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慕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0
|本章字节:11548字
方城坐了好一会儿,把鼠标放在那个已经变成了灰色的头像上,呆呆地看着。
陈蕊……
陈蕊刚洗过澡,披了件浴袍,慵懒地躺在沙发上。ipad2里正播放着《城市猎人》,里面的花样帅哥李民浩很帅气。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个多小时,但厨房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菜肴。叫的外卖,等方城快来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反正方城从来没有吃过自己炒的菜,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我是个坏女人。
陈蕊对自己的评价很彻底,剥离了一切虚伪造作的伪装,血淋淋地面对真实的自己。不久以前,有个人对她说过,只有对自己的评价准确,才能准确地利用别人。我是个坏女人。她在心底又重复一遍,把那个坏字咬得特别重。陈蕊从很小起,就很懂得利用人,特别是男人。
她端了杯红酒,惬意地品了一口。女人要找的男人不一定很有钱,但一定要舍得为女人花钱。比如大学时的方城,结婚后的张成礼,现在的蒋峥。有钱的男人多得是,但很多有钱的男人太聪明,对他们来讲,女人只是玩具。不但平时对自己的女人给予得少,而且玩腻了之后,就会像吐掉嚼到无味了的口香糖一样抛弃掉对方。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出轨也好,做二奶也好,如果对方是比自己聪明的男人,那是很危险的。女人的青春很短暂,如果不好好把握,只幻想着付出肉体去换男人的施舍的话,搞不好最后会一无所有。还不如找个在感情这种事上不算太精明的男人,逐渐地索取。而且对男人的所需所求,一定要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像榨油一样,慢慢地榨出他的所有。然后以他作为跳板,物色更好的猎物。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既然有甘愿向你示好的男人可以利用,为什么还要为生活弄糙了自己的双手?想到这,陈蕊的嘴角扬起了美丽的弧度。
陈蕊的父母是那种带有一点小资情调而又自以为是的人,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就固执地信奉“穷养儿子富养女儿”的观念,并且贯彻得非常彻底。
可惜十几年的“富养女儿”,虽然培养出了陈蕊所谓的富家小姐气质和漂亮的容貌,但也培养出了陈蕊歪曲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毕竟陈蕊父母所谓的“富养女儿”的目的就是提高女儿的形象气质,为钓金龟婿做准备。没有吃过苦的人,让她心甘情愿地通过自己的奋斗来换取报酬,无疑是天方夜谭。都说经历了贫穷的人对财富的渴望更大,但起码这些人的心理定式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财富,就算不择手段,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所以说,这世上白手起家的人不少,但家道败落后能由纨绔子弟复兴的,却没有几个。
陈蕊从小学起就没背过书包,全是由男生代劳。对于如何凭借自己容貌和气质上的优势,来指挥男人们争先为她服务,她有二十多年的丰厚经验。除了那些聪明的男人,其余的那些,不管有没有钱,愿意做观音兵的蠢男人真的是太多了。就算他们明白陈蕊现阶段不可能跟他们发生什么,但无不奢望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陈蕊一个稍显暧昧的眼神,一个稍微亲密的动作,他们就心甘情愿地受陈蕊的差遣。他们以陈蕊的好朋友自居,却不知道所谓的好朋友和男朋友之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且他们通常会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心底嘲笑陈蕊的男人:虽然你得到了她的人,但我却得到了她的心。陈蕊对这种情形很是满意,有时候她会躺在床上,忽然想起那些爱情棋盘上甘愿受她驱使的棋子,不可抑制地发出娇笑。
比如现在的方城,虽然那时候她绝情地背叛了他,但事隔不久,只不过几条qq消息,就又能把他招来。蒋峥太在意自己的身份,想要找个陪衬掩盖一下。这件事实在太简单不过了。晚上把方城喊来之后,只需要陪他吃几口外卖送来的饭菜,流上几滴眼泪,倾诉几句自己都想发笑的谎言,那个傻子就会决绝地戴上这顶绿帽。
我爱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方城大概会这样说吧,对的,他就是那样的人呢。
门铃响了。
陈蕊把ipad2放在了一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呢?
“陈蕊?是我,开门。”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陈蕊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没有换衣服,陈蕊特意将肩上的浴袍往下拉了拉,款款地走向门口。
方城赶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成礼家的房子很不错,是那种标准的中产阶级小区。方城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小区里面停的不少是日系车,但对于方城来说,能供得起车的人,生活条件已然比他高了不少。
老公死了不到一个月,旧男友就登门拜访,虽然是前女友主动邀请,但方城还是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陈蕊的那句“一个人在家”,总让他觉得像在什么暗示一样。如果被公司的人知道了,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花边消息。但是,想想陈蕊现在的处境,怎么能不心生怜悯呢?张成礼死了,陈蕊要独自面对以后的生活,这对于一个柔弱的女人来说,是多大的压力啊。作为前男友,该伸手的时候难道要冷漠地旁观吗?
陈蕊当初对自己所做的确实称得上背叛,但是身为女人,向往幸福的生活也不算错。自己一穷二白,而且是职场新鲜人,能给陈蕊幸福吗?难道跟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受苦,陈蕊会幸福吗?
到了门外,方城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去按门铃,门却开了,是虚掩着的。房内没有开灯,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方城咬了下嘴唇,小声喊道:“蕊蕊,你在吗?”
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不是约好今晚的吗?蕊蕊呢?是她主动邀我的啊!
方城敲响了门。
“有人吗?我要进来了。”
是出去买东西了吗?门都没锁,应该走不远吧。小心地推开门,方城融入黑暗之中。
“蕊蕊,你在吗?我是方城……”
手搭在墙壁上,是光滑的壁纸。上下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凸起的物体,应该是灯的开关,方城想着,摁了下去。顶灯亮起了柔和的蓝光,哦,多功能的吸顶灯,要按几下才是白色的灯光呢?
正当方城准备再次按下开关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什么,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缓缓地转过身,那东西在幽蓝的灯光下一动不动,诡异地攀附在墙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对着方城。一股寒气犹如活物一般从脊背爬了上来,方城像一片寒风中干枯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那个东西的长发披散着垂了下来,头颅无力地耷拉着,两臂平伸,双脚并拢悬空,活脱脱一个嵌在墙上的人体十字架!
方城感到一阵瘫软,整个人靠在了墙上,无意中再次触动了开关。惨淡的白光悲悯地洒下,大块的鲜血刺入眼中。
“蕊蕊……”他跌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喊。
“已经是第四个人了。”徐佳嘴里含了根棒棒糖,口齿不清地说。
身着浴袍的女尸被钉在墙上,长发凌乱地顺着脸颊垂下,好像贞子一般。尸体的颈部有道细细的淤痕,四肢已经僵硬,右手手腕的大动脉被切断了,皮肤呈现出一种因失血过多而导致的青白色。全身共有十四枚又粗又长的水泥钢钉,分布在手心、肩胛、盆骨、脚掌处。在尸体后面的墙上,是用鲜血涂成的拉丁十字架,尸体与十字架相互映衬,犹如一幅女版的耶稣受难图。而在十字架的右下角,鲜红色的“soulmae”的签名十分显眼。
房间不小,对于我来说。
我将目光从人体十字架上挪开,顺着木质地板望去。映入眼中的是色彩斑斓犹如抽象画的机织方形地毯,地毯之上是时尚的沙发三件套,中间摆着一个文艺范十足的透明茶几。茶几上,放了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茶几的对面是淡黄色和暗红色相间的电视背景墙,墙上挂着一个四十多寸的液晶电视。电视柜是纯黑色的,泛着金属的光泽,上面摆了些碟片和一套家庭影院。一台白色的ipad2十分显眼。
我坐到沙发上。沙发软硬合适,极有弹性又没有下陷的感觉,看来不是便宜货。
“这女的就是陈蕊,张成礼的老婆。”徐佳吮了口棒棒糖,“第二次出现十字架了啊,是soulmae黔驴技穷了?”
“可能吧。张成礼的老婆吗?警方有什么发现?”我拿起茶几上的红酒,产自法国波多的小拉菲,家境不错嘛。
“防盗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房内没有打斗的迹象,也找不到有价值的脚印或者指纹。茶几上的两个高脚杯,一个上面留有死者的唇印,另一个好像被人擦拭过了。但不管怎么说,死者在死前,应该跟人一起喝了点红酒。从时间上推断,这个和死者一起喝酒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所以,我们的初步推断是熟人作案。”
“那还要我来干吗?你们推断得蛮到位的啊。”
“陈处长的意思啊,”徐佳有些不服气,“你现在可算是他眼中的红人了,动不动就是‘让那个徐川也看一下’。”
“报案人呢?你不是说是接到了报案吗?”我笑吟吟地问道。
“被带回去做笔录了。啊,说起来好巧,你知道是谁报案的吗?就是那个你想要接近的方城。”
“方城?”
“嗯,就是那个方城。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就像一只鹌鹑一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不就是一具尸体吗,就给吓成了那样。嘁,真是个懦弱的家伙。”
“嘿嘿,徐佳,你第一次见到尸体是什么时候?”
“去年,就是在f大学图书馆里,发现顾新尸体的那次嘛。”
“那时候你好像在喝咖啡对吧,现在你又在嚼棒棒糖。”我促狭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徐佳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蛮好的,超出了正常人的水平。”跆拳道黑带三段,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变态的。
“谢谢夸奖。”徐佳眯起眼睛,很受用的表情。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轻松道:“那么,我大致来推演下案情。”
“房门既然没有被破坏,证明凶手很有可能跟死者认识。当然也可能是凶手扮成了警察、物业等能让死者放下戒备的人物,但请警察或者物业一起喝拉菲的倒是少见。这个熟人走进房内,和女死者一起待了一会儿,喝掉了小半瓶红酒之后,杀死了女死者。室内没有搏斗痕迹,可以推断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谋杀,而且凶手出手迅速,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尸体颈部的伤痕虽然很小,但应该就是致命伤,换句话说死者是被钢丝细线勒死的。
“手腕处的大动脉,应该是死后才被切开的。切痕深浅一致,表明割脉的时候,死者并未反抗。而且切痕周围皮肤泛白发胀,这是为了让尸体的血液继续流动,而把手腕放在了少许的温水中。”
徐佳问道:“为了让尸体的血液继续流动?什么意思?”
“血十字架啊。”我指着陈蕊尸体后的那个暗红色的十字架,“为了画这个。”
“陈蕊背后的浴袍上血迹并不多,也就是说凶手是等血十字架上的血液凝固得差不多才将陈蕊钉在了墙上。现场留下的线索很少,就连酒杯也没有凶手的指纹,说明凶手精心处理过现场。综上所述,凶手可能是个男性,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五岁之间,体力充沛,心思缜密,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
“跟方城不太像啊。”
“是不太像,方城来找陈蕊干什么?”
“据他说,是陈蕊约他来的,具体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把他带回局里了,虽然推理的铁则是凶手不会在现场被抓到,但我的同事们都不怎么相信这一套。照惯例,得扣押方城四十八个小时,做做笔录,进行几次提审,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徐佳道,“唉,你觉不觉得,明诚集团这个案子好乱,比起碎尸重生案还要让人头疼。”
“碎尸重生那个案子算好破的,没有太多的嫌疑人和社会关系。如果给你参与了那件午夜拔头人案子,那才叫一个乱,真称得上千头万绪了。”
“你和吴韬联手办的第一个案子?怎么样,给我讲讲?”徐佳歪着头问道。
我笑了一声作为回应,靠在门边不再说话。那段记忆我不想再提起。就算是我对吴哥最后的祭奠吧。看着墙上的血十字架,我陷入沉思。在明诚集团的案子里,这个算第四个死者了。第一个是失踪的张成礼,被放血分尸处理掉了;第二个就是李明,投案自首后突发心肌梗死死在了审讯室;第三个是推荐李明的明诚集团离职厨师,在海边被钉在了木质拉丁十字架上;第四个是陈蕊,被钉在墙上,身后用鲜血涂了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啊……如果用连环杀人凶手的模式来进行解读,我感觉前面死的两个都只是正片前的广告,从第三个开始,才算是剧情开演。但为什么杀死人后,要用十字架做暗示,究竟是有独特的含义,还是在故弄玄虚?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只隔了几秒钟,门口走进来几个身着白色大褂的人。看到我们还在房内,为首的人稍稍吃了一惊,但随即跟徐佳打招呼道:“徐佳,你怎么还泡在这里啊?”他斜眼看了我一下,开玩笑道:“哦,你们是在对着死尸培养感情啊?怎么,等感情深了让尸体对你们说是谁干掉了她?”
“培养你个头啊。”徐佳瞪了为首的那人一眼,“张磊,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损?”
“我天生就这样。”名叫张磊的男人依旧嬉皮笑脸。
“活该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徐佳恶狠狠地诅咒。
张磊没回应,指挥着手下几个人开始收拾陈蕊的尸体。
“殓房的。”他冲我解释了一句。
有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家伙,颤抖着用钳子将陈蕊手心和脚掌的水泥钉夹出,分别放入透明的袋子里。剩下几个同样年轻的家伙手忙脚乱地将尸体抬起,装进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中,然后将塑料袋放在一个简易担架上。
“都是医学院的实习生。人手少,愿意干这个的可不多。”他再次冲我解释。
我只好点头同意。
“走不走?你们可以坐我们的车,挤挤没问题的。”张磊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向徐佳示好道。
“运尸车?”徐佳讥诮道,“好有情调哦。”
“好过你自己打车吧,是不是,哥们儿?”张磊冲我挤眼。
我举起双手,“别算我,我骑了自行车来的。”
“走吧,佳佳。我让你坐副驾驶位,成不?”张磊又转过头热情地邀请徐佳,“完事了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