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闲令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3
|本章字节:9020字
我们相对无言,有些话根本不用说出口,而有些话即使说出了口也是无用。我爸爸和蒋恩婕的事像一根长长的刺扎在了我心上,身边的这个男人牵系着那混乱不堪的过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爸爸,还有蒋恩婕的死。我记忆中的七年,以及他隐瞒了我七年的秘密,现在全部放在阳光底下晒,我没有丝毫愤怒,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我想当这一切不存在是不可能的,除了失忆,再没有更好的方法。
“周诺言,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移情别恋,我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明天我们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从此分道扬镳,不要再见。”
“我现在不想跟你离婚。”他把脸贴在我的手心里,用一种央求的语气说:“碧玺,把孩子生下来好么?”
我看着他,慢慢把手抽回来,“不,我要打掉它。”
当晚,他整夜守着我,半步也不离。
因为烧还没退,我半夜口渴醒来两次,每回一睁开眼睛,他就及时地将水杯和吸管递到嘴边。我劝他去休息,他不肯。
第二天他去开早会,我很自觉地吃了护工送来的早餐,等她把碗筷收拾出去,我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医院。
在计程车上,我给周诺言发了条短信。
纪小鞠打我手机,让我早上十点去公司开会,谈拍两生花第二辑的事宜。等我匆匆赶到,何琥珀已经在那里,看得出她很重视这次合作。我在何琥珀身旁坐下,低声说:“等会儿一起走,有事跟你说。”
她无声地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因为事先有过合作,这次驾轻就熟,主要是跟何琥珀讨论工作时间,她不是公司的人,所以酬劳高不说,还事事都要迁就。
我找ray私底下谈,跟他说了我的想法。
“你不想接这个工作?”他很意外,追问我原因。
我想了想,坦白地说:“我怀孕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向我道喜,然后说:“碧玺,如果是你身体方面的原因,我可以做适当调整,比如将拍摄日程提前跟缩短,凡事以你为先,把你的几组镜头集中起来,分几天来拍,其余的事我自会安排,这样你看可以么?”
“看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我跟公司有合约,想完全推掉是不可能的,而且就我目前的情况,不管做不做人流我都得先抱住这份工作,它对我来说不再是锦上添花,而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了。后来我听纪小鞠说,公司通常会规定旗下的模特在合同有效期内不准怀孕,但因为当时我是被公司临时相中的,找来拍两生花的,再加上那时我已经结婚,所以很多苛刻规定事先没讲明,现在也不好说。
坐进何琥珀的车里,我靠在座位上,感觉到胃又开始翻腾。
“什么事?说吧。”末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补了一句,“你找我准没好事。”
我沉吟片刻,直接切入主题,“你听说过蒋恩婕这个人么?”
她脸色大变,却故作镇定地问,“谁?不认识。”
我知她在说谎,干脆说:“她家里人找上门来了。”
“什么?”她倏地直起身子,勃然大怒,“他们找你了?凭什么?我还没找他们算帐呢!”
我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你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爸爸跟蒋恩婕到底发生过什么?蒋恩婕真的是为了爸爸自杀的?”
她嘴角抽搐了两下,摔开我的手,“我哪里知道发生过什么,你问我也没用,那女学生自己要死要活,关爸爸什么事?”
“你明明知道些什么,不然你慌什么!”我看出她神色有异,何琥珀撒谎的本事是很了得的,但是她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生气的时候很容易自然流露。
她瞪了我半晌,说:“我只知道那个女学生当年疯狂地追求爸爸,后来还闹到跳楼自杀,事发后学校差点因为舆论开除爸爸,那阵子挺烦的,妈妈都不怎么让我出门,再后来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了,没人敢再提,人都是善忘的。”
“那妈妈呢?她有没有说过什么?你天天回家总知道的吧?”我对当年的事是一无所知,初中三年被爸妈送去寄宿,学校离家有点远,又是军事化的模式管理,经常一个礼拜都不能回家一次。何琥珀那时候正上高中,走读。
她白了我一眼:“你以为爸妈会当着我的面讨论?”
我顿时无语。我妈外柔内刚,何时何地都从从容容,就算有天大的事,她也不会表露在脸上。想到这里,又是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原以为可以从何琥珀嘴里掏出隐情的。
“你手机响了。”她看我魂不守舍,抬肘捅了我一下。
我慢吞吞从包里取出手机,是周诺言,意料之中。我犹豫着接是不接,何琥珀把头凑过来看,奇怪地问:“你老公耶,怎么不接?”
我到底还是掐了线。何琥珀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开门出去叫她的助理跟司机上车。我的手机又响了两次,我没有勇气接听,最后关机作罢。何琥珀带我去她家,她已将原来的那套房子卖掉,现在住的公寓可能是新买不久的,面积不是很大,但在海边,顶层。
她助理送我们回来后就离开了。何琥珀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要水要吃的,自己拿。”然后跑去房间换衣服。
我没精打采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忍不住去想周诺言大概要急疯了,但他紧张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他都已经不爱我了,也不打算跟我过下去了,何必对这个孩子执着?以他的条件,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他生孩子。
何琥珀从房里跑出来,晃着手机说:“周诺言打来的,你什么意思?”
“别说我跟你在一起。”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边按下接听,一边走去厨房烧水。
我不由竖起耳朵,听见她确实没出卖我,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犹豫了好久,把手机打开。短信的提示音不断,除了方文琳的一条,其余全部是周诺言发来的。我短信还没看完,周诺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愣了一下,狠不下心再掐线,只好接起来。
“碧玺,你在哪里?”他的声音焦灼得几乎像要燃烧,不等我回答,又说,“我现在去找你,告诉我地点。”
“你不要来,我不想见你。”我低低地说。
“你躲起来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
他沉默着,只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愿面对我也可以,但不要躲着我,你有了身孕,胎儿很不稳定。”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我的眼泪忽然掉下来,说这话时我有点不舍,心痛到极致,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其实我内心是十分渴望和他拥有一个孩子的,最好是男孩,有一双像他那样漂亮的眼睛。
但是现在……
“碧玺,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帮你找一位最好的妇科医生,让我陪你。”
“不用了,我虽然没什么用,但勇气还是有的。”
他沉默良久,说:“对不起,我只是想为你再做点事。”
“没那个必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挂了线,我拿被子蒙住头哭个痛快。何琥珀忍无可忍地来敲门,我哪里管她,兀自伤心。她自己拿钥匙开进来,一把扯掉被子,说:“没出息的家伙!爹妈当年走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成这样,天要塌下来了?”
我抽抽噎噎地顶回去:“你把感情当游戏,赢了风光得意,输了就找个人来替,你真正爱过谁?你跟周守信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说离就离,哪有半点情意?你根本没有付出过感情!”
她没料到我还有心情跟她拌嘴,愣了一下,不屑地说:“就你们的爱情最伟大,行了吧?”
我不再理她,等哭够了,抬头瞥见她还在我房里,呐呐地问:“你怎么不去睡?”
“你吵死了,我怎么睡?”她坐到我身边,一脸凝重,“你跟周诺言吵架,是不是和当年那个女学生跳楼有关?”
我也不瞒她,把蒋恩爱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讲到关键时刻,她那两道细细的眉毛越挑越高,最后整个人跳起来,反应比我还激烈。
“真没想到,周诺言当初接近我们是另有所图!”她似乎心有余悸,眼睛瞪得浑圆。隔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又问我:“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躲一辈子?我顶多收留你几天,周诺言那么聪明,随时可能找上门。”
“我们要离婚了,”我犹豫了一下,说,“他有了其他女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何琥珀震惊,半晌说不出话,好像这个消息比刚才的来得劲爆。
彻夜未眠,一大早我去方文琳那,我只跟她说自己遭遇婚变,无家可归,她跟何琥珀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但大方表示欢迎我随时过去。她还帮我回去拿了行李,正好遇上周诺言在家,她痛骂了他一顿,回来说给我听,安慰我说,这个世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难道还少?可是当我跟她说我怀孕的事,她望着我的目光充满了怜悯,让我几乎承受不了。
工作安排很快下来,任务并不重,ray也很照顾我,我用一周时间就完成拍摄,之后我深居浅出,与外界减少接触,不敢让别人知道我跟周诺言之间的事,生怕被人追问缘由,要是再上一次头条,我们恐怕都活不成了。
有次我去公司拿样册,在电梯口遇见沈苏,我主动同他打招呼,自从平安夜那晚之后,我就不曾跟他单独说过话,除了避嫌,我对他不是不怨,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
他看着我,轻声说:“你瘦了。”
我笑了笑:“嗯,最近在减肥。”
他自然不信,但没再说什么。
我楼层到了,跟他道别。他突然叫住我,说:“我月底要回巴黎了,总部的意思。”
“哦,很好啊,一路顺风!”我由衷地说。
他稍一迟疑,终是说了出来:“碧玺,我会在巴黎等你,如果哪天,你想通了,随时告诉我,你有我的私人邮箱,那是为你而留。”
望着他依然执迷的目光,我挑了挑唇角:“你打算等我几年?沈苏,不要说一辈子,一辈子太长,没有人可以预见,可能你现在信誓旦旦说等我,下个月,或者过了年,你就已经不想等了,爱情从来都难以捉摸,谁敢承诺一生只爱一人?且行且珍惜吧,保重了。”
我一直没去做人流,预约了时间,又一次次找借口推掉。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是因为周诺言的背叛,还是因为他收养我居心不良,如果是前者,这个孩子我又不是专门为他生的,它也是属于我自己的。如果是后者,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扼杀它生存的权利?
方文琳对我恨铁不成钢,说,你是想拖到不能打的那一天吧?她以前觉得周诺言什么都好,知道他不忠之后对他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她比我冷静理智得多。
不过,她的话提醒了我,我咨询医生,她却忧心忡忡地说因为身体原因我很可能保不住孩子,我简直茅塞顿开,一切都讲究缘分,我跟周诺言,还有和他的孩子。
既来之则安之。
我决心留下这个孩子,当一个单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