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1)

作者:杨千紫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0

|

本章字节:12886字

杜渐伦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因为爱过,也痛过,所以即便是现在只剩下恨也很难忘记了。然而李御,他像是一种毒。危险、寂寞、销魂蚀骨。我想,我一定要远远逃离他们才会有幸福。


杜渐伦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有关于他的记忆总是在某个不经意被触动的瞬间将我整个人紧紧缠绕。因为爱过,也痛过,所以即便是现在只剩下恨也很难忘记了。


然而李御,他像是一种毒。


危险,寂寞,销魂蚀骨。


我想,我一定要远远逃离他们才会有幸福。


许扬田的公寓并不很大,但是很精致,并且是电梯直接到户的。客厅里是大片的深蓝色,就像是海,沙发出奇松软,他把我平放到上面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几乎猜想他一定是将我放到了床上。


可是又不能睁开眼睛,直到他叹了一声,说:“莞凝,起来吧。”


我一愣,下意识坐了起来。与他面面相觑了片刻,这才觉得有些尴尬,他竟然看出来我是装晕的。转头假装打量这间房,一半由衷一半恭维地赞了一声:“布置得既漂亮又舒服,真不愧是你的房间。”


许扬田坐在我对面,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那只carier的红盒子。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看我,说:“你想喝点什么?”


他这样礼貌,也不戳穿我的把戏,让我有种歉疚翻倍的感觉,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说:“对不起。”


许扬田浅浅地笑,说:“谢谢你,没有当众拒绝我。”


方才那样的场景,甚至有人拿起手机拍摄他对我求婚的视频,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能接过红盒子并且扶他站起来,然后在紧要关头用手抚了抚额头,佯装醉酒昏了过去。


反正我的脸那样红,眼前的一切让我恍惚,也真像是醉了。


然后他就那样半抱着我,将我带离众人的目光,温存而耐心地带我回到这间公寓。


其实我是自私的。我不直接拒绝许扬田并不完全是因为想要顾全他的面子。其实我的内心也在犹豫不决……当我闭着眼睛倒在他肩膀上的时候我心里想,这个男人性格温和家境优渥,有一份稳定而高尚的职业,或许对我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归依。


或许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可以跟过去的伤痛断绝,远远逃开我不再想去理会的一切。


可是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况且,现在的我已经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我好。


于是,我满怀疑惑地问:“im,你怎么会想娶我这种女人?”我顿了顿,忽然有个念头涌上来,我问,“是因为那本杂志吗?你同情我?”


许扬田的目光划过我系着丝巾的脖颈,或许有些淤青遮也遮不住。他垂下头,说:“不是同情。”他看着手里的红盒子,拇指摩挲着carier烫金的“c”字,声音里有种飘忽,却又很认真。他说:“我只是心疼你。”


不得不承认,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头骤然一震。


那种感动,就像暗处里涌出的一股暖流,却让我真心想要拒绝。我低下头,说:“我可以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却不该让你娶一个不爱你的人。im,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


许扬田一怔,镜片后面那双琉璃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某种莫名的东西。他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端详我,片刻间恢复如常。他拉过我的手,将红盒子放在手心,说:“或许挑选这个时间跟你求婚,的确是唐突了些。可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无论杂志上写的是不是真的,无论何时何地……你始终有我。而我,也甘心做你的退路。”


经历过这么多的心力交瘁、颠沛流离之后,他镜片后和煦的双眼、他深蓝海洋一样的家、他的话、他的笑容、他白皙纤长的十指……忽然间让我眼眶酸了。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carier的红盒子吧,何况里面放着一颗三克拉玲珑剔透的美钻。


我红着眼睛别过头去,只听许扬田又说:“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好吗?你用来考虑,我用来等待。如果你肯答应,就在三个月后的今天把这枚戒指戴起来吧。如果到时还是无法接受,就留着做个纪念,算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顿了顿,有些抱歉的样子,解释说,“不好意思,上次送你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证件。”


还好我的年纪似乎还没有到需要隐瞒的时候。可是,这么昂贵的生日礼物吗?原来这个城市里还有这样不计较得失的男人。他才认识我多久,我又给过他什么,他就肯为我付出这么多?


许扬田站起身打开台子上的杜比音响,一段很轻柔很轻快的旋律流淌出来。他转身走向厨房,背对着我说:“我去弄杯热牛奶给你喝,然后在这儿睡一会儿吧。你看起来很累了。”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这种犹豫其实说明了我心底里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不过转念一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要想把我怎么样我根本也逃不了,还用得着趁我睡着吗?一边暗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边也是真的诧异。


许扬田,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2


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了。穿着im找给我的男装睡衣,分明是陌生的房间,却睡得那样放松,没有做乱糟糟的梦,天昏地暗,酣畅淋漓。


醒了之后只是觉得饿,推开门想去找东西吃,走到客厅看见许扬田正睡在沙发上。他穿着蓝色的格子睡衣,盖一条蓬软的蓝色被子。从厚厚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微白的熹光,映得他的睡容安静祥和,像个小王子。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人,让我微微有些发怔。难得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梦了。我转身想去厨房,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只二尺高的玻璃架子,上面倒挂着一些水晶杯。这响声惊动了许扬田,他睁开眼睛看我,迷茫的眼神片刻间便清晰起来。他掀开被子站起来,说:“莞凝,我们出去吃早餐吧。”


楼下茶餐厅里的丝袜奶茶很好喝,三明治的味道也不错。偶尔有几个白领进进出出地买早餐,看到我的时候目光总会多停顿几秒。我装作未察觉,只是很专注地吃着东西。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可是这种沉默很融洽。许扬田的目光从四周落到我身上,说:“我母亲平时也做些小生意,跟媒体或多或少有些来往,需不需要……”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说:“谢谢,不必了。你为我已经做够多事了。”我喝一口奶茶,很润,很甜,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说所谓的成长就是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坚强,那么我想我的确是做到了一点点吧。我也想要软弱,逃避,可是我知道到头来所有事情终究要我一个人去面对。


我用纸巾擦擦嘴,说:“一会儿可不可以顺路送我去上班?有些事我想今天解决。”


站在街道对面,我抬头仰望这幢再熟悉不过的写字楼。宋氏与其他许许多多幢玻璃楼一样,矗立在阳光微淡的清晨,冷漠而一丝不苟地反射着照耀这个城市的金色阳光。


在我朝他摆摆手就要往马路对面冲的时候,许扬田却从车上下来将我一把拉回到身边。我一愣怔,想回头问他怎么了,他却轻轻将我转回去,让我背对着他,在领子那里摆弄了一会儿,说:“现在好了。”


原来是标签没摘。我不由得失笑。许扬田真是个很心细的人。在送我上班之前,先带我去名店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他婉转地指出如果我还穿着前天那身衣服上班,一定又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件套装是许扬田帮我选的,米色的三件套,里面的白衬衫剪裁很好,单独穿也很好看。配的鞋子是稍深一些的米色,搭在一起恰到好处。其实他挑起女装来还蛮手到擒来的,估计以前也有过许多女朋友吧。


一起站在清晨的马路上,许扬田也笑,拈着小别针挂着的标签在我面前晃了晃。我伸手去接,他却收回到掌心里,在我身后说:“这个我留着吧,纪念你第一次穿我买给你的衣服。”


我的笑容有些僵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也许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吧。察觉到我细微的变化,许扬田忙又说:“sorry,莞凝,我随口说说的。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你压力。”


我转过身,抬眼看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忽然轻轻抱住我。


我微微一怔,随即把头熨帖地靠在他肩膀上,那是毫无压迫感的一个怀抱。侧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他身上有与他家里一样的气味,似乎是bijan的一款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由衷地说:“谢谢你。”


我是真的感激,这个男人在我最需要帮助与陪伴的时候,细致并耐心地陪在我身边。他像呵护花朵一样小心地呵护着我,即使我名声不好,即使我来历不明,即使我从未为他付出过……即使他清楚地知道其实我心里没有他。


3


我抬头挺胸地走进宋氏大楼,很多含义纷繁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难道流言真的会发酵吗?他们目光里的含义似乎与昨日的又是两样了。我面色如常地一一回望过去,旁观者们纷纷低头避开。我径自走进公司高层的专用电梯,刚要按下关门键。


“等一下!”是凌虹的声音。他用一只手格开电梯门,背靠着门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看我的眼神有点复杂。


“凌虹,你怎么在这儿?”我有些诧异,凌虹平时是不会来写字楼的。


凌虹看着我,也不答话,语气里似有些怨怼:“莞凝姐,你昨晚怎么没回来?御哥跟我都很担心你!”


我刚想说什么,这时电梯里又走进一个人来。没有打领带,穿最普通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外套,却依然无法不吸引人的目光,是李御。原来凌虹挡住电梯门是在等他。


电梯门缓缓闭合,让我想起曾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有些黯然地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敢看他,一早在心里准备好的说辞也一句都说不出了。只听凌虹又问:“莞凝姐,你昨晚不会是跟那个心理医生在一起吧?刚才我在马路对面都看到了,你们……”


他看到了我们的拥抱,那么李御应该也看到了吧?心底没来由地划过一丝心虚,可是很快便释然了。我对自己说,其实这样也好。


凌虹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我却抬起头来,看一眼李御,又把目光落在凌虹身上,鬼使神差地回答说:“是的,昨晚我跟他在一起。”


这句话我说得很轻,却又很认真,话音落下来之后,三个人都安静了。


李御漆黑的瞳仁好像不易察觉地轻轻收缩了一下,转瞬间便恢复如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落在别处,声音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关怀,只是淡淡的。他说:“下次夜里不回来,打个电话给凌虹,免得他担心。”


我一愣,心里微有些触动,也有些歉疚。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也会有人为我担心。


那么,李御呢?他也会为我担心吗?


来不及再说什么,十七楼已经到了。李御和凌虹刚要走出去,我忙上前一步按住电梯门,说:“李先生,麻烦你今天能不能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公事想跟你谈。”


凌虹回过头来看我,有些懊恼的样子,说:“莞凝姐,除了公事你就再没别的话跟咱们谈了吗?难道真为了那个心理医生就跟我们生分了?亏了御哥为了你的事……”


李御打断他,说:“好,我一会儿上去。”


我想了想,轻叹一声,总要做些什么来扭转这古怪的气氛。强自扬了扬嘴角,走上前去揉了揉凌虹的头发,他被我揉得直躲。我眯着眼睛笑,说:“好啦,别生气了。为了补偿你,哪天带你去迪斯尼玩好不好?”


气氛松下来,凌虹一怔,有些怏怏地摸了摸头发,半晌还是笑了,说:“好吧。”他顿了顿,又有些赌气的样子,说,“不过你不许跟那个心理医生在一起!”


“你管我!”我一手用手袋拦着电梯门,一手作势又要去揉他的蓝头发。凌虹敏捷地躲到李御身后,我的手碰到他西装的纹理,有种干燥而细密的触感。


我触电一般缩回手,退一步回到电梯里,一边按下闭合键一边讪讪地对凌虹说:“先走了,中午请你吃午饭。”


电梯门闭合之前,有一个瞬间我与李御四目相对。他的眸子很黑,眼神不像杜渐伦那样执着纠结,也不像许扬田那样纯净无害,但就是有种很吸引人的东西,让人只看一眼就放不下。


但是,我真的不想回到过去了。


那种心痒痒的感觉,反复思量,越陷越深,最后想得心都痛了,还是没有结果。


忽然真的很想知道,此时他眼中看到的我,又究竟是怎样的呢?


“你想跟我谈什么?”李御坐在我对面的转椅上,目光落在显示器旁边的仙人掌上,似是觉得有趣,拿起来在手里把玩着。


我深吸一口气,说:“《sar周刊》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我想借这个机会,投资拍电影。”


李御微微一怔。我又说:“最好赶在我这件事的热度消退之前。其实很早我就有这个计划了,也已经跟邵氏的高层初步谈过,到时候挑个现成的剧本和演员,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说,“嗯,还可以挑一个跟绑架有关的题材,就说是在影射我这件事,曝光率一定很高,省去了许多宣传。”


富家千金疑遭绑架***,真人真事的传奇人生,多么吸引市民眼球的一个题材。我这样想着,忽然也有点悲凉的意味涌上心头。这时候我应该有点受害者的样子在家宅着不出门吧,结果却反客为主地出来算计着怎么赚钱,真不像个女人。


拍电影这个东西,只要演员好,宣传到位,赚个几百万不是问题。现在宋氏没有实业支撑,最赚钱的部分是旗下的广告公司和公关公司,在文化产业中本来就有些基础。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趁着这件事的曝光率高投资电影业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着急赚钱,想嫁人了吗?”他用眼角瞥我,带着一丝揶揄。


我顿了顿,说:“其实你学东西真的很快,总有一天……你不会再需要我了的。”


李御无声地打量着我,一双黑眸像是想要把我看穿,半晌,某种莫名的东西一闪而过,说不清是怜惜、惆怅还是疑惑。他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说:“没想到你这么敬业。”


我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贬我,转移目光装作是在看显示器,淡淡地说:“我是商人嘛,自然唯利是图。”


“那算是我多事了。”他把一本杂志放在桌上,上面刊登着一则道歉启事。杂志编辑部宣称该封面照片是合成的,并向广大读者和受到那篇文章影响的当事人道歉。


李御把那小盆仙人掌放回到我桌上,轻描淡写地说:“绑架你的那伙人是市来的,头目那晚跑了,估计现在已经被灭口,查不出背后主使是谁。只知道这件事跟19a的玄武堂有关。”


我心头一热,原来李御在背后为我做过这么多事。忽然又想起他在办公室里对姚莹说的那些话,心头又黯然下来,半晌,我淡淡地说:“谢谢你。”


19a的玄武堂?我有些想不通,19a那么大个帮派,玄武堂又是为首的第一大堂,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针对我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跟李御的关系吗?


李御看着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终是没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回到那盆仙人掌上。我见他喜欢,忙说:“这个送给你吧。防辐射的,放在电脑边上对身体有好处。”


其实不过是盆普通的小仙人掌,只不过花盆有小小的特别,上头印着一幅马尔代夫海滨的照片,碧海蓝天。是一个客户送的样品。


李御又把它放回到我桌上,说:“我从来不养花的。”


我笑,说:“一个月浇一次水就可以,你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帮你照顾。”


他又抬起眼睛看我,黑眸深邃,我的笑容却不知为何渐渐僵了,一点一点退了下去。或许这样的话,我从来都没资格跟他说的。


房间里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我说:“我想买栋楼跟彩姐一起住,很快就会从你那儿搬出去了。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