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9节 若琳(6)

作者: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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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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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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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686字


“去死吧。”我丝毫不予同情“你是不是猪啊。”我戳戳她睡衣上的麦兜的脑袋“还穿这种衣服还穿你就让它潜移默化你吧你蠢死算了。”


“那好。”她认真地点头“明天换换成那件印着柯南的。”


“签字签字。”我一边寻找着钢笔一边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就签四个字怎么样:笨死算了。或者我签一句话:早恋影响学习。”


“哥哥!”她哈哈地笑恐怕只有这种笑声才配称为是银铃般的。每一次听着这样的笑声看着她娇嫩的小面孔我就没有了任何脾气。


“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老师不好意思问刘老师就回来问我”我习惯性地唠叨两句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那个苏远智考了多少?”


“忘了一百多吧。”她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我说过的她智商低。


“既然人家比你学习好在这点上你就应该向人家学。尽管我看他不顺眼可是你们俩既然交朋友就趁机会多学学人家的优点”


“你有完没完。”她捂耳朵。


“还有给我记住了不管他怎么要求你都不准跟他上床在你考上大学之前绝对不许做这件事情懂了没有?”


“臭流氓”她尖叫捡起枕头来砸我。


“行了你可以滚回去睡觉了。”我把考卷还给她。


“等一下哥哥。”她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身子朝我凑了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干吗?”我作惊恐状“又要跟我聊‘感情’?”


“我听说小叔年轻的时候跟他班上一个学生好过小婶为了这个和他离得婚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我想我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其实早就有人这么说不过我过去没有当回事。今天我们班同学有人议论来着说是在论坛上看到有人帖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bsp;“你要是再听见有谁这么说就去大嘴巴抽他。”


“求你了哥哥告诉我吧。我又不会去乱讲。我已经是大人了呀。”


“其实我并不知道多少。真那么好奇你就去问郑东霓吧她那时候是小叔班上的自然知道得比我多。”


“东霓姐姐今天痛经她很早就睡了你以为我不想问啊。”她噘嘴。


那是我们大家的禁忌。我是说十年前的那件事情。隔了这么久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段时间大人们避着我们神情紧张而复杂地谈话依然记得半夜醒来隔着门缝看到的客厅里透出来的灯光大人们个个正襟危坐夜再深也没有散的迹象当时的小婶翻来覆去的一句话:“三哥三嫂你们对我的好我记一辈子但是我要离婚。”还有那个不时被我偷听到的代表羞耻和罪恶的名字唐若琳。没错的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对这个名字印象会这么深。


没有谁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或者最初那无非是一个优秀的语文老师对一个作文很好的学生的偏爱。渐渐地事情的性质起了变化。郑东霓说那个叫唐若琳的女孩子是瘦小和苍白的性格孤僻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在同学里人缘不好。当然了若她能像郑东霓那样从小被一大群男生追着捧着她自然不会稀罕一个欣赏她的语文老师停留在她身上的关注的目光。可是偏偏她就是掉进去了。


我确信事实的真相绝对不是外界传闻的男老师引诱无知女学生那么猥琐的版本;也不会是三叔三婶认为的小叔只是因为跟小婶感情一直不好所以一时糊涂犯了错。人们总是愿意为身边生的事情寻找各种各样复杂的理由却往往忽略了最简单的那种可能性:若是抛开老师和学生这种尴尬的身份差别一个28岁的热情天真的男人和一个17岁的敏感早熟的女孩子之间为什么不可能产生一点真正的感情?


热情和天真或者说因为天真所以热情是我们家的大人们共同的特质。大伯我爸爸还有小叔可能只有三叔是个例外。他们秉性如此然后就像块吸铁石那样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人海里和他们同样天真的女人。天真其实不是一个褒义词因为很多时候它可以像自然灾害那样藉着一股原始戏剧化生冷不忌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毁灭一个人。我想小叔最终还是意识到了这个。所以在身败名裂之后他选择了收敛。


也不能说是选择吧。人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的。


我清楚地记得在整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曾经的小婶搬回了自己的娘家。因为小叔又重新变回了单身所以学校收回了分给他的那套公寓房于是他搬进了学校当时提供给单身年轻老师的宿舍。5o年代建造的房子阴暗的楼道里一股刺鼻的腐朽的味道经久不散。我去帮着小叔搬家。十几岁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其实非常高兴能帮大人们做些体力活因为这可以证明他已经长大了。不过其实那天我14岁的茁壮的力气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因此格外尴尬。所有的家具和电器都让小婶拿走了小叔的行李只剩下几只简单的旅行袋和几架子的书。在那间单身宿舍里我只好非常仔细甚至是过分热心地整理那些书。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地把它们码在那张铁架床的上铺那张简易的床看上去岌岌可危我稍微用力一点地放置那些书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它轻微的晃动。然后灰尘就从油腻黑的床板上漂起来。我沮丧地现我必须要把这些书全体搬下来把这个床板重新好好地擦一擦才可以。


“你有没有不要的旧背心毛巾什么的?”我犹疑地问小叔那些天来我很怕跟他说话因为我知道他很怕跟我说话所以我才觉得手足无措的。


“有吗?”我重复了一遍“用来做抹布。”想到清扫我就头疼因为必须要到走廊尽头那个更为昏暗和腥臭的厕所去打水。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小叔和小婶过去那套小小的温暖明亮的一室一厅。然后终于切肤地明白了小叔已经摧毁了他自己的生活。


然而这只不过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