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艳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52
|本章字节:8696字
作者:白艳平
辽西建昌县,白狼山。白狼山位于建昌城东10公里,主峰高达11402米,它以绚丽多姿的风光和丰富的森林资源,吸引着众多的游人,此山被誉为镶嵌在辽西大地上的一颗绿色明珠,更是继辽阳千山之后的又一省级天然森林资源保护区。西碾盘沟村位于白狼山的深处,位置太偏僻了,可是风景确是优美异常。
香港景观集团的董事长郎成林相中了这里的风景,准备投资3千万,要把西碾盘沟开发成为仅此于千山的旅游风景区。
开发项目得到了县市两级政府的高度重视,可开发必须先有道,郎成林的儿子郎比利一开道,麻烦就来了——西碾盘沟村口住着的一个老人挡路,他就是县里挂了号的革命功臣牛老三。
牛老三家的大瓦房旁边有一棵大枫树,这棵枫树是一棵枯心死树,解放前,牛老三就在枫树的底下挖了一个窟窿,然后用空心石墙把树窟窿和自家的火灶连了起来,这棵枯心的枫树就成了他家烧火的烟囱,这棵被牛老三当成烟囱的枯心枫树正挡在路的中间。
牛老三照级别和当年在白狼山打游击的王司令是一样的,论理早就该到北戴河疗养去了,可是山坡上那20几座烈士墓需要他照顾,牛老三说啥也不肯离开白狼山。
而郎成林就是当年还乡团的团长,大地主郎剥皮的独生儿子。郎比利就是郎剥皮的孙子。
牛老三的儿子牛白水是本乡的乡长,他先是做自己老爸的工作,叫他砍树让路,话没等讲完,牛老三就把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接着县市两级的领导轮番找牛老三谈心,哪成想牛老三眼睛一瞪,吼道:“少跟我废话,你们谁想砍我家的烟囱,就先把我砍倒了吧!”
郎比利对劝说的效果相当地不满意,他从皮箱里掏出一捆人民币来“啪”的一声,摔到了桌子上,十万元,砍你这棵大烟囱行不行?牛老三冷笑一声,把那捆钱丢牛粪似的扔到了院子里,骂道:“小兔崽子,想拿钱收卖我,问问你爹,好不好使!”
郎比利气得“嗷嗷”叫,打了个长途电话,把80多岁的景观集团董事长郎成林从香港请到了郎山。县市两级领导陪着郎成林来到了西碾盘沟村口,牛老三擎着劈柴火的大板斧,杀气腾腾地站在枯树烟囱的底下。
郎成林大老远地就满面堆笑,亲热地道:“牛三兄弟,你身体还这么硬朗啊!”
牛老三一见当年的还乡团团长,“呸”了一声,叫道:“你不死,我就活着!”
郎成林正想上前和牛老三握手,牛老三把斧子一晃,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郎成林尴尬地把修建旅游开发区的好处叨咕了一遍,最后道:“牛三兄弟,我们之间虽然有恩怨,可是恩怨再大,也大不过白狼山老少爷们的利益吧?”
牛老三鼻子眼儿里一哼哼,回身拍了一把枯树烟囱,说道:“我家的枯树烟囱可是革命功臣,他曾经救过王司令一命,想要动它,好啊,得先说通了我手中的斧子,然后再问问王司令是否答应!”
县市的两级领导对着牛白水一使眼色,牛白水和郎比利假装劝架,牛白水猛地一伸手,把牛老三两条胳膊抱住,郎比利正要夺去牛老三手中的斧子,牛老三的斧子已经撒手了“咕咚”一声,正砸在郎比利的皮鞋上,痛得他一声惨叫,抱着脚丫子在原地直转圈。后面的伐木队正要冲上来砍倒枯树烟囱——只听有人一声大喊:“住手!”
来的正是在北戴河疗养的王司令。原来牛老三感觉自己人单势孤,前天跑到山下打了个电话,他终于把救兵搬回来了。
身高体壮,气得满脸通红的王司令把伐木队员吓得躲到了一边,县市的两级领导急忙跑过来和王司令握手。郎成林望着几十年前的老对手,擦了把冷汗说道:“王老疙瘩,不,王司令,你好啊!”
王司令伸出手来和郎成林简单地握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那棵枯树烟囱,说道:“这棵枫树烟囱当年真的救了我一命,它是革命功臣,谁也不许砍它!”
想在烟囱旁边绕路,就要开山破石,附近都是人家,又不能动用炸药,全部用钎子凿,没有几个月恐怕也完不成任务啊!都说王司令识大局,顾大体,今天看来也是一个十足的老顽固!
牛老三洋洋得意地捡起斧子。还没等大骂叛变的儿子,就听郎成林叫道:“王,王司令,这枯树烟囱救您一命,说的可是那次我领人埋伏在村子里堵您那回?”
王司令点头。郎成林一脸的惊愕,转头对牛老三问道:“牛三兄弟,你当年就是用枯树烟囱给王司令发出的危险信号吗?”
牛老三一撇嘴,说道:“没差!”
当年郎剥皮被王司令领着游击队给镇压了,郎成林逃到狼山镇,招募地痞无赖组织成还乡团。这天他接到情报,说王老疙瘩要领人来西碾盘沟开会,他带着人半夜就摸到了村子里。
当时郎成林掐着匣子枪,围着个棉被就座在牛老三家的炕头上。可是他从早上一直等到下晚儿掌灯,王司令也没有出现。当他领着还乡团出村回镇的时候,却被等在枫树林子里的王司令打了伏击。那一仗打的真是窝囊,郎成林回想起来,至今还在闹心呢。
时至今日,旧事重提,困扰他几十年的泄密迷团仍叫他百思不解。看着郎成林疑惑的样子,牛老三得意地说道:“我牛老三跟着王司令革了半辈子的命,也不是榆木疙瘩——不通情理,如果你不怕输,不妨我们今天用这枯树烟囱再打个睹……!”
白狼山的人爱打赌那可是出了名的。郎成林一提打赌,也来了劲儿,说道:“咋赌?赌啥?”牛老三想把当年他用枯树烟囱给王司令报警的经过再重演一遍,就叫郎成林不错眼睛地瞧着,要是郎成林能猜到答案,砍树修路他没二话。
郎成林听完,眼珠一转,说道:“要是我猜不到呢?”
牛老三指着西山坡上那二十几座烈士的坟墓,讲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是郎成林输了,就要他在那些烈士的坟前扣三个响头,然后把烈士的坟茔集体迁到一个向阳的好地方去
迁坟原来是县里的事,由于郎山县的财政没有多余的预算,原本打算把这些烈士墓易地简葬也就是了。没想到这些年负责看管烈士墓的牛老三就是不答应,原来他咬着牙不叫砍树,为的就是迁葬烈士墓这件事啊。
郎比利一听要叫耄耋之年的父亲跪地磕头,高声抗议,没想到郎成林一摆手,叫道:“好,不就是叩三个响头,然后集体迁坟吗,这个赌,我和你打了!”
第二天一大早,郎成林又盘腿上了牛老三家的炕头,王司令为了公平,把当年牛老三给自己用烟囱报警的答案写到了纸上,交给了公证人刘市长。
农村的火炕一般都是在睡觉前烧得滚热,到天亮温度就凉下来了。郎成林座在冷炕头上冻得的直缩脖子,牛老三一翻眼睛,说道:“炕凉,我给你烧火!”
他转身出屋,到草棚子里抱出了一捆半青半黄的干草,一把把地塞到了火灶里。刘市长和王司令领着一大群人,围在树下,仰头看着枯树顶上冒出袅袅炊烟。一个个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猜测着答案。
郎成林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牛老三烧的火和平时有啥不同。他转头又望着窗外的烟囱,一拍脑袋说道:“我明白了,那天我等着王司令的时候,你把火烧得猛,烟也大,王司令一见烟囱冒烟不正常,所以才没有来?”
牛老三嘿嘿一阵冷笑,说道:“你使劲想吧,想破了脑袋你也猜不到!”
郎比利推门走了进来,他是英国皇家学院的高才生,学过植物学,他在灶火中抽出了一株柴草,用嘴咬了一口,又急忙把口水吐掉,这是剧毒的狼毒草,就是古代传说中的断肠草。这东西烧出的烟味辛辣刺鼻,不用想,当年的王司令一定是闻到了焚烧狼毒草的怪味,所以才没有进村,最后成功躲过了危险。
牛老三用烧火棍把狼毒草往火灶里挑了挑,嘲笑道:“当年整座白狼山都是你们郎家的,除了狼毒草叫老百姓们割到家里烧火外,你们郎家别的也不叫我们动啊……实在想不出,就认输吧……王司令那里有答案!”
郎成林听到这里,吧嗒着嘴,不说话了,当年确实是那样,白狼山上的东西,除了牛不吃羊不啃的狼毒草,剩下的东西真的不许村民们动。所以说,当年和现在烧的柴火也一定是狼毒草,看来狼毒草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郎成林揉着发痛的脑袋下了地,接着围着枯树烟囱直转圈,直到日头偏西,也没有想对答案。
郎氏父子没有办法,只好承认失败。第二天一大早,郎成林穿着黑色的西装,跪倒在牛老三摆好的香案前,他对着那20多座烈士的坟茔“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
牛老三泪水满脸,颤抖着声音高喊道:“先走的老少爷们,你们看到了吗,郎成林回来了,他给你们叩头认错来了,你们的再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吼完,他一挥手,牛白水点燃了拿着的那挂炮仗,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20多座烈士的坟被启开,烈士的遗骨被迁葬到了新的墓园。
牛老三的哭声惊天动地,下山后,他自己抡起了雪亮的板斧,把那棵做烟囱的老枯树砍倒了。第三天一大早,牛白水敲了半天门也没动静,他端开窗户,跳到土炕上一看,牛老三满脸的笑容,身体早已经僵硬了。
牛老三也被安葬到新的烈士陵园,郎成林和王司令默默地站在了牛老三的墓碑前。王司令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牛老三用灶烟报警的答案,其实谜底真的很简单,在几十年前,缺柴少米的郎山村民一天能吃上两顿稀饭就不错了,谁家也不会一大早地就烧火。
郎成林的眼泪“唰唰”地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牛老三的坟前,声音哽咽地道:“这些年,这个简单的答案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王司令纳闷地问道:“想明白了,你为啥还要装糊涂?”
郎成林声哽咽着说道:“我真的想到烈士的墓前多磕几个头,然后亲口向这些被我杀害的老少爷们儿认个罪,可是我怕管烈士墓的牛三兄弟不容我那么做,没办法,我只好假装糊涂,我只好假装糊涂!……”
王司令默默地点头,郎成林哆嗦着,一个头叩深深地叩在了牛老三的墓碑前,人久久地不起来,弓身驼背弯成了一个问号,等王司令去扶他的时候,发觉满脸眼泪的郎成林也咽气了。
这个当年的还乡团团长,被山里人称为狼毒草的大富豪,死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也彻底解脱了。半年后,王司令因肺功能衰竭,医治无效而去世,最后被埋到了烈士陵园,他们三个人的坟被埋在了一起,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刚点了三个点的省略号,是啊,他们毕竟是活再现代,该忘记的就忘记吧。狼毒草是毒物不假,但用正当了它也是中药!
白狼山旅游开发区在一年后,正式成立。这里的老百姓也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