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许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50
|本章字节:1031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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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福州城里,消费最高的并不是总统套房,而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的雪茄吧。每小时四千的包房费和六位数的会员年费,是隔绝暴发户与乡巴佬的最佳方式。据说本省那些听得见却看不着的大神们常活跃于此,吞云吐雾中成就一桩桩生意赚进一笔笔钱财。这里的顾客只有两种人,有钱的,有权的,就连此吧的服务员每月小费也超过五位数。
值得一提的是,当晚所有见多识广的客人都被一个人给震住了。
如果他们被一个年轻女人震住并不奇怪,女人只要够漂亮,就能艳惊四座。
但今晚震住全场的居然是个老头。
那是个蓄长发扎辫子的老头,礼帽西装领结皮带皮鞋,可以打扮的地方都是白色。白色是昂贵的颜色,不仅难打理,还需要极高的气质才穿得出去。老头还很拉风地戴了副墨镜,所过之处,男女老少皆行注目礼,受瞩目度堪比天王巨星。
比这身全白打扮更拉风的是老头带来了一整盒的蒙特克里斯托。
蒙特克里斯托是哈瓦那雪茄中最受欢迎的品牌,历史最悠久的品牌,气味独特而浓烈,备受资深雪茄迷推崇。今天老头带来的这盒蒙特克里斯托竟然是每支都价值数百美元的限量版,整整一盒也算是天价了,而老头仅仅是因为结交了新朋友高兴而让给包厢里才认识两天的朋友们人手一支,豪爽得就好像那根本不是天价雪茄。此间的贵人们谁也没见过传说中的限量版珍品,纷纷兴奋地点燃这难得的极品开始享用。
老头当然就是老韩,这晚的他自称老黄,把“以貌服人”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跟在他身边和颜悦色的小子就是他的儿子小黄。小黄由陆钟扮演,不像老韩穿得那么拉风,只是一套很不打眼的灰色装扮,甘当绿叶,好让众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韩的身上。
其实在国内想通过正规渠道进口雪茄是非常麻烦的事,一来要得到特殊的批准,二来费用很高,对数量的限制也相当严格,所以国内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假货和水货。老韩曾说过一个笑话,自称铁杆雪茄迷的某男抽了几年的某大牌雪茄,某日得外国友人相赠的真货,才抽一口居然说那是假的,正应了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谁也没想到手里的极品只是几十块一盒的国产长城雪茄换了层茄衣和商标而已。眼见在座的贵人一个个对“极品雪茄”交口称赞,陆钟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附庸风雅是很多到了一定年纪,又有了一定资本的男人最热衷的事,赵厅长就是这样的人。担任厅长这些年,他早被身边那群狗腿子们捧得忘了八辈祖宗。对待牛逼之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比他更牛逼,此道老韩最拿手,没人比他闯荡江湖的时间更长,见识更广。他只用余光瞟上一眼门前傻眼的赵厅长就知道,今晚已成功了一半。
赵厅长本是来包厢找人的,却被老韩的倾城风范所折服,愣在门口忘了该说些什么。那个好莱坞老牌男明星般的老头光彩夺目,其他客人围绕着他,如同众星拱月,他什么都不必说,只随意地轻吐出袅袅云辉,就足以证明不凡的地位和品位。
“马克?吐温说,如果不能在天堂抽雪茄,那我情愿不去那儿。拜伦说,给我一支雪茄,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我比他们的追求要更多一点,除了雪茄最爱的就是朋友。来,为了朋友,也为了雪茄,咱们干一杯。”豪爽的老头举起杯中琥珀色的醇酿,一呼百应,很难想象这些所谓的朋友不过才认识一两天。
赵厅长生平第一次在几分钟内对一个老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正好有人发现他的存在,赶紧起身打招呼:“赵厅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来跟我们一起坐,给您介绍位新朋友。”
在熟人的引见下,赵厅长得知“老黄”和“小黄”是刚从国外回来的24k纯金海归,福建华侨本来就多,这位熟人亦是城内响当当的地产大亨,他推荐的朋友肯定错不了,加上老黄的开朗善谈,很快就被赵厅长视为知己。
赵厅长接过老黄递过来的极品雪茄细细品味着,心中却有着另外的寻思。几十年悉心经营出来的上下关系都还不错,升任厅长这几年钱是捞得更多了,可苦于自己的身份始终不敢露财,谁都不敢保证没有把柄被人捉住。每次听说谁谁谁被纪委找去谈话他就提心吊胆,连觉也睡不好。捞到的钱越多就越担心,但要把这些钱退掉,那可比让他去死还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出国最安全,国内携巨款出走海外的高官屡见不鲜,说明这条路是很可行的。半年来,他一直在暗中咨询出国的事,也格外待见“老黄”这种有钱的海外华人。
“黄先生真是见闻广博,贵公子也沉稳大气,很久没像今晚这么尽兴了,有机会还要跟你喝上一回。”临分手时赵厅长已经喝得脸红红的,他今晚兴致很高,除了聊烟聊酒聊女人外,还谈了不少海外华人生活方面的事。
厅长大人还没出门,就有好几个狗腿子抢着为他买单了。
“大家给我点面子,今晚的单我买,我们父子初到贵宝地,以后需要大家关照的地方还有很多,请大家给我这个机会。”老韩掏出皮夹抽出一张visa金卡,顺便秀了秀腕间炫目的钻石袖扣。世上有许多方法可以让人对自己生出好感,金钱总是见效最快的那种。
此金卡是陆钟刚从同包房一位喝得酩酊大醉的生意人身上顺手拿的,又利落地塞进老韩的钱包。这晚消费数万,当然可以慷人之慨,反正在这里消费的全是会员,那位生意人也不会仔细查账,刷完卡后陆钟会把卡还回去。
陆钟贴心地搀着赵厅长出门,顺手将一张纯金打造的名片放进了厅长的上衣口袋,老韩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趟回来我们是想做点生意,还望赵厅长方便的时候指点一二,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赵厅长心中明白了七八分,“老黄”这番人情也不是白做的,端着架子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离去。除了“老黄”的豪爽和大方,那张纯金名片也足以留下深刻的印象。话说回来,整晚的应酬唯一的现金投入就是那张名片,七八克而已,加上工钱才两千。用两千块换来一位活财神的青睐,是非常划算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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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觉得这位厅长怎么样?”回酒店的路上,陆钟边开车边问老韩。
“标准的贪官。你看到他手上的表没,江诗丹顿限量版,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老韩的眼光不亚于专业奢侈品分析人士。
“他好像对出国很有兴趣。”陆钟若有所思。
“没错。正好给我们制造了机会,他想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老韩意味深长地说。
“软饭王能给他的只有钱,咱们不止给钱,还要给他一个未来。”陆钟马上明白师父在想什么。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我已经老了,没有多少能教给你了,只希望这次事情成功后能顺利拿到那本书。相信我,那绝对是一本让你惊喜的书。”应酬很消耗精力,老韩已经有些累了。
“师父别这么说,您才不老,世界上还有很多坏人等着被我们骗呢。”陆钟何尝没看见老韩眼中的深深倦意,但他不愿师父这样消极。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一年不如一年了。现在我只想找齐那两本书,再找个可以托付的人也就可以退休了,希望我能活着看到你重振江相派的雄风。”老韩终于说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心事。
“您不是说这辈子都不退休嘛,顶级的老千连阎王爷都可以骗过。”陆钟微笑着看向师父,他早已把老韩视为父亲。
“要是真能骗过阎王爷,我岂不是孙猴子了,你见过这么老又这么帅的猴子吗?”老韩开起了自己的玩笑。说完话,他掏出一支雪茄,刚才应酬的雪茄是为别人抽的,现在这支才是为自己。
“昨晚我听见您咳嗽了。”陆钟婉转地想让老韩少抽烟。
“我这年纪还能享受的乐趣已经不多了。”老韩点燃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让那浓郁的植物精华充分刺激每颗味蕾,良久才徐徐吐出,惬意地说,“给你讲个老故事吧。”
陆钟最喜欢听老韩讲老故事,所谓的老故事,那可是集合了无数前人的经验,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经典案例。
古时候,金陵城里有个老翁,有一天拿了二两散碎银子去银号兑换铜钱,因为银子的成色与掌柜争论不休。这时,一个过路的男子走进银号,对老翁说:“您儿子在常州做生意,与我熟识,他托我带给您家书和银子。正要去您府上拜见,没想到在这遇到了。”男子递过银子和书信后就告辞了。
老翁自称不识字,请掌柜读信,信中末尾写道:此番烦友人携纹银十两,给父亲做生活费。老头听完很高兴,说:“不用争论成色了,那二两银子也不换了,我儿子寄来的纹银信上写明十两,就用它换铜钱,如何?”
掌柜用自己的秤称过,那锭银子足足十一两还有余,他以为是老翁的儿子粗心,现在正好将错就错,赚这多余的银子。
于是,掌柜就按十两银子付给老翁九千文铜钱,眼看老翁高兴地背着铜钱走了,掌柜窃喜,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老翁走远了,才有个老顾客对掌柜说:“您恐怕受骗了,那老翁应是做假银的骗子。”掌柜大惊,忙剪开那块银子,内里果然是铅胎。好在老翁没能走远,掌柜的带领家丁将其扭送至官府,当着府尹大人的面怒斥老翁是老骗子,拿十两铅胎的假银子换了他九千真铜钱。
府尹询问原故。老翁赶紧拿出书信解释:“我拿儿子寄来的十两银子兑换铜钱,并非铅胎。这店主说我用假银,我原来那块银可拿来给大家检验吗?”掌柜就把剪破的银子给大家看。老翁笑说他的银子十两,这假银不止十两。府尹下令一称,果然那假银有十一两多。掌柜无法解释,只能自己认栽,反向老翁赔礼。
听完故事,陆钟思考了片刻才说:“真是经典,至少可以演变成十个不同的骗局,也许这次这个局也可以派上用场。”
“你听进去了就好,我最近记性好像变差了,得在得老年痴呆症之前把这些东西都教给你。”老韩看着窗外的夜色,欣慰道。几个徒弟虽然得意,但每一个都各有理想,迟早会离开他,只有陆钟不一样。早在见到他的第一天,老韩就认定这小子天生就要当老千,这点,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虽然已近午夜,街头还有不少年轻人逗留,有人大声唱歌,有人聚在一起斗着街舞,勾肩搭背的小情侣更是数不胜数,那些年轻的身影就像永远不会感觉疲惫。陆钟怕师父见到年轻人触景伤怀,赶紧加大油门,让车加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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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您比谢霆锋他爸还帅!走走走,咱们出去逛一圈,搀着您的手回头率肯定百分之两百。”司徒颖拉着老韩的手左看右看,小小的一个马屁就把老韩给逗笑了。
“鬼丫头,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老韩是真的累了,摘下头上的假发,跟大家说笑几句就回房休息了。
“今晚怎么样?”梁融问。
“很好,一切照计划进行。你们呢,你们都进展得怎样了?”陆钟作为统筹全局的老正,必须把握每个人的进度。
“我打听过了,邹天明跟人合股的那家建筑公司规模不小,但目前不招人,我只能以临时工的身份混进去,做些电路维修和勤杂工的活儿,有机会进入办公室内部。”梁融道。
“很好,已经报名了吗?”陆钟道。
“报名了,一起报名的还有另外两人,不过没关系,我打算黑进他们内部网,把那两人的电话号码改掉,公司联系不上他们,肯定会来找我。”梁融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笔记本。
“好,你办事,我放心。”陆钟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司徒颖和单子凯的进展。
“真要我去泡那个又丑又凶的女人?能不能申请换人,我算过了,那女人跟我八字不合。”单子凯哭丧着脸。
“拜托,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能忍就忍,不能忍你就先奸后杀吧。反正这周之内你必须搞定她,离间她和软饭王的关系。”陆钟皱起了眉头,最后来了句,“不过是个女人,蒙住头关上灯不都一样嘛。”
“什么叫蒙住头关上灯都一样?能一样吗,到时候蒙住头关上灯你替我上吧,要不,我自费请个专业人士攻关。”单子凯对女人很挑剔,英俊的男人大多如此。
“拜托你专业一点,谁说一定要上床才能搞定女人。”陆钟谆谆开导着。
单子凯不出声了,显然还是很不满意这次的安排。
“是谁说要当中国的斯皮尔伯格的,是谁说要去拿奥斯卡包揽最佳制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三枚大奖的,是谁说要开家比米高梅还牛逼的电影公司的,是谁……”司徒颖轻轻地摇着腿,一双妙目斜着单子凯。
大家都知道单子凯有个电影梦,他是学表演出身,当过临时演员,也在某部大片里跑过龙套,曾不止一个富婆要包养他,令他不胜其扰,所以对有钱的老女人有心理阴影。他自己也说过,当老千为的就是赚够钱去开电影公司,但他自己存的那一点点,距离电影公司的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