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泽卉脱口而出的惊叫，与树林上方纷纷飞走的飞鸟传来的扑楞翅膀的声音混合，为死亡的开始鸣出了丧钟。

“你竟敢开杀戒，我们不会放过你的！”同伴的死刺激到了另外十一个红衣人，他们发狠一样一轮又一轮地对围在圈中的展凌白动了杀招。

“他用暗器伤人，分明是自寻死路！”如果不是那人使出小人行径，展凌白并没有打算杀他。

护龙十二卫，曾有“生死相随、同进同退”的誓言，一旦有人动手杀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就必须把另外十一个也杀掉，否则他们不会结束这场较量，因为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止。

然而，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护龙十二卫并不是只有十二个人，而是无数个梯队组成，每一个梯队内都有十二名绝顶高手。即使这一批被杀光，他们还会源源不断地来第二批，第三批……采用车轮战术，直到将动手的那人杀掉为止。

展凌白从腰间抽出了青冥剑，剑气陡然间凌厉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快如闪电的长剑，剑峰破风而出。瞬时，寒风吹过，卷起漫天树叶，带得飞砂走石。

苑泽卉本能地用手捂住了双眼，耳边风声作响，刀剑相碰发出的火电之音更是层层起伏。

大约一柱香过去，风声渐消，树林又恢复了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苑泽卉慢慢地松开了捂在眼睛上的手，只见满地的碎叶，被连绵的红色相压，仔细一看竟都是尸体。

那黑衣人仍是单手持剑，远远地站在死尸之中。

苑泽卉躲在大树后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展凌白缓缓地还剑入鞘，走近她身旁，冷淡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些：“你都看见了？害怕吗？”

苑泽卉不敢说话，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你是她的姐姐，她昨日……大婚，你为何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他皱了皱眉，将肩上的皮囊拿下来，仰头饮了一大口酒。

苑泽卉隐约感觉到这个黑衣人与苑昭禾之间似乎熟识，而此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定了定神说：“没错，我妹妹是昨日嫁给了……嫁给了当朝太子。我家花园就在后山，我半夜思念妹妹睡不着，想起我们昔日在这树林里玩……所以走来看看，没想到遇见了你。”

她随口撒着谎，以便掩盖心中的凄凉。

不料黑衣人竟然叹了一口气，略带惆怅地说：“连她的姐妹，都如此思念她……宫门深九重，你以后恐怕都很难见着她了。”

苑泽卉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

展凌白看着她，免不了又想到了苑昭禾。

她总是那样明丽开朗，脸上经常带着一缕清纯可人的笑意，每次想起她第一次面对自己时，明明害怕得不行却还要装出轻松自如的样子，他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开心。这世间美丽的女孩子不少，然而像苑昭禾那样明媚又勇敢的女子，真是绝无仅有的稀少了。

“你觉不觉得，我杀人太多、太随意？”他忽然问她。

苑泽卉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也许，他并不需要她回答，只需要她倾听，因此她只是摇了一下头。

“不是我愿意去杀人，而是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最坚强的生命才能存活下去，弱者必定要成为强者的牺牲品。”

“弱者？强者？”苑泽卉喃喃地念出这四个字。

“弱肉强食，生存定律，就像刚才，如果我不够强，那么死的人，一定就是我。”展凌白又喝了一口酒，看着天际的曙光。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苑泽卉一眼。

他今天的话似乎多了些，然而此时此刻，他心里确实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找一个人说说心里话，虽然这些话，原本是想对她说的……哪怕现在身边的女孩不是她，只是她的姐妹。

“对不起，打扰你了。让你看到一些不该看见的事情，我很抱歉。”

展凌白喝完皮囊中的最后一口酒，平地飞起，掠过树枝，眨眼间消失在苑泽卉的眼前。若不是有这一地的尸体，她都不太敢相信那个黑衣人曾经真实地出现过。

这是一个神秘而奇怪的男人，貌似与苑昭禾之间有着某种奇异的联系。

苑泽卉掩着口鼻，她想尽快走出那片小树林。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像一个荒唐而不着边际的梦，她看到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一幕，看到了活生生的性命化为乌有，她忽然觉得滴翠的话是对的，生命是如此宝贵的一件东西，不容践踏，不容浪费，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就像黑衣人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就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无论是武力，还是智谋，只有胜过敌人的时候，才能让自己不再成为人家掌心里的泥娃娃，任人搓圆捏扁。

——我命由我不由天，要争取，全力的争取！

苑泽卉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她迎着已经冉冉升起的太阳，绕道从另一端离开，抬脚还没走两步远，就被一片杂草中晃出的颜色晃了眼目，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俯身拔开杂草丛。

青绿色的草丛里，竟有一支镶着粉红宝石的桃花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