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慕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0
|本章字节:13128字
嗯,是我的合伙人。庞洪升先生在送我一箱子装备的第二天,就在《s市晚报》上登了一篇专访,题目非常唬人,叫《沉默的洞悉者——名侦探背后的影子》。写这篇软文的记者业务水平非常娴熟,用了十分之一的篇幅对名侦探徐川做了简介,然后用了十分之三的篇幅强调了我的搭档兼合伙人庞洪升先生在“午夜拔头人”、“碎尸重生案”等案件中发挥的必不可缺的重要作用,然后用十分之六的篇幅对庞洪升先生运用心理学从事的形象设计工作进行了详尽的介绍,就差没把价目表贴上去了。文章的最后恬不知耻地标榜徐川为二十一世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并称庞洪生先生为二十一世纪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记者煽情地写道,真正的英雄都是无名的,在夏洛克·福尔摩斯流芳百世的时候,有谁还记得他有一位更加聪明绝顶的哥哥呢?
这位“沉默的洞悉者”现在就坐在我旁边,用大概七十分贝的声音跟手机里的一位成功人士谈生意。说起来我真得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曾经跟明盛公司的蒋总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是很难以这种方式约到方城的。
人脉,这东西应该是所谓的侦探必不可缺的条件之一。但在社会资源上分配极少的我,是接触不到所谓的上流人物的。没地位、没钱、没背景、没名气,就算削尖了脑袋往上流社会里扎,也没什么用处,运气差的被人一脚踢出来,运气好的也只是变成了上流人物的玩物或走狗。
无所谓公平或不公平。
这就是现实,接受不了,就不配存活于世。
庞洪升接完了电话,有些不太高兴,好像是生意上有点问题。他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了火却不抽,“搞什么,都等十来分钟了,还没来?”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前不久的一个小案子,因为涉及一个富二代,我和徐佳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我们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见了那位爷三分钟。
庞洪升摸出电话,正准备催一下蒋总的时候,门开了。出乎意料的是,进来的不光有方城,还有一位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哦,少妇只是第一印象,并不是说她年龄有些大,而是感觉她有一种与年龄所不相称的成熟与妩媚,还有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干练感觉,似乎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你是……”庞洪升比我更先发问,一脸垂涎三尺的表情。
美女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拉开椅子坐在了我们对面。方城站在她旁边,拉开一把椅子想坐下,好像又感觉到有点不合适,站在了旁边。美女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他坐下。方城才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靠了靠,坐上了半个屁股。
这样的家伙……实在无法想象他敢杀人。
“你……您是哪位?”庞洪升的声音有些发颤,怪不得女人都说男人贱。
“这是我们主管。”方城小声说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向一旁的咖啡机走去,“大家要不要加糖?”
“加奶不加糖,你们的办公条件真不错哦。”我笑道。
方城赔着笑,笨拙地拿出了四个咖啡杯。
“我姓张,是明盛公司项目部的主管,你们谁是徐川?”张主管的目光在我和庞洪升脸上停留几秒,转向我道,“是你?”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有些好奇。
“他看起来像个成功人士。”张主管说道。庞洪升在一旁整了一下爱马仕领带,面带微笑。“一身铜臭。”张主管继续道。
这个女人……蛮有意思的嘛。
她递给我们两张名片,“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联系。虽然蒋总答应了你们的要求,但方城是我手下的人,我并不觉得他有跟私人侦探打交道的必要。”
张娴静,明盛公司项目部主管,名片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虽然刚刚被嘲讽了一下,庞洪升还是认真地把名片放进皮夹,面带微笑地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这家伙情商真不错,不过想想也是,成功商人的忍耐力一般都很强。
“张主管,我是来帮方城的。”我直视着她深不可测的眼睛,“方城已经被警方列为第一嫌犯,他需要迅速摆脱这个身份。”
“危言耸听,方城只不过刚好出现在了陈蕊的死亡现场,而且还报了警,配合警方做了笔录。警方并未限制他行动自由,这像是第一嫌犯的样子吗?”
那边的方城冲好了两杯咖啡,将第一杯放在了张娴静面前,另一杯递给了庞洪升。这个举动让我颇感意外,按正常的待客标准,两杯咖啡应该是先送给我和庞洪升才对。这小子,一点商务礼仪都不懂吗?或者说,张娴静在他的潜意识中,占据着无可比拟的地位?
“张主管,”看来方城不怎么顶事,先得把这个女人摆平了再说,“我跟警方打过很多交道,他们放人并不见得是相信对方是清白的,而是有很多原因。比如这次,据我所知是因为在没有新证据出现的情况下,拘押方城已满四十八个小时,才不得不放了他。而不限制方城自由,并不是不怀疑方城,而是为了给方城一个看似宽松的环境,方便soulmae再次联系他。”
我看到方城在咖啡机旁打了个寒战,押宝押对了,我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什么soulmae?什么再次联系?”张娴静皱起眉头。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把目光转向方城,“5月31日,soulmae第一次通过网络联系到了你,虽然他事后用黑客手段删除了即时通信内容,但已经被警方通过技术手段对记录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复原。”
方城站在咖啡机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细汗从他额头渗了出来。心理素质真差,我只是简单地唬了几句,他就不行了。
“5月31日当晚,也就是你和soulmae交流完毕之后,明诚集团连环谋杀案的第一个死者张成礼就在大厦内离奇消失。你能用巧合来解释吗?”我继续对方城施加心理压力。
“慢着,张成礼案的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这个soulmae是什么人,跟方城是什么关系?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只想得到点好处费的三流侦探?”张娴静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狼,马上发起反击。
“凶手虽然抓到了,但在审讯途中突然死亡。而且介绍他进入明诚集团的张姓离职厨师,在两周后被钉到十字架上,插在了海边的一堆乱石里。”我把张娴静面前的咖啡杯移开,这是个侵犯性动作,“跟方城联系的soulmae,是碎尸重生案的凶手之一,一个成功越狱的心理学天才,也是明诚集团系列杀人案的主谋。”
张娴静把咖啡杯端了回来,向方城道:“咖啡冲好了吗?端过来吧。”
方城哦了一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将咖啡放到我面前。
“那跟方城有什么关系?联系过又怎么样?有证据表明这个soulmae杀掉的这些人是在方城指示下进行的吗?”张娴静语气淡淡的。
“死去的第四个人,是张成礼的妻子,也是方城的前女友。第五个人,依旧是明盛公司的员工,虽然现在她和方城之间还没有明显的联系,但警方正在全力调查。警方的办案规则是这样的,死一个人,单独调查;死两个人,可能是巧合;死三个人,警方就会开始找其中的共同点。明诚集团这个案子,死到第四个人——陈蕊的时候,警方发现方城跟第一个死者和第四个死者都有关系。而第二个死者和第三个死者又跟第一个死者的死有关系。哦,我这样说好像有点拗口。说得直白点,警方内部已经达成共识,明诚集团的这五起命案,最为关键的人物就是方城。甚至有警察认为,至少张成礼、陈蕊的死和方城有关联。”我再次把她前面的咖啡杯端开,“怎么样,不需要个帮手吗?”
“不需要,”她把咖啡杯放回原处,双手紧紧地握着,“如果警方有怀疑,尽管来调查,而且方城也会尽力配合的。我相信方城跟这系列谋杀案无关,如果真的有关系,找个律师要比一个私人侦探好得多。”
“律师?非要把事情闹到法庭上再解决吗?听我说,方城才二十多岁,前程似锦,你希望他在众目睽睽下被审判吗?”连续两次把咖啡杯挪回原处,并且紧握咖啡杯的动作,表明了张娴静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如果事情在她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发展,会让她变得非常烦躁,“况且,刑事案的起诉和受理的程序非常烦琐。就算一审你们胜诉,若警方坚信方城是凶手,仍会搜集证据,提出上诉。况且在国内,最高刑罚为死刑的案件,公安机关一旦立案就不受追诉时效限制。换句话说,如果不消除方城的嫌疑,他一辈子都会活在连环杀人凶手的阴影之下。”
方城的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不时地舔舔发干的嘴唇,歪头去看张娴静。张娴静沉默,是在思考。庞洪升把玩着手上的录音笔,不发表任何意见,对他来说,这种场合只要出场就行,录下音频资料,回头找个枪手加工一番,就变成了他的主角戏。
“你能用什么方法让方城洗脱嫌疑?警方怎么会去在意一个私人侦探的意见?”张娴静试探着问。
“我协助警方侦破过一些案件,重案处的陈处长对我非常器重,而且,我还是王进教授的关门弟子。”我开始恬不知耻地夸大其词。
“你看这些天的《s市晚报》了吗?上面有篇我们的专访。”庞洪升在一旁微笑着插话,将“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
“然后呢?”张娴静丝毫没有动心的样子。
“我是唯一跟soulmae交过手,并且抓到她的人。”这是我的最后一张底牌。
“那又如何?”张娴静整了整小西装的下摆,这是个想要结束谈话的肢体信号。
没办法,这女人滴水不漏,说服不了她。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在我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响起了两下敲门的声音,不等我们有回应,门就开了,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张娴静皱起眉头,“关楚?有什么事?”
关楚在门口点了下头,却并未向张娴静走去,而是停留在原地。
张娴静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走到关楚身边。关楚附在张娴静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而张娴静不时地往我们这边看。方城则显得坐立不安,他拨弄了一会儿咖啡杯,忍不住回头看着门口的两个人。这家伙,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我在心里再次摇头。
关楚说话完,转身推门而出。张娴静面色凝重地走回到会议桌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向我问道:“你怎么收费的?”
“不要钱。”我赶忙接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不要钱?”
“对的,声明一点。我并不是来揽生意的,我只是想由方城的角度来介入案子,更便于查案。同警方不一样,我没有执法权,很多调查只能在外围进行,如果没有切入点来进入案子的核心,只会事倍功半。”
“这个案子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张娴静看着我。
“或许是为了赎罪。”无论如何,我还是不相信张璇就是这个soulmae。是因为当年让她的姐姐死于非命而产生的愧疚感影响了我的判断力吗?
“赎罪?”张娴静问道。
我用力点头。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邮箱,“那好,刚才关楚告诉我,有人向集团公司所有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是一段视频,我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
出乎我意料的是,张娴静把手机摆在了方城面前。方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很简短地回应道:“你的。”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过后,手机里传出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真的要说这个?”
莫非是那段视频?我心头一紧,暗骂了一声。张娴静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给方城看这段视频?
紧接着,女人的嬉笑声继续响起:“方城,方城,你就是一个大——傻——逼!”
方城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很圆,犹如白痴一般地看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我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更劲爆,不但会将方城的自尊干脆利落地打翻在地,还会再狠狠地踩上几脚。背叛对男人来说是最大屈辱,尤其是女人的背叛。陈蕊那些嬉笑间吐出的话,杀伤力巨大,搞不好会让方城从此一蹶不振。
叹了口气,我拍了拍庞洪升的肩膀,向接待室的门口走去。
“你们不看?”张娴静似乎很意外。
我微微点头。
出了门,庞洪升点着了一支烟,吐出个烟圈问道:“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一个***丝如何被白富美利用的俗套故事。”我靠在玻璃墙上,“螃蟹,你今天不忙啊?”
“嘿嘿,不就是几万块钱的小生意,当然是咱们的案子重要。”他好像回过了神儿,“螃蟹?我去,你得叫我庞先生。表面上我是你搭档,可实际上我可是你的赞助人。赞助人你懂吗,就是你的老板。”
“我懂,螃蟹。不过你也好意思自称是我老板,别说你没给我发过一块钱,连顿饭都没请过我。”
“你看,你看。”庞先生脸上浮现出生意人特有的微笑,“不是有那箱装备吗?再说了,以咱们的关系,谈钱不就伤感情了吗?我有钱,但我不想让咱们之间的交情被铜臭污染。你知道吧,知道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君子之交淡如水,淡如水啊。”
“淡如水?我蛋疼。喂,我看得出来,你对那位御姐有点意思,怎么样,待会儿让我当着她的面用心理侧写方法把你给好好剖析一下?”
庞洪升犹豫了一会儿,“别这样子嘛,老徐。我们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哥哥对你可谓钦佩至极啊。这样吧,这个案子办完之后,我给你八千块钱如何?”
“八千?”我皱了下眉头,随便一忽悠就这么多钱?
“淡如水,淡如水啦。”庞先生似乎会错了意,以为我嫌八千块太少。
“好吧。”我将错就错,摆出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不过有个条件,事后的新闻报道这方面……”
“你放心,我懂。”浮名于我如浮云哪。
门突然开了,张娴静走了出来,方城脸色铁青地跟在后面。我想跟他打个招呼,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
我喊住了张娴静,“张主管,方城是不是要放假几天?”
“放假?为什么?”
“喂,受了这样的打击,还要被同事们议论,继续上班不太妥当吧?”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应该有这个承受能力,”张娴静面色平静,“怎么能因为个人感情上的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公司不是托儿所。如果要请假,以后就不用来了。”
方城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步伐迟缓地向自己的工作区走去。
“有必要这样做吗?”我低声对张娴静说。
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淡淡说道:“你不懂吗?只有女人的背叛,才能让男人成长。”
“成长?”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对我报以神秘的微笑,“时间不多了,名侦探。”
沙县小吃。
我面前摆了一份大排饭,徐佳面前有一份鸡腿饭、一碗香脆馄饨和一份蒸饺,张磊面前是份炒面,而熊猫正满面笑容地站在黑胖的老板面前,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个猪手,压低了声音道:“一曲忠诚的赞歌。”
老板挠了挠头,犹如白痴一样地看着他。
“熊猫,回来。”我头也不回地对这个二货喊道,对《沙县小吃不是为了挣钱才开遍全国的》深信不疑的地球人,也只有熊猫了吧?
他怏怏地坐到我身边,将筷子平行插到肉丝炒饭上,“怎么就不灵呢?”
“战争结束了,暗号自然就改了。你连这点都意识不到?”我转向张磊道,“这顿是磊哥请的,你就别多事了。”
张磊给炒面呛了一口,一根面条从鼻腔里溜了出来,“我请?我说哥们儿,我什么时候说我请了?”
“我去,是你和徐佳一起喊我们出来的吧?你问问徐佳,她啥时候请人吃过饭?不是你请是谁请啊?”我坏笑着看他。我对他和徐佳在一起喊我和熊猫出来吃饭很不爽,嗯,确切地说,是对他和徐佳在一起很不爽。
徐佳吞下一个蒸饺,用力点头。
“到底什么事?”看样子不像是请我们吃饭这么简单。
“张璇。”徐佳含糊不清地说。
“张璇?”我注意到徐佳没有用soulmae,而是直呼张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