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铁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8
|本章字节:12758字
3
山民们并没有因为喝了昆金的粪汤而气愤。终于,它们又有了水源,也终于又有了信仰——大多数人认为它们又有了新神,特别是它们看到山洞里的壁画之后,更是固执地认为:神并没有抛弃它们,只是换了个样子,以至于让阿姆爷与阿吉遇到了从未有过的礼遇。
它们总得找个神拜着才放心,哪怕它们的新神只是一只猴子。
长老们依然在盯着那根权杖,不吃不喝,相互防范,生怕谁伸手先拿到它——几天过去了,它们都饿得奄奄一息,却谁也不肯首先放弃。
“瓜比。”肥竹鸡蹲在昆金脑袋上,狠狠地啃了昆金一口,昆金嗷嗷叫着冲进长老们中间,咔嚓一声,那根木杖被它踩断,然后它嗷嗷叫着逃走。
“仙人板板的!”
长老们哇哇哭着一拥而上,用仅剩下的力气争抢着木杖碎片。
“你们哭啥子?”昆金停住,回过头看着它们,“这样的棍棍有好多……再撅几根回来嘛。”然后它从旁边的树上啃下来几根树枝放到地上,“莫哭了,来来来,一人一根儿……”
…………
“它们崩溃了……”阿姆爷舒服地躺在石头上啃着果子,指了指那些可怜的长者们。
“嗯……”阿吉打了个哈欠,让竹鼠给它换个肩膀按摩,当个恶霸还真是感觉不错啊。
“它倒是会分配……一人一根儿……”阿姆爷乐不可支。
“它傻吗?”阿吉说。
安瑞被木矛刺出来的伤,依然不见好,它没有耿格罗布那样的康复能力。它是桑格瑞拉的孩子,或许这几千年来,除了丢了自由,它还丢了野兽的本能。
除了小图桑,其余的山民们都在刻意地躲着它。它们还没有想好怎样去面对它。在它们眼中,波拉阿尼就是死于这个叛逆之手——只是,为什么它们并不怎么难过。
它们明白了一件事,即便不向天神献祭灵魂,它们也会有水喝,尽管水的味道有点儿怪。
狼群并没有因为桑格瑞拉发生的事情而节食,它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来。
“狼来啦……”一只野鸭子从低空飞过,山民们又开始惊慌逃窜,只是它们这次没有了领导者,逃窜得更像是瞎闯。
“狼来了,安瑞哥哥……”小图桑有些害怕。
“嗯。”安瑞从地上站起来,“你把那根矛拿给我。”
安瑞拿着木矛,一步一步地在兽群中逆向而行。小图桑知道它在做什么,虽然害怕狼群,却依然跟在安瑞的身后,它脑壳的角只有一寸长,却开始闪出利刃般的光芒。
“图桑,快跑。”小图桑的妈妈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它不能再失去它了。小图桑没有看它的妈妈。
妈妈,妈妈,
你不要拦着我。
我这么年轻,
我要改变,
我不想跟你们一样,
每天除了等待衰老以外无事可做。
在长大之前,
我需要学得勇敢一点。
再勇敢一点。
在这世界上——危险与别的一样的多。
“走,去帮忙。”阿吉扭头看了一眼躺在石头上的耿格罗布,希望它能站起来,可耿格罗布只是翻了一个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了一点儿,却丝毫不关心。
“罗布……”它有些期待。
“那是它们的事。”耿格罗布看着天,听着世界嘈杂,听着山民们奔跑。
阿吉还想说点啥,却被阿姆爷拉到一边儿,它悄悄说:“它这话都说了一回了,是不?然后咋样了?”
然后咋样了?然后桑格瑞拉的头头就被它一石头干掉了。
“这娃……”阿姆爷看着耿格罗布摇摇头。
“昆大傻,走。”阿吉朝趴在一边吃东西的昆金招招手。
“我不去,我屁股疼呢。”昆金脑袋摇成拨浪鼓,“它们有棍子,会扎人嘞,我才不去。”
“我看啊,你也甭去……”阿姆爷说。
“老瓜比。”肥竹鸡骂它。
阿吉没等阿姆爷说完,就捡了些石子儿冲出去了,因为它已经跟安瑞成了朋友,朋友有事怎么能不管呢?
悄悄的,安瑞与小图桑的身后又多了几个小兽,是那些小祭品们。它们挣脱了父母的怀抱,默默地拾起木矛跟在安瑞的身后,那些木矛原本是要杀死它们来献祭天神的。
“我不要我的孩子离开……”小图桑的妈妈也加入了队伍。
队伍又变得强大了些,却远远不够阻挡狼群。
只是狼群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食物们都学会了拿起棍子?
“它们都疯了吗?”狼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胖土拨鼠将它手里的木矛刺进一只青狼的屁股,“它们都疯了。”
“陛下,它们不是疯了,是醒了……”老狈说。
只是,世界并不是童话,即便是童话,这一幕也不是最美好的那一页。自然法则并没有因为几个山民的勇敢而改变。
有时候就是这样,现实总是狞笑着狠狠地撕碎希望。
与往常一样,这样的抵抗引起了狼群更大的反扑,最后狼群照例带走了它们的食物,留下满地狼藉。
小图桑哭得很伤心。狼群带走了它的妈妈,在小图桑独自对抗一只青狼的时候,妈妈献出了它所有的力气与勇气。妈妈还是爱它的,尽管之前它向神奉献了自己的儿子。
安瑞还活着,阿吉也还活着,只是阿吉的尾巴被某只饥饿的狼咬断,屁股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个小肉桩。
在硝烟散去之后,活着会变成一种耻辱。
所有等待的山民们终于可以高兴地耻笑它们的自不量力,跟狼去搞这些耍子,真傻。它们为自己的活着沾沾自喜。
阿吉有些失望,它原本以为耿格罗布会像上次一样出现,如天神般解救众生。可是,它没有。
安瑞一直在沉默,自从它的那个小丫头被献祭之后,它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它现在拒绝一切好意,小祭品们还剩下七个。它们目光坚毅地站在安瑞身边,哭红的双眼里面满是仇恨。
肥竹鸡蹲在昆金脑袋上,一脸鄙视地看着它们:“瓜比……”
“小猴子。”昆金有些内疚,因为它没有去帮忙。阿吉尾巴断了,一时找不到重心,摇摇晃晃地走几步就摔倒。阿吉没有理昆金。
“罗布,小猴子生我们气了。”昆金钻到耿格罗布身边。
“嗯。”耿格罗布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果子,看着天。火红的天空下飞过一群忙碌的兀鹫,意外的是它们并没有在刚发生过一场屠戮的桑格瑞拉停留。
“罗布,下次我们帮帮它们好不好?我的屁股不太疼了……”
“你要帮就去。”耿格罗布有些不耐烦,然后朝外走去。
阿吉失望地看着耿格罗布的背影,它一直都认为耿格罗布是一个英雄,它自由,它强壮,在路过桑格瑞拉的时候,宁肯去挑战狼群也不肯破坏这里的安宁。
“我知道你为什么怕!”阿吉大声说,“你就是怕,你怕跟我们熟了,你怕跟我们熟了然后我们死了你难过。你到处祸害人……你不愿意让我们跟着你,你孤独你又怕孤独……你吃了人家的果子,你就觉得欠了债……你看着它们会心疼……”
耿格罗布停住,等着阿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然后一巴掌把阿吉打了个跟头。
“它们总得学会自己拿起棍子。”它说。
然后它走了。
这一次阿吉没有跟着,它很想跟上去,可是这里的山民们还没学会自己拿起棍子,还没学会做自己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