,白宫里到处都是监视器,怎么办啦?躲在过道里干啦。事情发生了,民众都很同情他啦。他老婆不跟他干,他怎么办啦?才五十岁啦,怎么压得住啦?我也五十岁嘛,我一个礼拜不干行不行啦?不行的嘛。克林顿也是人呀,他当然要找别人干啦!”


老金问:“噢,你这每个礼拜上纽约,就是找女人啦?”


老叶说:“不找女人,跑纽约来干什么啦?纽约有什么好玩的啦?无非是吃啦,干啦!享受啦!一个礼拜辛辛苦苦打工,这点点享受还是要的嘛。我到美国来,已经二十多年啦,赚了不少钱啦,但是呀,到现在一分钱都不剩啦,没有结婚啦,没有小孩啦,钱拿来做什么啦?还不是吃呀喝呀嫖呀赌呀。这二十多年过来,我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我的享受,要抵得上金老总你几辈子的享受啦。你说说看,是不是这样了啦?所以说呀,你现在是修到了福,虽然迟了一点点,但是总是修到啦!好好享受啦!你不抽啦,不喝啦,不赌啦,但是吃一点啦,嫖一点啦,总要的啦。特别到美国啦,开开洋荤总要吧?不然,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啦?”


老金说:“老叶老叶,这个、这个不一样,我和你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所以讲,啊,这个啊,怎么讲呢……”


老叶说:“什么不一样啦?我们又不是政治家,都是男人啦,有什么不一样啦。平时我听你的,今天你要听我的,我带你去哪里,你就跟着我去哪里,不必太正经啦。今天我们都是男人,好不好?”


老金说:“这个,就是让人知道了不好吧?”


老叶说:“人家说啦,单嫖双赌,实际上啦有什么关系啦。我就公公开开干啦,我还要讲啦,他们爱听嘛!”


老金说:“你不一样嘛。我要是让儿子媳妇知道了,我哪里还有脸见他们啊?”


老叶说:“啊?你还不知道啦,就是金城贝蒂叫我带你去玩的啦。还塞给我一沓钱啦,叫我安排好,陪你玩个两天。”


老金很意外,想了想说:“真是苦心啊!”


过了白石大桥不久,拐下高速公路,就到了纽约的法拉盛,人称“第二唐人街”。老叶把车寄到停车场里,带老金去一家酒楼,美美的吃了一顿早茶。又到一家老字号理发店,两人剃了头,修了面,还掏了耳朵,顿时显得清爽而又精神。


老叶到报摊上,各种中文报纸都买了一份,往胳膊下一夹,笑嘻嘻的说:“金老总,走啦。我们‘洗澡’去啦。”老叶带着老金,七拐八拐的走了几条街,来到一座并不显眼的旧楼前。旧楼铁皮门紧闭着,老叶往边上一个门铃短揿了两下,不一会儿,就见门开,露出一张东亚女人的粉脸,一见老叶,立刻满面涌笑,开门拥抱老叶。


老叶说:“今天我给你带来一个贵客啦。这是我的……”老金急忙捅了一下老叶的腰。


老叶改口说:“他刚从香港过来,生意做得很大啦。这几天,无天谈生意啦,很累啦,今天我特地请他来桑拿啦。你开个单间啦,一定要安排一个最好的小姐,会讲一些中国话的,那个18号小姐在不在?”


东亚女人恭敬的说:“对不起,18号小姐上午刚下班,看看是不是请这位老板先看看那边的小姐,都是很好的,很干净的。”


老金望了一眼,靠墙的一排沙发上,静静坐着七八位露装小姐,他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低声对老叶说:“我、我不知道,你安排。”


老叶用英语对东亚女人说了一阵,又对老金说:“我都安排好啦,你痛痛快快的享受啦。想做什么都可以啦,饿啦,就点东西吃,想睡觉就在里面睡。钱的事你不要管啦,我最后结账。如果小姐不满意,你就叫她换啦。我就在你隔壁房间,你什么都不要怕啦。”说着,他分了一半报纸给老金。


东亚女人伸手一指,一位略微丰满的小姐微笑而至,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大叔,您,辛苦。”说着,她挽住老金的手臂,走进一扇小门。没有想到外面看起来不显眼的旧楼,里面却别开天地,装修得清雅舒适。老金被小姐挽着,沿着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向深处。他感觉像是被拖向狼窝,心里紧张而又抗拒。但是双脚却不听话,不由自主随着小姐走下去。


小姐把老金带进一个小套间,扶他坐在宽大的床上,从壁橱里取出一叠大小浴巾,她的双眼笑成弯弯的月牙,柔声的问:“大叔,是洗。还是,休息,喝什么?”


老金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小姐倒善解人意,说:“洗洗,休息,好吗?”


老金说:“好,好……


小姐贴着老金,帮他脱衣服。


老金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姐到隔壁,打开水龙头,往小浴池里放热水。然后回到老金身边,轻轻一挪肩带,薄裙滑落下去。


老金就觉得白花花一大堆,本能的举手挡着眼睛。


小姐笑起来,双手抚摸老金的脸:“大叔,不好意思了。我,喜欢、大叔不好意思。”说着,她扶着老金,走向浴池。


老金想起一个电视剧里的镜头,有一个干部就是这样被美女拖下水。他闭上眼睛,慢慢把脚伸进热水里。


(四)


离“听雨楼”一箭之遥,新开了一家中国自助餐馆,名叫“长江浪”。由于价格便宜,新开张又奉献优惠,连日来生意火爆,把“听雨楼”的顾客抢去近一半。“长江浪”汹涌澎湃,几乎淹没了“听雨楼”。急得金城两眼发绿。


“长江浪”的老板也是福建老乡,还是金城朋友林医生的表弟。当时,金城听说他要在“听雨楼”附近开中国自助餐馆,曾经通过林医生劝他不要在这里开餐馆,以免两家残杀,让美国人赚外快。金城还表示,愿付给他一万美元的补偿费。林医生后来回话说他表弟不肯,他说找了一年多才找到这个好地段,实在难以放弃。


“长江浪”的开张,对“听雨楼”是个沉重的打击,营业额一直往下掉。金城和贝蒂商量,准备大幅度的降价,抗击“长江浪”。老金不同意,他说:“这样做,就是走死路。”


金城说:“这时候了,没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拼了,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


贝蒂说:“爹地,你有没有好办法啦?”


老金说:“办法我一下子还没有。但是这样硬拼,不是办法,起码不是一个好办法。这样做,就是拿我们短处去和他们长处竞争,肯定不合算。”


金城说:“依爸,这当然不是好办法,但是,你不在开始的时候,就把他彻底压住,等到他发展起来,你想压都压不住。不但压不住,他还要爬你头顶,那时候,就完了。”


老金不说话。他心里是急,但是没有乱。他已经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这种竞争的残酷性,过去在国内也有竞争,但是那是公家的事,和个人关系不是太直接。就是工厂关门,工人下岗,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况且上面多多少少都要管。现在不同了,全是自己的事,没有人管你,倾家荡产了,你就要跳楼。


晚上时候,金城带着父亲,去拜访附近的几家酒吧。一到酒吧,金城就要两杯酒,端一杯酒给父亲,然后举杯,大声的对老友新朋说:“晚上好,我是‘听雨楼’中国饭店的总经理金,祝大家今天晚上愉快!大家手上的酒,由我来付账。干杯!”酒吧一片欢呼声。金城估计一下人数,往柜台上放下三百美元,又往调酒员面前的玻璃杯里,插上一张二十元票子,作为小费。然后,他拉上父亲就往下一家酒吧去。


连跑了五家酒吧,又喝了几杯酒,金城有些疲惫。他把车开到一片草地边,邀父亲下车去坐坐,透透新鲜空气。


金城脱下西装,扯下领带,说:“依爸,你可能不习惯我这样做法。我也是没办法,只有扔一些钱,抢些客人回来。”


老金说:“金城,我理解你的做法。你从小做人做事爽快,依爸会理解。但是,依爸想跟你讲,做事情有各种各样的做法,不要一有什么事情,就想到使钱去打通关。这是简单的做法,是笨做法。还好你现在手上有钱,如果没钱呢?怎么做?”


金城突然眼泪滚滚落下:“依爸,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跟贝蒂讲。实际上这几天,我头脑一直很乱,心里面慌慌的没底。本来,老饭店是基础,非常稳定,我才去开新店。真没想到,现在新店刚刚开张,还没有效益,就碰到这样的倒霉事情。万一老饭店保不住,那真是锯卡在柴里,事业就完了。”


老金没有想到平时很潇洒的儿子,竟然也会脆弱。顿时,他心里涌起一股怜子之情,想把儿子拥进怀里。但是,不知怎么搞的,他没有动。他沉默一阵,两眼一瞪,厉声大喝:“金城!生活不可能都是顺利的!人这一生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有的人还会遇到大灾大难!都是很正常的。你还没有到大难当头,你怕什么?就是大难当头,也不要怕!你要想办法战胜它,战胜了,你就是好汉。战败了,也没什么,还是好汉!男人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准备负担一切。金城!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爬起来,回家休息。”


金城抹掉眼泪,说:“依爸,你讲得好。有你在这里,我精神上就有靠。想想也是,实际上有什么呢?我才来美国,身上也只有两百美金。”


老金说:“金城,这样,我这礼拜叫老叶教我开车。”


金城说:“那不行,你岁数这么大……”


老金说:“我一直看你开车,美国的车好开。跟过去在车间开电瓶车一样。我会开的。我又不去哪里,就是家里饭店开开。我会开车了,你就不要天天送我了。你和贝蒂专门去做新饭店,我来做老饭店。我们最主要不能乱,死死顶住。顶住了再反攻,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把饭店生意做上去。只要办法对,一定能做上去。但是,这时候,不要急不要乱。”


金城舒展双臂,捡起一块石头,奋力向草地深处扔去。他拍了拍手,笑着说:“依爸,小时候,我最喜欢到河边去扔瓦片,打水漂,他们都打不过我,就是你教我的,扔瓦片,手的姿势很重要。”


老金也笑了,一行老泪流下来。他很快把它擦掉。


老金不到一个礼拜就学会了开车,他过去开过电瓶车,悟性确实高,很快就找到感觉。老叶当教练,更是严格要求,逼着他到马路上去开。半个月下来,老金就把车子开得稳稳当当。但是去考写照时却碰到麻烦,连考了三次,都没有通过。最后,老叶带他跑到隔壁一个城市去考,那里考官很松,装模作样考了一阵,挥挥手就通过了。


老金学会开车,体验到一种驾驭的快感。特别是在傍晚,车稀路静,夕阳斜照。开着车,轻轻的奔驰在绿荫遮盖的马路上,人似乎插上了翅膀,可以满天飞翔。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往回走,越走越年轻。


金城看到父亲会开车了,心里非常高兴。自己去买了一部越野车,把林肯轿车给父亲开。老金担心开这么好的车,碰碰撞撞搞坏了。金城说美国车结实,经得起碰撞,开美国车安全。他又说,车子都买了全保险,碰坏了就去修,保险公司会付钱。老金说,有这么好事,那我心定了。以后,不论上班下班,还是外出购物,老金开着车就走。车越开越快,路越开越远,天地也越开越大。不久,老金又开上了高速公路,那风驰电掣般的感觉,让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岂止在往回走,简直是在往回跑啊!有一次,他带戴安娜出去购物,竟然高兴得忘乎所以,把车开上了八十迈,坐在一旁的戴安娜刺激得又惊又笑。


老金决定改进“听雨楼”,而且按自己的思路改。他到“长江浪”去吃过饭,知道堂吃店最怕这类自助餐馆,就像万吨轮碰到小快艇一样,让你无计可施。堂吃店讲究菜的质量,讲究感觉和享受。但自助餐馆是填肚子,菜虽不怎么样,可它花样多数量多,价格又便宜,顾客自然蜂拥而至。所以老金心里算计着,“听雨楼”一定要做得有特色,人家没有我有,人家有我新,人家新我变。就像当年他叔伯哥做鱼丸一样,在肉馅、汤料甚至形状大小上,不断变换新花样,把那些老字号的生意都抢过来。


当然,老金也看到自助餐馆的致命缺点,不管哪种菜,都做得酸酸甜甜,迎合美国人的口味,所以中国人光顾的就少。他要抓住中国人,特别是周围几个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这是一大片客源,是“听雨楼”的主要依靠对象。搞清了这些问题,就像搞清了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一样,非常非常的重要,今后就要在他们身上下功夫,然后再兼顾美国人。


老金想到了小吃。他觉得小吃有独特的作用,中国人飞到地球的这一头来,难免要想家,那些学生哥,想家想得厉害,怎么办?就来尝尝小吃,嘴巴一解馋,什么想家啊,都可以解决,起码可以解决一段时间。平时你要尝这些小吃,还要跑到纽约唐人街,等我这里有了,价钱也不贵,你还能不来吃?


晚上,老金召集全体员工,叫大家报出各地的特色小吃。几个福州人报了福州小吃,鱼丸扁肉、锅边糊、芋泥、太平面等等。上海人报了生煎馒头、大馄饨、大饼油条、酒酿圆子,还有糍饭糕。四川人报了红油抄手、夫妻肺片、担担面,又问鸳鸯火锅算不算?


大唐说:“炸酱面配上凉黄瓜,那是国宝级小吃,绝对要占一席。”


南京人小姜想了一下,说:“五香茶叶蛋也可以算一种。”


大家哄堂大笑。几个上海人笑称他名为南京人实为江北人,不知道南京小吃。


小姜说:“我就是江北人,我们高邮那块双黄鹅蛋,那才是乖乖隆地咚的国蛋呢。”


大家又大笑。老金叫楼兰也报报杭州小吃。


楼兰脱口而出:“西湖藕粉、”


大唐说:“不行不行,藕粉那玩意儿喝了心里又糊又软,整个革命意志消退。”


楼兰说:“谁说的?秋瑾就爱喝藕粉,喝了还想杀人呢。”


大唐说:“难怪你铁石心肠。”


大唐曾经追楼兰不成,所以大家知道他话中的含义,都笑了。


大唐推出东北汉大宋,叫他报东北小吃。大宋搔搔头说:“咱那有啥呢?让咱琢磨琢磨。要么锅贴试试?”


大家都说不行,说饭店菜谱里就有锅贴。


大宋一本正经的说:“那可不是啥正宗的锅贴。”


张沪生说:“锅贴不能算是东北小吃,你们那边哪里都有锅贴,说不定还是上海的生煎馒头养的呢。”


大宋慢悠悠的说:“谁养谁啊?你张沪生是上海养的,不等于说咱锅贴也是上海养的呀?”


张沪生摇摇手说:“好了,我不跟你吵。当年计划生育没搞好,东北的锅贴跑到上海来养了生煎馒头,还养了我张沪生。可以了吧?”


大宋点了点头:“可以了。”


大家又笑,又起哄叫老叶报台湾小吃。


老叶说:“台湾小吃啦,你做不地道。广东小吃啦,你连碰都不要碰。不管哪一家中国堂吃店里的头台点心,都有广式点心。台湾小吃也有啊,城里就有一家嘛,是不是?”


大家异口同声:“是啦”


大师傅老马一直笑而不语,等散会后,他对老金说:“小吃搞的太多,会不会冲淡了大菜?”


老金说:“没事情,我们好好挑一些小吃,不会影响大菜。就像我们工厂里,有国营工人,有集体工,还有临时工,都在一个厂里。”


林长乐插了一句:“依舅,就怕备料麻烦。”


老金说:“我想好了。有的现成的,放在冰柜里,一礼拜两礼拜没事情。顾客点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做了。备料麻烦的,我们可以在菜谱上说明一下,要提前订约的,顾客订了,我们再去备料。”


林长乐说:“那多麻烦。”


老金说:“麻烦才有钱赚。”


老马说:“长乐,听老板的。”


不久,“听雨楼”隆重推出地方小吃,美名为“家门口小吃”,菜谱上列出了三十几种小吃,包括了大江南北各地风味。这一招果然灵,每天顾客明显增多,特别是周末,中国人携老带幼,全家出动,前来品尝小吃。饭店大堂爆满,门口竞排起长队。美国人又惊又奇,他们往往有一种简单的从众心理,只要有人排队,就认定好吃,于是也跟着排队。而且美国人排队极有耐心,不急不躁。


大唐写了一篇新闻报道《听着温馨小雨,品着家乡风味——“听雨楼”的“家门口小吃”融化你的乡愁》,他浑身解数,极尽溢美之词,把消息报道写的近似抒情散文。文章登在大纽约地区的各种中文报纸上,又发给周围几个大学的学生网页,这样一来,顾客更多了,有的竟开一个多小时的车远道而来。而且外卖也越来越多。学生们聚会,专门来订“家门口小吃”。金城高兴坏了,嘴里不停的夸奖:“依爸厉害啊!”周末大忙的时候,他还要回“听雨楼”帮忙。


这一阵下来,“听雨楼”的小吃竟占总营业额的三分之一,还有一些顾客打电话来,报来自己家乡的小吃品种,问他们能不能特做。金城专门跑到唐人街职业介绍所,高薪请了一位技术全面的小吃师傅,扩大了一批小吃品种,并使原来的小吃做得更地道。小吃风味形成大气候,反把大菜特色掩盖起来。


这天,老叶向老金献计,建议周末两天专门做小吃自动餐,和大菜区别开来,这样便于管理,节省人工。老金觉得很有道理,不久就做了调整。开张那天,就爆出满堂彩。当地的18号电视台还到现场采访,主持人请戴安娜介绍,戴安娜口齿伶俐,逐一介绍小吃品种,讲了半个多小时,风头盖过了主持人。当晚电视里足足播了二十分钟,老金高兴得躲在小房间,解开领带不停的笑,然后把戴安娜叫进小房间,塞给她一个红包。戴安娜很意外,抓着红包,含情脉脉盯着老金。


次日,老叶告诉老金:“人家戴安娜说你很性感。”


老金生气的说:“她怎么这样说我?”


老叶说:“她是在夸奖你啦。说不定她喜欢你啦。”


老金急忙说:“不能乱讲,人家还年轻。”


老叶说:‘你也不老啊,整天穿得很体面啦,像个大老板啦。”


这一天,老金头脑里老在琢磨“性感”这个词。


(五)


这天,老金接到赵淑娟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大吃一惊,叫她赶快放下电话,他就打回去。赵淑娟说,是儿子帮她买的电话卡,打美国很便宜。问候一阵,老金问她有什么事。


赵淑娟说:“没什么事,就想你。”


老金说:“就想我?”


赵淑娟不说话。


老金问:“怎么啦?”


赵淑娟说:“他走了。”


老金问:“去哪里啦?”


赵淑娟说:“还能去哪里?”


老金不说话了,他头脑里闪过一个乐呵呵的胖老头,和赵淑娟好上后,老金见过他一面,印象最深是,他爱喝烫茶,端着杯子,不停的吹,然后呷一口茶,声音很响。


赵淑娟说:“心脏病发作,还没有送到医院,就走了。”


老金问:“事情做好了没有?”


赵淑娟说:“上礼拜就做了。”


老金说:“开支很大吧?我寄点钱给你。”


赵淑娟说:“不要。”


老金说:“那……”


赵淑娟说:“我心里很空……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金说:“怕一年两年回不去。”


赵淑娟不说话了。


老金说:“我给你打电话。”


赵淑娟说:“不要打了,一打电话就更想你了。哎,这生活就不让你顺心。过去和你见面,都要想办法躲他,现在不要躲了,可以安心和你见面了,你又见不到了。”


老金心里火辣辣的。


赵淑娟是老金心仪的女人,想当年她刚进厂的时候,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又梳着两条长辫子,在厂里显得特别出众,在车间没干几年,就进了厂里生产科,坐上办公室。老金那时是个炉台工,只有远远偷看的份,后来当了车间主任,赵淑娟经常下车间催报表,来来往往,两人熟了。老金也就找机会和她说笑,但绝不敢有非分之想。人到中年,赵淑娟浑身上下透着成熟的丰韵,往面前一站,老金心里就发痒。


有一天临下班,赵淑娟来取报表,车间办就老金一个人在。两人就聊起来,有说有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停住了,都不说话。老金盯着赵淑娟,不由得抓起她的手。赵淑娟不说话,抽出手,朝老金背上轻捶一拳。老金像得到默许,一把抱过赵淑娟。赵淑娟“噢”的一声轻吟,全身软在老金的怀里。这一幕,老金至今想起仍然心惊肉跳,绝对比去按摩院找那些风骚女子来得刺激。


车间办旁边有一个材料库,窗户终年关闭,里面暗乎乎,是老金和赵淑娟偷欢之处,但终究不安全,不定被谁撞见了,那麻烦就大了。所以,每次两人都是争分夺秒,仓促上阵,往往尚未充分展开,就匆忙收场。老金虽是孤身一人,但住在厂里宿舍区,人多眼杂,赵淑娟哪敢去他家。赵淑娟家倒是在厂外,但她丈夫整天乐呵呵呆在家里,老金也就干瞪眼。有几次赵淑娟丈夫出差,老金像电影里特工似的,潜入赵淑娟家。两人在木板床上展开生死大战,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赵淑娟平时看挺文气的,即使情到深处,也是含而不露,万千风情仅仅化在眼神里,可一上床就变成了女斗士,疯狂得让老金又惊又喜。


赵淑娟的妙处就在于,平时让老金舒贴,从心里感到舒贴,全没有精神上的负担,像吃麦芽糖,好吃却不粘牙。搏战时又让老金尽兴尽力,身心得到彻底的释放,英雄般的凯旋而起。这样的女人很难得,老金还真想回国,和她一起生活。但如今,他又卷进了另外一种生活形态,有一种身不由己的胶着感。


老金天天给赵淑娼打电话,林长乐每次去纽约唐人街,老金都要托他买几张电话卡。过去打电话给赵淑娟,老金还小心翼翼,听到是赵淑娟的声音才敢说话,有几次是她丈夫接电话,老金就不吭声,悄悄把电话搁下了。现在没这个顾虑了,想起来就打,有时一天打几次,特别是晚上回家前,老金一定要打电话和赵淑娟缠绵一番。赵淑娟那丝丝入耳的甜话,总让老金情不自禁的醉倒在床上。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里,老金打电话过去,老是没有人接。这天晚上,老金横下心来,隔十分钟就打一次,一直打到子夜,赵淑娟才接电话。


老金问:“你去哪里?”


赵淑娟说:“到广场去跳舞。”


老金又问:“跳什么舞?”


赵淑娟说:“交际舞。”


老金说:“交际舞?就是那样抱着跳舞?”


赵淑娟说:“是啊,跳一跳舞,人还轻松不少,再拐到菜市场买点菜。”


老金问:“和谁跳?”


赵淑娟说:“都是些离退休的老人。”


老金问:“男的?还是……”


赵淑娟说:“都是男的请女的跳,一两下,也有女的和女的跳,看起来就很不顺。”


老金说:“你天天被男的抱着跳舞,我就看不顺。”


赵淑娟笑起来,说:“我想天天被你抱起来跳舞,你人又在美国。你又不回来。”


老金脱口而出:“我要把你接到美国来。”


赵淑娟说:“我想到你身边去啊。但是,不可能啊,儿子事情放不下。”


老金说:“以后他也可以来美国读书啊。”


赵淑娟说:“他不是读书人……不过,有你这份心意,我就很满足了。过去你退休,整天在家里不做事情,我不理你,你说我看不起你,我当时就是看不起你。现在你到美国,还管一个大饭店,我觉得你真是了不起,我心里有你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高兴。那一天,我把你的相片带给玩在一起的姐妹看,她们都说我有福气。”


说要接赵淑娟来美国,老金自己也吓一跳。如果赵淑娟顺着梯子往上爬,真的要来美国,那老金才傻了。到美国以后,老金真体会到,加一个人决不像加一副碗筷那么容易。幸好赵淑娟是明理人,从不会为难老金。这也正是老金喜欢她的一个原因。


老金锁上饭店的门,走向停车场,就看到一道车灯射来,凭感觉,他就知道是戴安娜。老金最近似乎掉进了桃花园,中国有女人想他,美国也有女人追他,有时到纽约,花些钱,还有各国佳丽侍候他。他感到自己走进了新时期,生活变得非常新奇。


老金走近一看,果然是戴安娜。戴安娜坐在车座上,优雅地抽着烟,甜丝丝盯着老金:“我的老板,等你去喝酒。”


老金掏出饭店钥匙,拉开车门,说:“请。”


戴安娜说:“不不,去乡村酒吧,那里喝酒有味道。”


老金说:“酒吧,很多人。”


戴安娜说:“人多了,才有趣味。请吧,喝完酒我送你回家,明天我去接你。”


老金看看表,说;“太晚了。”


戴安娜说:“我的老板,你非常可爱,像一个高中生。”说完,她挪到旁边的车座上,把手伸给老金。老金笑着摇了摇头,坐进车里,开车去酒吧。


戴安娜实际上也老大不小了,老金那天偶尔翻员工名册,看到她的出生年月,扳指一算,也有四十五六岁了。戴安娜是个透明的女人,整天无忧无虑,说说笑笑。听老叶说,她十几年前就跟丈夫离婚,独自带养两个女儿。如今女儿们各奔东西,就剩她一人生活,她挣了钱就花,分文不剩,有时也会向老金借钱。但她这点好,有钱就还。戴安娜没事的时候,喜欢和老金聊天,老金结结巴巴的英语,经常逗得她哈哈乱笑。她也经常纠正老金的发音,而且极认真。老金口语还真进步不少。虽说得结结巴巴,但是配合着手势,也能和戴安娜基本沟通。


中秋节聚餐,戴安娜喝了两杯酒,非常兴奋,在饭桌上说,老金个子高,又挺拔又酷,非常性感,饭店里的男人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她说她喜欢老金这样的男人,像父亲,又像丈夫。说如果老金同意,她会嫁给老金。说得大家又喊又叫。


大唐把戴安娜说的话原原本本翻译给老金听。


老金红着脸,笑着说:“你们不要听戴安娜的,她爱开玩笑。”


大唐一本正经问戴安娜:“戴安娜小姐,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戴安娜说:“是真的。”


大唐又问:“是不是开玩笑?”


戴安娜摇摇头,然后起身,走到老金面前,吻了老金一下。


大家拍着桌子,又喊又叫。


大唐竖起大拇指,说:“金老总啊,您真真英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咱们饭店惟一的美国大妞给征服了。您气我们年轻人。罚酒!”


老金摸着脸,说:“不要听她乱讲,我都老了。”


大唐说:“这您就疏忽了,老,才有气韵,才风采,才气派,才性感!我们年轻人还不到火候啦!”


老金举起酒杯,说:“好好,我喝一杯。”


这天下午,老金又带戴安娜出去购物。戴安娜说她家离超级市场不远,办完事,请老金到她家坐一坐。老金很爽快答应了。他心里似有预感,感到会发生些什么事,但他心里还是乐意迎接这种诱惑。


按戴安娜的指点,老金开车来到她家。这是一栋小木楼,有些年代了,外面看上去有些旧,推门而入,房间里布置得很整洁。长柜上摆满了戴安娜从小至今的照片。老金有些吃惊,年轻的戴安娜非常迷人,他觉得和那个英国王妃戴安娜也差不到哪里。老金正看得入迷,戴安娜从身后轻轻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背上。


老金抓住戴安娜的手,慈父般的摩挲,感慨万分:“戴安娜啊,你真是一个洋娃娃。”


戴安娜转过老金,问:“你说什么?”


老金才想起自己说中国话,他用英语说:“戴安娜啊,你,很可爱,和洋娃娃,一样,洋娃娃,你知道吗?小的,人,这个眼睛,很大,抱在这里。”


戴安娜紧紧的抱住老金,说:“我知道,谢谢你!亲爱的金。”


老金浑身发热,也抱紧戴安娜。


戴安娜笑着说:“金,我要和你一起创造奇迹。”


老金似懂非懂:“你说什么?”


戴安娜说:“我要和你,***。”


老金热血沸腾,学着电影上男人的样,完全抱起戴安娜,走向睡房。


老金一觉醒来,见身边没人,戴安娜不知去哪里了。他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张纸,上面画了一女人头像,旁边一个斜酒瓶。正在往一个高脚酒杯里倒酒,下面写了两行英文字。他看不懂英文,但从画里知道戴安娜去饭店上班了。他看着画,一笔一画画得有模有样。他摇头笑了笑,心想这戴安娜还真有一手。


老金索性舒舒服服倒下,收起精神,点点滴滴回想刚才所发生的全过程。刚才他和戴安娜与其说在***,不如说在享受***游戏,那么的放松,又那么的刺激,花样不断的翻新,甚至借用一些器具。老金像一个小学生,接受着现代***的启蒙教育。戴安娜真是一位大师,把一张床当做舞台,让他领略了许多生命新奇的景象,让他知道人还有这种活法。老金感慨万分,生命到了一甲子,却拐了一个大弯,这以后的生活怎么个走法?


老金有些迷糊,说:“万事不如背靠席。先睡了再说。”


老金很快入睡了。


200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