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南飞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10:57
|本章字节:12640字
就在陆凡一和比尔开车离开十五分钟后,整个希尔顿酒店顶楼就被大批警察封锁了,照例是现场勘查、询问证人等工作。谢刚站在第十号总统套房门口的走廊上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欧阳嘉和李宁被训得抬不起头。“我叫你们多带几个人,你们不听,现在好了,你们两个,不仅放走了重要的逃犯,枪还被人抢走了。你们知不知道,一个警察丢枪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而且对方还是极度危险的犯罪嫌疑人!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谢刚摆摆手,极力压抑着怒气,“好了,我看你们也不用当什么警察了,收拾收拾回家吧!离靳局长限定的破案日期还有四天,反正这四天里,破不了案,我们都得滚回老家喝西北风!你们俩就当是提前回家了!”欧阳嘉和李宁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谢刚又问:“枪里还有多少发子弹?”“当时情况太混乱,我只知道,我和欧阳队长每人带来两个弹夹,一共有24发子弹。”李宁说,“至于开了多少枪……不记得了。”“连开了几枪都不记得了!好,真好!你们真对得起‘重案队刑警’这五个字啊!”谢刚竖起大拇指却不是为了表扬,他是气得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大喊一声,“痕迹科的人来了没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连忙跑过来说:“我是痕迹科的。”“你马上查看一下现场一共有多少六四弹孔。”谢刚说完便又不管他了,转头继续质问欧阳嘉和李宁,“你们刚刚说,是一路追着老樊到希尔顿酒店的?”“是。”欧阳嘉回答,“老樊的车开得极快,我们被他落下很远,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车开进希尔顿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和李宁还特意在地下停车场找了一圈,果真看到老樊的车。然后我们跑到酒店大厅向服务员打听,花了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才知道老樊进了顶楼的第十号总统套房。”
“那就是说,在你们耽搁的这段时间,陆凡一杀了老樊?”
“这个……”欧阳嘉迟疑了一下,最后低声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老樊也许是在那段时间被杀的。”
“据你们刚才汇报的情况,在案发现场,和陆凡一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对,是个外国男人,他显然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欧阳嘉说,“一举一动都非常专业、非常娴熟。”
“外国人?”谢刚皱眉,想了想,迟疑着问,“是不是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左右,年纪大概三十出头,眼睛是蓝色的,头发自然卷曲?”
“是。”李宁插嘴,“给我的感觉就像是007。”
“果然有问题。”谢刚深深锁紧眉头,“好一个调虎离山。”
“什么调虎离山?谢队,你发现了什么线索?”欧阳嘉和李宁紧盯着他,急切地问。
怒气在谢刚眼中慢慢积累:“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在游泳馆被我们误以为是陆凡一的人!这个神秘男子一直在暗中帮助陆凡一,显然,他们是一伙的!”他越说越生气,“该死的,陆凡一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我们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欧阳嘉和李宁听了都默不作声。
“曹帅!你过来一下!”谢刚大喊一声,“你马上带人去查查,和陆凡一一起的那个神秘男子是什么来历!”
这时,首席法医周琳从老樊嘴里掏出一张纸条和一个mp3,分别装在两个物证袋里,走过来交给谢刚。
“又是数字?”李宁一下子就看到字条上写的数字1979,脱口惊呼,“怎么又少了两位?”
谢刚把物证袋拿在手上,一阵沉默。
少了两位数字,就意味着,人,又死了一个。规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从最开始从许建东口中发现的“1303231979”十位数字,到老吕口中的“03231979”八位数字,又到老李口中的“231979”六位数字,直到这一次,老樊口中的“1979”。每一次谋杀案发生后,数字都会减少两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19”和“79”又代表谁呢?所有这些数字,究竟有什么含义?凶手为什么要故意留下线索?
“谢队,大堂经理来了,就是他给陆凡一开的门!”曹帅把一个受了惊吓的男人带到了谢刚面前,“他知道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
“是你开的门?”谢刚眯眼看着他,冷冷地问。
“门是我开的,可我不是帮凶!”大堂经理嘴唇剧颤,脸色发白,唯恐谢刚不肯相信他,“那个男人说他是吉姆先生的人,还给我看了他的证件,所以我……”
“吉姆先生是谁?”谢刚像打开易拉罐一样打断他的话。“是我们酒店的董事长。”
“那个人,他给你看证件了?”
“他……他是fbi。”大堂经理说出这句话后,人紧张得都快瘫在地上了。离奇又残忍的谋杀案、枪战、fbi,现在又是重案队,他有生以来哪里见过这架势。
“美国人怎么会跟这起案子有关?”谢刚愣住了,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他人面面相觑,越发觉得事情蹊跷。
“马上把酒店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我要这几天全部的监控录像。”谢刚说做就做,目光坚毅,“我倒要看看,老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希尔顿酒店里来。”
“已经晚了!”欧阳嘉阻止他,“我和李宁早就去看过了,酒店监控室的电脑中了病毒,所有资料都被格式化了,到现在,监控还处于失灵状态。”
“哪有这么巧的事?”谢刚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叫来曹帅,“你派技术人员去监控室看看,一定要查清中毒的原因。沿着电脑中毒的痕迹反查过去,ip地址就是对方的老巢。我猜,很可能是陆凡一搞的鬼,我们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出陆凡一的藏身之处。”
“我马上派人去查。”曹帅带着两个电脑技术员,跟着大堂经理直奔监控室。
“谢队,如果陆凡一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不杀我们呢?当时,他明明有机会杀了我们的?”这个疑问憋在李宁心里好久了,他用余光瞟了瞟身旁的欧阳嘉,见她也露出疑惑之色,似乎身有同感,只是问不出口。
“他不是不杀你,是舍不得杀她!”谢刚看了欧阳嘉一眼。
欧阳嘉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难过极了。一阵长长的沉默。
“陆凡一临走前说他是被冤枉的。”李宁说,“他说话的神情,不像是撒谎。我了解他。”
“你了解他?呵,别说笑了,除非你也变成他那样冷酷残忍的混蛋,连续犯下四起血腥谋杀案。”谢刚目光沉沉地看着李宁,那不是嘲讽,而是微微的失望,他拍了拍李宁的肩膀,“只有谋杀者最了解谋杀者,你太年轻了,是不会明白他那样的人在想什么的。”
李宁哑口无言。
晚上20∶30,重案队会议室气氛压抑凝重,原本为陆凡一设下的天罗地网,如今却变成了一场笑话。
“不是发了通缉令吗?有没有接到群众举报?”谢刚问。
“举报倒是有很多!”曹帅为难地说,“很多人打电话过来,说在哪里哪里见过陆凡一,我派人前去核实了,没有一条属实。”
“警犬队那边呢?有什么新进展?”谢刚问。
“陆凡一从希尔顿酒店上车离开后,警犬就无法继续追踪了。”杨帆说。
“他们逃走的时候,开的那辆车呢?查得怎么样?”
“没有牌照,只知道开向郊区了。那边几乎没有监控录像,所以追查起来非常困难,我已经加派了人手。”老马说。
问到这里,所有人的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谢刚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出神地盯着桌上堆满了烟屁股的烟灰缸。如果说他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是暴跳如雷,那他现在就如同一片深海,所有情绪都掩藏在那双深邃的眼睛下面,他顿了顿,又平静地问:“希尔顿酒店监控室电脑中毒,有没有什么结果?”
“对方是个高手,无法追查ip。”技术人员说。
“老贾,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谢刚看向老贾。
“联系了,美国驻华大使馆一听我们想核实一名在中国执行任务的fbi的身份……”老贾面有难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口。
“怎么说?”
“大使馆说,要核实fbi的身份可以,不过需要美国总统同意。”老贾实话实说,“他们还说,我们中国人的想法非常有意思。”
“是嘲笑我们很傻很天真吧!”李宁小声嘟囔。
“他们这么说也很正常。”谢刚脸皮紧绷,“据我所知,美国驻华大使馆是fbi在中国执行任务的唯一合法据点。大使馆位于市中心的主干道上,周围都是监控。曹帅,你马上跟交警部门联系,我要这几天进出使馆的所有人员和车辆情况。fbi如果想保护陆凡一,最有可能就是把他藏在使馆里!”
“不用看了!”欧阳嘉开口,“最近七天的监控,我都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员或车辆进出使馆。”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许久,欧阳嘉打破沉默:“目前来看,所有线索都断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弄清楚一件事。”“什么事?”谢刚直视她。
“许建东、老吕、老李、老樊,他们四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凶手为什么对他们下手?”欧阳嘉提出一直以来的疑惑,“我们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徒劳无功地奔波在案发现场,而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我可以理解你的疑虑,欧阳队长,但并不是所有谋杀案都有共同点。”曹帅说,“我知道你和陆凡一关系一直很好,不管你承不承认,其实,谋杀动机已经很清楚了,陆凡一杀许建东是因为暗恋你,他杀老吕是因为老吕怀疑他,杀老李是为了从禁闭室逃走,这些动机都符合逻辑。”
“那么老樊呢?如果陆凡一是凶手,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老樊呢?老樊和陆凡一工作上没有交集,生活上也没有来往,他也没有得罪陆凡一啊?”欧阳嘉毫不客气地反驳,“大家难道忘了吗?老樊说收到了地狱的请帖,然后就甩开我们,直奔希尔顿酒店,很明显是凶手引诱他去希尔顿酒店的。”
“我相信,陆凡一和老樊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曹帅肯定地说,“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按照你的说法,陆凡一是随机杀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下一个谋杀目标是谁。那么,你怎么解释许建东嘴里的‘1303231979’?为什么老吕死后,这组数字变成了‘03231979’?而在老李之后,又变成了‘231979’。现在老樊死了,数字变成了‘1979’。我相信,如果我们中间又有人被杀的话,塞在我们口中的数字会变成‘19’或者‘79’。”
最后一句话听得人悚然变色,几个刚参加工作的民警下意识地摸摸脖子,吸了一口冷气,仿佛有人会突然拿着刀跳出来,划开他们的喉咙。
“现在,是时候坐下来好好想一想,研究一下这些数字的意义了。”欧阳嘉说。
“说不定,这根本就是陆凡一和我们玩的把戏,他只是随便写了一组数字,根本没有什么含义。”曹帅说。
“既然不代表什么含义,那他为什么非要写数字呢?他怎么不写别的符号,比如字母、图案,或者干脆每次作案都留下一张扑克牌。”欧阳嘉反问,“那种东西不是更具有迷惑性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洗脱陆凡一的嫌疑。”曹帅被逼急了。
“我只想要真相。”欧阳嘉平静地说,“如果陆凡一真的是凶手,我会亲手抓住他。”
所有人无言以对,讨论再度陷入了僵局。
“我听许建东无意中提过,他和老吕一起破过案子。老贾,你在警队工作时间长,你知道有这回事吗?”欧阳嘉突然提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许建东和老吕是老朋友,也是老搭档。”老贾回答,“别说是老吕了,我和许建东也合作过很多次啊。大家都是刑警,经常一起加入专案组什么的,这太正常了。”
欧阳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紧接着问:“那许建东、老吕、老李、老樊,他们有没有在同一个专案组共事过?”
“我想想。”老贾沉默了片刻,开口,“有!”
“什么案子?”谢刚也是反应相当地快,马上抓住了问题的要点。
“是1990年还是1991年,我记不清了,好像是个绑架案,当时的专案组不光有许建东、老吕、老刘、老樊,还有我,当时我还是专案组的组长。”老贾拍拍脑袋想起来了,“是1991年,没错!”
瞧着像个没事人似地老贾,大家都觉得头皮发麻,不约而同地盯着他。
“都这么看着我干嘛?”老贾莫名其妙。
“亏你还笑得出来,说不定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谢刚一脸阴霾地望着他,认真地说。
“那个案件没什么呀?只是个普通的绑架案,你们不说,我都快忘了。”老贾眼中闪动着困惑,“你们可别吓唬老同志啊。”
“这可不是吓唬你!”谢刚问,“那个案子的档案还有吗?”
“九十年代的案子,到现在都二十多年了,档案早就销毁了。”老贾说。
“老贾,你快说说那个绑架案的经过。”欧阳嘉急了。
“那是1991年的夏天,一个美国商人的小孩在郊游时被人绑架了,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我真忘了,是个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那个美国商人似乎很有背景,市局领导对这个案子高度重视,就派我、老吕、老李、老樊,还有刚刚参加工作的许建东组成了专案组,我任组长。当时,许建东还只是专案组的内勤。当天晚上,绑匪就通知那个美国商人准备赎金。交换人质的时候,我们就埋伏在交接地点。老樊是全局有名的神枪手,我安排他拿着狙击步枪在制高点埋伏。我们的计划是只要见到人质安全,就立刻击毙绑匪。计划进展得很顺利,两个绑匪刚一露头,就被老樊两枪干掉了,人质很安全。因为这个案件,我们专案组每个人都立了一等功。”老贾回忆起这一段,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意。
“果然和美国人有关!”谢刚恍然大悟,“难怪突然跑出一个fbi来。”
“二十年前的这起绑架案和现在的连环谋杀案关联非常密切,老贾,你确定那两个绑匪死了吗?还有没有同伙?”欧阳嘉追问。
“当时,我们确认过了,两个绑匪,都是一枪爆头,当场被击毙。还是挺年轻的两个小伙子,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另外还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绑匪身上一无所有,我们连身份都没法核实。至于有没有其他同伙……”老贾想了想说,“这一点我真不敢确定。”
“也就是说,绑匪有可能不止两个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马突然开口。
“说说你的想法,老马。”谢刚说。
“我猜,这次连环谋杀案的凶手,很可能是当年绑匪的同伙。他杀人的动机很简单,为当年被击毙的绑匪报仇!”老马说,“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真的有同伙,他为什么歇了二十年才动手。”
“也许他因为别的案子入狱了,也许他在等待某一个特殊的时机,我们无从得知。”杨帆说,“只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就是这个混蛋一旦动手,就绝不会停下来,除非他被抓,或者他死了。他能咬着牙根忍二十年,所受的煎熬和痛苦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许建东和老吕他们的死状会这么惨。”
“如果老马和杨帆的推理没错的话,那么,陆凡一绝对不可能是凶手。”欧阳嘉眼神中闪动着光芒,“1991年,那时候,陆凡一应该还在上小学,怎么可能是绑匪的同伙?”
“那也不一定。”曹帅提出一种可能性,“没准被杀的绑匪是陆凡一的亲人。”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欧阳嘉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
没有人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