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发会(3)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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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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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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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92字

我九点一刻时出了家门,穿过公园和牛津街来到贝克街。福尔摩斯家门口停着两辆双人马车。在过道里我就听到楼上传出了说话的声音。当我推门进入房间时,看见福尔摩斯正和另外两个人交谈着什么。我认得其中之一是苏格兰场的彼得·琼斯侦探;另外那人是个瘦高个,戴着顶闪闪发光的帽子,穿着件厚实讲究的礼服。


福尔摩斯说:“好了,人已经到齐了。”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他的上衣扣子扣好了,并且把他那根打猎鞭子从架上取了下来。“华生,想必你一定认识琼斯先生了?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新朋友,他是梅里韦瑟先生,会和我们一起参加今晚的冒险。”


“你看,医生,咱们又在一起搭档了,”琼斯神气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可是位追捕高手,只要一条猎狗就能捕获猎物。”


“只希望今晚不是一次无用功。”我们那位新朋友消极地说。


琼斯还是一副傲慢的表情,说道:“先生,请你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他的方法虽然有些脱离实际,天马行空,但是他仍然具备成为侦探的全部素质。有几次,就像肖尔特谋杀案和安格拉珍宝被窃案,他都比我们苏格兰场的警官判断得更准确。你知道的,我并非夸大其词。”


新来的朋友表示同意:“琼斯先生,我相信你的说法。但是,我还是要说,今晚是我这二十七年以来第一次没能在星期六晚上打上桥牌。”


福尔摩斯说:“相信我,你今晚的赌注会是前所未有的大,而且这场桥牌的过程会更加惊险刺激。梅里韦瑟先生,你的赌注大约有三万英镑;而琼斯先生,”福尔摩斯转向琼斯说,“你的赌注则是那个你一直想要抓捕的人。”


“约翰·克莱是个杀人犯、小偷、强盗、骗子,梅里韦瑟先生,虽然他还很年轻,但他已经是一伙罪犯的头目了。我相信逮捕他是首要紧急的任务。他是个很特别的人物,祖父是皇室公爵,他本人曾就读于伊顿公学以及牛津大学。他头脑灵活,手脚敏捷,尽管我们知道他一直在作案,却始终无法抓到他。他或许这个星期在苏格兰毁坏一张婴儿床,而下个星期却在康沃尔集资创建一所孤儿院。虽然我追踪他多年,却始终未曾与他谋面。”


“让我也介绍一下吧。我也曾和这个约翰·克莱打过交道。我同意你的说法,他确实是个盗窃组织的头目。好啦,现在已经过了十点了,咱们该出发了。你们两位如果乘坐前一辆马车的话,我就和华生坐第二辆。”


一路上,福尔摩斯几乎没有讲话。他一直仰靠在车座上,哼着下午听过的音乐。马车嘚嘚地行驶在点着路灯的、似乎没有尽头的马路上,一路来到了法林顿街。


福尔摩斯说:“我们马上就要到那里了。梅里韦瑟先生是个银行家,他对这件案子很有兴趣。我想到让琼斯一道过来也有好处,虽然琼斯就警探这个职业来说是个白痴。但值得肯定的是,一旦他开始了抓捕,就会像猎犬一样勇猛,像龙虾一样顽强。哦,咱们到了,他们两个正在前面等着呢。”


我们来到上午去过的那条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打发走马车以后,梅里韦瑟先生带着我们走过一条细长的通道,进入旁边的侧门。里面是条小走廊,尽头处有个大铁门。梅里韦瑟先生打开铁门,我们进去后发现还有一级石阶通向另一扇门。梅里韦瑟带领着我们一直走过去,最后打开了第三扇门。原来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室,里面摆放了很多箱子。


福尔摩斯举着提灯查看后说:“这个地下室很难从上面突破。”


梅里韦瑟先生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说:“从下面突破也很困难。”接着他诧异地抬起头来惊叫道,“天哪!听起来底下像是空的!”


福尔摩斯厉声说道:“麻烦你安静一点!你已经危害到这次行动的胜利了!请你坐到箱子上去,不要打扰我们!”


这位体面的银行家只好一脸委屈地坐在一个大箱子上。这时,福尔摩斯跪在地上,举着提灯,拿着放大镜细致地查看着石板间的缝隙。不一会儿工夫他就完成了检查,站直了身子,并把放大镜塞回到衣兜里。


他说:“我们最少也要等上一个小时,因为在当铺老板睡着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的。一旦威尔逊先生睡熟,他们就会争分夺秒地干起来,毕竟他们越早动手,越容易逃掉。华生,想必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们身处一家银行的地下室中了。梅里韦瑟先生就是这家银行的董事,他会告诉你为什么这些大胆的劫匪会对这个地下室如此感兴趣。”


这位董事低声说:“这里放着我们银行的法国黄金,我们已经多次接到警告说,这些黄金已经被人盯上了。”


“法国黄金?”


“嗯,几个月之前,我们借着一个增加资金来源的机会,从法兰西银行那里借来了三万枚法国金币。可是你们看到了,我们一直没有时间取出这些钱,所以钱还暂存在地下室中。我现在坐着的这个箱子,里面就有两千枚用锡箔层层包装的法国金币。对于一家银行分所来说,我们目前的黄金储备无疑太多了,董事们也一直很担心。”


福尔摩斯说:“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好了,现在我们来安排今晚的计划吧。我想在一个小时之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的。梅里韦瑟先生,现在我们要把提灯蒙上灯罩。”


“我们要摸黑等着吗?”


“也只好这样了。本来我带了一副牌的,咱们四个正好可以打打桥牌。可是现在时间恐怕来不及了,敌人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不能露出亮光泄露了行踪。首先,我们要选择一个有利位置。这些人无法无天,但是我们要先发制人。我们必须小心翼翼,否则很可能会受伤。我藏在这个箱子后面,你们也都各找一个箱子躲在后面。我一将灯光照向这帮歹徒,你们就立刻扑过去。华生,要是他们开枪,你也别手软。”


我把左轮手枪上了膛,放在我前面的箱子上。福尔摩斯赶快把提灯罩上了,我们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从没有在这样漆黑的地方待过。被烧热的金属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时刻提醒着我们灯还亮着,一旦敌人露面就会发出亮光。我静静地等待着,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地下室里阴冷的环境和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觉得压抑极了。


福尔摩斯轻声说:“他们唯一的退路就是回到塞克斯—科博格广场去。琼斯,你按我的要求办好了吗?”


“我已经安排一个巡查官和两个警员守在那儿了。”


“好的,我们已经切断他们所有退路了,现在我们只需在这里静候就可以了。”


时间过得简直太慢了!事后大家对了对表,我才知道总共等了一小时一刻钟,但当时我觉得像是整整一夜那么漫长!我以为就快天亮了,所以不敢挪动位置,手脚都麻了。我的神经已经紧张到极致,听觉却异常灵敏,我不但能听见朋友们的呼吸声,而且还能分辨出琼斯粗重的呼气和梅里韦瑟轻微的叹息。我从前面的箱子望出去,看到石板地上隐约闪现出了光亮。


开始,那只不过是闪烁在地上的星星点点的黄色光点;接着这些光点联合成了一道光束。只见地面的石板上出现了一道缝隙,一只像女人一样又白又嫩的手伸了出来,在亮光部分摸索着什么。大约过了一分钟,这只手完全伸出了地面,但是转眼之间又缩了回去,地下室再次陷入漆黑之中,只能从石板缝隙中看到隐约露出来的灯光。


就在那只手消失不久后,忽然之间迸发出一种尖刺的撕裂声,地面上的一块石板被翻了过来,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缺口,一道灯光射了出来,随之出现了一张娃娃脸。这个人机敏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抓着缺口的两边爬了出来,一转眼就来到了地下室中,接着把同伙也拉了上来。这个同伙也是个十分灵巧的小个子,脸色苍白,一头红发乱糟糟的。


他悄声说:“万事顺利。你带来凿子和口袋了吗?哦,糟了!阿尔奇,快逃,这里有我!”


夏洛克·福尔摩斯猛地跳过去,一把扯住了这个窃贼的领子。另外那个窃贼马上跳进了洞里,琼斯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我听到衣料撕裂的声音。这时,一只左轮手枪晃了一下,福尔摩斯眼疾手快,一鞭子打到那个人的手上,手枪被打落在地。


福尔摩斯平静地说:“约翰·克莱,别做无用功了,你逃不了了。”


对方也异常冷静地回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的朋友还是逃了出去,尽管你们扯住了他的衣服。”


福尔摩斯说:“还有三个警察在那边的出口候着他呢。”


“原来如此。你们办事真严谨啊,向你们致敬!”


“彼此,彼此,”福尔摩斯回答说,“你那个红发会的主意也很新奇。”


琼斯说:“你的同伴钻洞的速度比我快,但你们会在地面上会合的。现在把手伸出来!”


铐手铐的时候,我们的罪犯说道:“请你们别用脏手碰我。或许你们还不清楚,我是皇室后裔,你们在和我说话时要用‘先生’和‘请’。”


琼斯瞪着眼睛,使劲忍住嘲笑,说:“好吧,‘先生’‘请’上台阶,出了地下室,我们会找辆马车送你去警察局,你看这样行吗?”


约翰·克莱点点头说:“这还不错。”他朝我们三人鞠了个躬,然后在琼斯的监视下沉默地走了出去。


随后,我们也离开了地下室,梅里韦瑟先生说:“真是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们了。显然,你们有着最详细谨慎的探案方法,这起精心策划的案件在我的一生中真是闻所未闻。”


福尔摩斯说:“本来我自己也要和这个约翰·克莱算一两笔旧账的。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我花了一点钱,我相信银行会帮我支付的。除此之外,我还收获了其他方面的酬劳。要知道,这次的破案经历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光是那个红发会的故事就已经十分不寻常了。”


清晨,当我们坐在贝克街的房子里喝着威士忌兑苏打水的时候,福尔摩斯告诉我说:“华生,这件事从开始就非常明显,那个奇怪的红发会广告和抄写《大英百科全书》这种工作的目的,明显是要每天都支开那个糊涂的老板几个小时。这方法虽然奇怪,但确实非常巧妙。毫无疑问,克莱别出心裁地利用了同伙的红头发,每周支付给当铺老板四英镑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知道,他们的目的可是成千上万的英镑。登个广告,租个办公室,再怂恿当铺老板去申请,这样就保证了他每天有4个小时的时间不在铺子里。从咱们的委托人讲到那个伙计自愿只拿一半工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别有居心的。”


“那你又是如何猜到他的企图的呢?”


“如果当铺里有女人的话,我可能会以为是些风流韵事之类的。可事实并非如此。当铺里的生意又不景气,也没有值钱的东西,那么他们费尽人力物力精心策划的阴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当我听到这个伙计喜欢摄影,经常去地下室洗照片时,就想到地下室这个重要的线索。接着,我调查了这个伙计的背景,原来他就是伦敦城里最胆大心细、头脑冷静的罪犯之一。他需要一连几个月每天四小时地在地下室里搞阴谋,试问又有什么事情需要耗费这么久呢?我想不出除了挖地道以外的其他事情了。


“当咱们去作案场地侦查时我就明白了。我拿手杖敲击地面,是为了弄清楚这个地下室是向什么方向延伸的。它不是向前,而是向后延伸。接着,我按了门铃,不出所料,是那个伙计开了门。虽然此前我和他有过几次较量,但彼此却素未谋面。不过这次我也没注意他的脸,我想观察的是他的膝盖。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他膝盖部分的裤子又破又脏,都是褶皱,这说明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挖地道。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他挖地道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我转过弯去查看,才知道原来我们委托人的房子和城乡银行离得这么近。当咱们听完音乐会后,我又去了苏格兰场,并且拜访了这家银行的董事,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我又问:“你如何断定他们会在今晚行动?”


“不要忘了,红发会关门停业是个讯号,这说明他们已经不需要继续支开威尔逊先生了。换言之,地道已经挖好了。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就会随时被人发现他们的秘密,黄金也可能被转移,所以他们当然会尽快动手。恰好今天又是星期六,有两天的时间方便他们逃走。就是以上这些理由使我推测出他们会在今晚行动。”


“这推理太棒了!”我大声赞叹道,“这一大长串的推理可真是丝丝入扣,环环相连,而且都被你说中了。”


福尔摩斯答道:“这不过使我不至于无聊罢了。”他打了个哈欠说,“生活已经十分无趣了。我毕生的希望就是不要在碌碌无为中死去,这些案子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啊!”我说。


他耸耸肩,说道:“总的来说,这多少还有点作用。正如居斯塔夫·福楼拜写给乔治·桑的信中所提到的:‘人是渺小的——工作才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