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自然是发现尸体的那个女孩。

“我叫尤美。”女孩中等身材略瘦，穿着还没脱去的连体黑色泳衣，一头及耳短发，脸色苍白的如刷过白漆的墙壁，带着些许青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虽大却完全无神，没有焦点般的四处乱转，圆形的脸庞和小巧如白果的鼻子让她看上去年纪完全不像是十八九岁的大学生，反倒有着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怜惜起来的孩子般稚嫩气，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楼曲萌和十牙的眼睛。

“别害怕，事情已经发生了，话说那啥要来的挡也挡不住啊。”楼曲萌一本正经地安慰着尤美，伸出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家伙，简直语无伦次，哪里有人这样安慰受惊吓的人？辛十牙在一旁哭笑不得。

结果出乎意料，女孩居然平静下来。

啊哈，看来这丫头居然也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运气，辛十牙觉得有些好笑，在一旁冷眼看着，默不作声。

“死去的女孩是我的室友，她叫花婷马，上游泳课之前她还很高兴很得意地向我们炫耀说她以前还是初中的校内游泳冠军，说要好好表演一番，然后上完课我们就去洗澡冲凉下，结果她洗的很慢，我洗好离开后浴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我喊了她一句，她嗯了一声，并且说了句等下快下课再来喊她离开，于是我只好一个人离开，十几分钟后，梁老师很不高兴，叫我去喊婷马出来，结果，结果我就看到，”尤美的语调越来越尖锐起来，最后居然啊的高声喊了出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起来，削瘦的双肩不停地抽动着，让人看了心疼。

楼曲萌一把抱住尤美，安抚似的抚摸着她还有些湿润的短发。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要叫你来喊她？”辛十牙忽然发问。

“哦，那是因为游泳课结束前需要清洗浴室以供下堂课的同学使用，所以要在下课前五分钟就不许人使用了，婷马很爱干净，喜欢冲热水澡，你知道女声洗澡很慢的，所以她特意最后一个使用，免得让别人催促，为了尽可能长的使用，女生之间经常让一个人先洗完后登快下课的时候再来喊那人出来，这样可以多洗十分钟。”尤美抽泣着说。

“原来这样，你确定离开的时候浴室里只有花婷马一个人？”

“嗯，我确定，那时候浴室里还很清楚，虽然已经有些许蒸汽啊，我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婷马一个人背着站在莲蓬下洗沾满洗发露的头发。”尤美回答道。

也就是说，在那时候排气扇还没有被塑料薄膜封住啊。

可是三米高的墙，必须要有梯子才能上去，如何让薄膜黏在上面？封住排气口又有什么用处？还有被割去的舌头又是为了什么？

虽然自己是那样同楼曲萌说的，但是心十牙知道绝对不会只是如此的符合常理的推测。

自己的预感不会错，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企图非礼然后杀人灭口的心理变态者所为。辛十牙觉得到这件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换言之，这个可怜的女孩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如果自己不快点找出凶手，会看到更多的血。

辛十牙很快便知道了那层薄膜是如何弄上去的，因为刑警很快就发现薄膜的异常之处，他告诉辛十牙，薄膜是由四个固定在薄膜角上的圆形吸铁石吸在排风处的铁皮上。

“你自己亲自爬上去看看不就行了么。”楼曲萌看着辛十牙不停地向趴在楼梯上的警员询问着。

“那样看上去与我身份不符，我所接受的教育认为爬上墙壁的高处是佣人或者窃贼才会去干的事情。”辛十牙慢吞吞地说。

“哦？难不成你是因为有恐高症？”楼曲萌忽然斜着眼凑到辛十牙面前调侃道。

“笨蛋，那怎么可能，连阿鼻地狱都不曾畏惧的我怎么会怕高？”

“那你就上去啊！”楼曲萌不屈不挠地说。

辛十牙咬了咬牙，叫上面的警员爬下来，自己慢慢爬了上去。

只不过三米而已，不需要有什么心理障碍。辛十牙安慰自己。

“十牙不要怕，掉下来的话姐姐我会用博大的胸怀接住你的！”楼曲萌叉着腰站在楼梯旁大喊起来，周围的警官开始窃笑起来。

元叶倒是忍得住，一脸默然。

辛十牙好不容易爬到通风口处，果然如那个刑警所说，薄膜是由吸铁石固定的。

辛十牙用手在吸铁石上摸了一下，感觉到有些絮状物，他拿起来闻了下，一种带着特殊香味而有些粘性。

看来就是这样了。

辛十牙从楼梯上爬了下来，将吸铁石交给元叶。

“其实很简单，不过真正实施起来恐怕需要比较长的试验次数来掌握胶水融化的时间。”辛十牙指了指吸铁石上的胶水。

元叶奇怪地观察着吸铁石，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楼曲萌见两人像打哑谜一样。

“其实这个方法比较古老了，源自于混乱的古代战争之中，特工来往的通信往往用热水蒸汽熏开，查阅对方的信件而避免被人发现。”元叶说道。

“是的，凶手先是将薄膜的上端两个点用吸铁石固定在通风处上端，然后将薄膜折叠起来，用胶水将本来同性相斥的两个吸铁石固定起来，这样折叠成一半的薄膜并不影响通风，然后由于浴室温度升高，蒸汽将胶水的粘力慢慢减弱，当无法支撑住吸铁石的磁力后两个磁铁会被弹开然后靠着此磁铁的重量又掉下来吸在了通风处下端的铁皮上，这样就将整个通风口给封闭住了。”辛十牙向楼曲萌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这个时间不太好掌握吧。”

“不，也不算难，其实只要在浴室里只剩下花婷马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了，而游泳课可供同学洗浴的时间有限，尽量把胶水失效的时间延长一些就可以了，只要浴室的蒸汽没有达到过于饱和的程度，一般人不会发觉。不过这样一来，凶手的身份不就昭然若揭了么？”元叶抽了一口香烟，用夹住烟的手指了指墙壁。

“对，基本上是在游泳课开始前可以光明正大拿着梯子接触浴室的人，比如清洁人员。”辛十牙笑了笑。

楼曲萌立即找来了梁黄老师，不过他的话很快让辛十牙笑不出来了。

“上课之前的确来了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个子高高的，带着宽边帽子，看不清楚相貌，说是负责我们学校游泳馆的保洁公司例行检修排风设施，不过我们并没有看过他的身份证明，毕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加上人家主动来我们也不好拒绝。”梁黄如实说道。

“他没有什么体貌特征么？”楼曲萌问道。

“说过了，个子比较瘦长，但是根本看不到相貌，硬要说特点的话，倒是说话很和气，声音也比较好听像女孩一般。”梁黄努力回忆道。

元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不用查了，这家伙肯定不是清洁公司的，更不可能大意到留下自己的相貌，现在暂且不管他是谁，只是弄这么多花样又为了什么，而且还割掉死者的舌头。”辛十牙又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不过这次不是敞开口笑着。

“死因是因为割舌导致大出血，看来是活生生地将舌头割去的，然后在充满蒸汽的封闭浴室内失血过多导致死亡。”元叶告诉辛十牙法医的暂时做出的死因判断。

楼曲萌再次走进浴室，然后一脸欣喜地跑了出来。

“有新发现哦，浴室里的铁质衣柜的最后一个好像很宽阔，藏下一个普通身材的人应该没有问题，凶手可能是事先躲藏在里面的吧。”

“对对，我进去的时候就想把衣服放到最后一个格子，但是好像锁住怎么也打不开，我以为有人放了衣服或者是坏掉了就没有注意。”在一旁的一个女孩说，另外两个女孩也点头表示有相同的经历。

这么说唯一可以藏身的就只能是这个铁制的灰色衣柜了。

不过辛十牙并没有注意元叶和楼曲萌的话，他抬起头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堆少男少女。

他们的表情各有异同，有悲哀，有恐惧，有愤怒，有不以为然。

但是唯有一个人让辛十牙非常感兴趣。

那个男孩子有着如海浪般的柔顺卷发，下巴微微上翘，身材高瘦却略微有些驼背，双手背在身后，皮肤白皙，如同女孩一般俊俏，不过脸上有些病态和无法抹去的哀愁，似乎在思念着什么，仿佛周围的事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好像认为自己生活在不同的次元里一般，而且辛十牙奇怪地发现，所有人中只有这个男孩的手上并没有拿着换下的泳衣，而且身上也是干燥的。

辛十牙想起那个叫尤美的女孩子，头发还有些湿润，在这初春多雨的潮湿季节里，如果游泳洗浴后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快身体和头发就干了吧？

辛十牙记住了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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