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闲令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3
|本章字节:11426字
“周诺言……他不是你的朋友么?”他迟疑地问。
我的个子高,沈苏的妈妈微微抬起下巴,“朋友?好个暗度陈仓的借口。”
我正想说点什么,手被沈苏抓得生疼,“你相信你妈妈说的?”我低声问他。
他无助地看着我,然后摇头,“我相信你说的,只要你说不是。”
我本不屑解释,但沈苏的神情让我的心拧了一下,“不,不是她说的那样。”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坚定地说:“好,我信你。”
我感动得想哭,可是沈苏的言行彻底激怒了他妈妈,她说了一句让我当场就丧失所有理智的话,她说:“何碧玺,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谎言连篇说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你那败德的爸爸真是旗鼓相当。”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脑门上,伸手推了她一把。
蹲在草坪边上,直到双脚麻痹也不想站起来。刚才若不是沈苏死命地拉着我,我保不准自己还会干出什么事来。童可舒被我那么一推,踉跄了几下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被一群殷情的实习医生护士们拥进高级病房时,还不忘回头羞辱我。
她羞辱我不要紧,可她的矛头却是指向我爸爸,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抓着旁边的栏杆站起来,脚步虚浮,两条腿麻得像踩在棉花上。抬头,看见满天星光。沈苏从后面追上来,侧身拦在我前头。
他脸色不太好,我勉强牵动了下唇角,说:“你妈妈没事吧?”
“刚才陪她去拍片了,幸好没什么大碍。碧玺,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我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他说话的时候不自然地偏着头,我看得出他在回避我的目光。
我不由冷笑,“她又跟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没说够是么?是不是要我回去洗耳恭听?”
“玺玺你冷静点,”他急不可待地出声辩解,“我承认我妈妈的态度不好,她找人调查你和你的家庭背景,做法是偏颇了点,但她是我妈妈,她只是想更多地了解自己儿子的女朋友,这点请你谅解。”
“你以为她是想更多地了解我?你觉得她出于善意?你甚至认为她血口喷人是对的?”
“玺玺,你能不能理智地看待这件事……”可能见我情绪激昂,沈苏无奈地按住我的肩头。
“我不能!”我狠狠摔开他的手,“你刚才聋了么?听不到你妈妈说了什么鬼话?她居然说我爸爸跟他的女学生……你、你混蛋!”我实在说不下去了,一想到童可舒的嘴脸和恶意抵毁,我就气到胃抽筋,最可恨的是沈苏,他明明在场听得一清二楚,却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跟我说什么谅解什么理智!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跟他跑这里来,妄想这个男人会为我不顾一切。
“我知道那些话伤害了你,我妈妈的言辞也许过于尖锐,但她不是一个胡编乱造歪曲事实的人,她也曾经为人师表,不会平白无故地指摘你父亲乱搞师生关系……”
“你闭嘴!”我握紧了拳头,浑身微微颤抖,“沈苏,我们完了。”
“你为什么要把两件事扯在一块儿谈呢?你爸爸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这跟我爱你没有一点关系,不管我妈妈说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爱你的决心。”末了他又像说服自己似的补充了一句:“我根本不会去在意那些。”
“可是我在意,在你心里你已经背弃我站到了你妈妈那边,你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绝不会跟一个这样污辱我爸爸人格的人在一起。”
“玺玺——”他上前一步,试图挡住我的去路。
“让开!”我的忍耐到达极限,奋力推开他,冲进茫茫的夜幕里。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我跟沈苏是彻底完了。三年来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原来是这样不堪一击,我把它想象得太美好,以为他是我的避风港,眼看船就快到岸了,一把莫须有的火烧过来,什么都灰飞烟灭。
镜花水月注定是要一场空的。像个疯子夜奔两个小时,闯进彻夜不休的小卖部要了烟酒,抱膝蜷在宿舍公寓门口直到天明,一颗心抖到几近痉挛。
大清早,宿管员过来开门把我摇醒,笑着说:“昨晚玩疯了吧,过几天就各分东西了,这心情我理解,前面几届的学生比你疯狂的都有。快回去梳洗梳洗,你们班今天不是说要拍毕业合影的么。”
眯着眼,扶着墙壁爬上三楼,在自己寝室门前敲了半天,直到隔壁探出头来说:“快别敲了,屋里没人,文琳唐宁宁她们昨晚去唱k了没回来,到处找你呢,你怎么手机也不带。”
“哦,在充电。”我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蹲在地上找钥匙。然后开门,书桌上堆放了好几本厚厚的留言簿,随手翻了翻,有文琳的、唐宁宁的、姚佳的、陆逸风的、程海林的……我拿起荧光笔,一本一本地写,迟来的眼泪此刻汹涌而出,很快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自己的字迹,可是我还继续写,我只是想找点事干,我必须找点事来干。
拍毕业合影的时候,我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了,除了我们寝室的,没有人问我怎么哭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哭是被允许的。毕业就失恋,屡见不鲜。
我给何琥珀打电话,她大概是在片场,语气透着不耐烦,不住地催促我快说。我将手机握得发烫,低声说:“你知道爸爸当年为什么要停职半年?”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我咬唇等待,听见她语气生硬地说:“问这个做什么?”
“他们说,爸爸因为和一个女学生暧昧不清,发生感情纠葛,被学校强制性停职,后来那个女学生还为爸爸跳楼自杀了,是不是真的?”我呐呐地陈述着童可舒所谓的找专人调查求证出来的结果,心中一片茫然。
“是不是真的?”何琥珀重复了一遍,发出两声尖锐的笑,“何碧玺,你脑壳坏掉了么?”
“你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我把下唇咬出血。
“何碧玺,你居然敢这么问!枉费爸爸生前那么疼你,你居然也相信。”
我猛打了个激灵,急得大叫:“不,我不信,我不信!”
“很好,你要是敢信他们的鬼话,我现在就飞过去砍死你!何碧玺我告诉你,这话我当年听了不下十遍,可是我跟妈妈都相信爸爸的为人。是我妹妹的话,就去撕烂那些人的嘴。”
我破涕为笑:“好。”
何琥珀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讪讪地说:“好什么好,寻我开心啊?你也知道我随便说说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就搞不懂怎么还有人这么无聊……对了,到底是谁跟你说的?”
“就是无聊的人呗。”
她好像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问:“什么?”
她不乐意了,凶巴巴地嚷:“什么什么!没别的事赶紧挂,我要拍戏了,好好的心情都被你个丫头片子破坏光了!”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京片子,倒把我怔住了,笑着说:“跟你配戏的是不是有北京帅哥啊?”
“关你什么事?哎,你还有完没完?挂了!”说完就把线掐了。她现在没事求我,也不用跟我扮客套玩虚的了,又恢复了以前那“看你就是不爽”的女王模样,这样的何琥珀反而是我比较能接受的。
她说我把她的心情破坏光了,可我的心情却好多了,把手机塞进裤袋里,去体育馆看大三的那帮男生打篮球,随后收到何琥珀的一条短信。
“周诺言有新女朋友了,你还不赶快滚回来抢。”
我哭笑不得,一时玩心大作,给她回过去:“抢不过人家啊,美男到哪都吃香。”
过了好久,我几乎都快忘了这码事,手机短信提示音又响。
我打开来看,一个字——“切”。
又旁观了一会儿,我卷起裤脚下场,干净利落地投了几个三分球,班主任的电话打过来:“碧玺,你赶快到我办公室来,现在马上立刻!”
我笑嘻嘻地说:“好好,瞧什么事把您给急地?”
“你的学位证书让人给扣了!”
我脑子嗡地一声,犹如警钟长鸣。
童可舒一个电话打到校长那里,我的学位证书立马被教务处冻结,理由是我蓄意伤人,据说经校长多方劝阻,童可舒打消了报警抓我的念头,为了息事宁人,老班让我去医院赔礼道歉。
“不,我不去。”我这么跟老班说,把她急得差点掀桌子。
“为什么不去?怎么可以不去?”
“我没有蓄意伤人。”
“哎,我说你平时顶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犯糊涂?”老班其实一点也不老,今年三十二,晚婚,儿子刚满一周岁。她跟我们四年处下来,彼此感情深厚。听我这么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是不是蓄意,难道我会不知道?可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童可舒!如今她说你什么就是什么,哪由得你说个不字啊。”
“反正我不去,让她报警抓我吧。”
“你这孩子……”老班一时气结,忽然想起什么,两眼放光仿佛看到曙光,“你去找沈苏帮忙,他不是你男朋友嘛,对,让他陪你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有些不忍心,但只能照实说:“老师,今天之前是。”
“什么意思?分了?”老班满脸的愕然,恨铁不成钢地敲着我的脑袋,“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们班就出你这么一个拿全省奖学金的,表彰大会上我还指望你给我个机会吐气扬眉呢!这学位证书无论如何你得尽快搞回来。”
我赖在老班的沙发上不肯起来,她二话不说翻出一个精美的笔记本,这是她的情报库,传闻里面收录了我们班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大到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小到三围血型星座,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找不到的。我看到她拿起电话,随口问了句:“老师你干嘛?”
“找你监护人。”
我惨叫一声,冲过去把话筒夺过来,“好好,我去我去!老师您饶了我吧,我现在就去还不行么?”
老班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眼神像极了在看她家的雪纳瑞,“你乖啦,童可舒不就是想挫挫你的锐气么?碧玺你听我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回咱先忍了。她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威望,你一个毕业在即的学生跟她硬碰硬没好果子吃。”
真是至理名言,但道理归道理,懂道理的人海了去了,可没道理的事还不是一样天天发生。去医院前先回了趟宿舍,文琳听见我的脚步声,从屋里奔出来,“怎么样?老班怎么说?”
回来的路上我接到她的电话,把这事跟她说了,结果她比我还着急。拉着她的手进去,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就让我去倒个歉,天塌不了。”
方文琳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找沈苏谈过没有?”
“找他做什么?”我换了件白色恤,淡淡地说,“跟他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起码有他陪着你,他妈妈会收敛点。”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童可舒的唇枪舌剑我又不是没领教过,我又如何能让沈苏去看我怎样被他妈妈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文琳还在喋喋不休地劝我,我笑了笑,说:“你别管了,我自己能应付,不就低头看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么?我有心理准备。”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沈苏在场只会让我更难堪。”
“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被我笑着岔开话题去,“对了,今晚有什么节目没有?等我回来,咱们出去狂欢,就当庆祝我毕业失恋两不误。”
方文琳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说:“行,寝室等你,祝你好运!”
我很庆幸她没有提出要陪我去医院,我想她还是了解我的,我是那种跟人打得头破血流后宁愿跳进沙坑里躲起来,也不要别人来给我上药的人,无论那个人是沈苏还是她,我都接受不了。在医院的门口徘徊良久,脑子里晃过的居然是周诺言那张脸,如果这时候他在我身边……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颤,我现在又糗又倒霉,要是他知道了估计会把我痛骂一顿,然后说何碧玺你这个笨蛋,我已经提醒过你离开沈苏,早听我的话就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不为了学位证书,也为了老班的苦口婆心吧。无数个深呼吸之后,我站在那个高级病房门前,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
很快有人来开门,是沈苏。
我后退了一步,立刻镇定下来,说:“你好,我来向你母亲道歉。”
他一怔,面上有些尴尬,“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玺玺,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分手了。”我心平气和地提醒他。
“我们没有分手,谁同意跟你分手了?”他走出来,反手将门掩上,“玺玺别闹了,我妈在气头上,给我点时间,我会说服她。”
我看着眼前疲惫不堪的男人,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慢慢填满,我以为自己说得明白,原来还是不够,冷眼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我一步步后退,当背部终于贴在墙上,我伸出一只手请他止步,“沈苏,我最后说一次,无论你妈妈是否愿意成全,我都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我知道这些天因为我的事让你很苦恼,也害得你跟你妈妈之间不愉快,我今天特意来向她道歉,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一个人进去。”
沈苏的目光露出浓浓的哀伤,我默默地低下头去。
“好吧,你进去吧。”无言地对峙良久,他低声说,“我妈妈脾气不好,你不要见怪,学位证书的事我听说了,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勾了勾唇角,说:“谢谢你,祸是我闯出来的,让我自己解决吧。”
进去,独自面对冰冷的人,满腹底稿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童可舒如女皇一般端坐在病床上,带着轻蔑的冷笑,只丢给我一句话:“想我原谅你?很简单,让我儿子对你彻底死心。”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省下若是说出口恐怕会先把自己恶心死的那句“对不起”,在她的注视下转过身,手碰触到门柄,我又改变了主意,缩回手,侧过头微微一笑。
童可舒怒不可竭,质问我:“你笑什么?”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刚才在偷听我们说话?”她一定是听到了沈苏说的话,所以把气撒到我身上。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