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若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6
|本章字节:10586字
“真……真不好意思,”高倩用细长的手指把滑下来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昨天夜里我值班,那个推铁床的人是新来的院工,不是医院的职员,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人会愿意做这种埋汰的工作。”高倩抬起头,勉强笑笑,把搬运尸体说得很婉转,“请你多多原谅,不要在院里声张,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相对稳定的工作。”
“什么叫埋汰的工作?”王长青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不确定的词上。
“呃,你答应我不声张我就告诉你。”
“我不声张,你说吧!”没等高倩张嘴,王长青全身都僵硬起来,“真的是运尸体的床?”
“这个……”高倩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轻轻地点点头,“其实这也很平常,哪家医院不死人呢?你说是吧?”
王长青狠狠地咬住嘴唇,低头不再言语。高倩很无趣,转身要走,但当她拉开房门时身体却停住了,她把头伸出门外左右看了看,又轻轻地把门关上了,转过身,压低声音问出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啊?!”王长青一个激灵抬起头,动作幅度偏大,把吊瓶都差点拉下来,也着实吓了高倩一大跳,“你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我就是问问,你别激动。”高倩走近吊瓶,轻轻把瓶子扶正,不料自己垂在一侧的手却被王长青牢牢地抓住了。
“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王长青的脸都青了。
“你先放开!”高倩挣扎着,“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说啊!”王长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对不起。”
“其实也没什么。”高倩后退一步,觉得距离王长青远一点儿也许更安全,“就是昨天值夜班时,我在值班室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确认我是值班护士后,他问我住在高级病房的王长青这几天好吗,我说挺好的,而后那人顿了顿,语气很平静地说他想请我帮个忙,我就问他帮什么忙,他说……王长青那个人跟他有深仇大恨,问我可不可以在输液瓶里投放一些药物,让这个人在人间消失。听到这里我就挂了电话,因为我觉得打电话的人一定是有神经病。没想到刚放下电话,那个人又打过来,他只说了一句话,没等我挂他自己就挂了……”
“他说了什么?”王长青嘶哑着嗓子问。
“他说只要我照做了,就给我银行卡里打上一百万元。”高倩耸耸肩,“说完这些他就挂断了,所以我才会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王长青的眼睛顺着蛇一样的输液管把目光一直延伸到药液的源头。高倩急忙挥手解释:“我可什么也没有做过,真的!那个打电话的人肯定是个神经病,请你相信我!”
王长青还是没勇气再在这家医院待下去了,虽然药液没有输够一星期。
因为他很容易就把运尸床、高倩接到的神秘电话以及盒子里没有眼珠的洋娃娃与鸭舌帽口中的阴谋联系在了一起。
不打吊瓶最多身体不好,要是继续住在这家恐怖的医院里,那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周纯把王长青接回家,公司的事有助理帮忙打理,这给他省了不少心。
回到家里的头两天,王长青还是感到晕头涨脑。头晕是从收到盒子里的洋娃娃后开始的,开始是偶尔发生,很快一天会出现好几次。回家的当天晚上,他在浴室里洗完脸抬起头,也许是头抬得猛了些,眼前突然一黑,他用手拼命撑着洗手台才没有跌倒。
15
王长青居住的小区背靠青山,这里远离闹市,白天和夜晚一样宁静,空气好得没话说,唯独夏季的夜有些吵,那是花园里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在鸣叫。
王长青家有一个用篱笆圈出的小院,热爱生活的妻子在小院里种上了很多花,他工作不忙的时候经常坐在小院里饮茶,同时欣赏着地上的花草。
小区中心还有一个人工湖,湖中心的喷泉终日可闻水声。从王长青家到人工湖之间有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小路两旁是整齐的草坪和花圃。两边的路灯是传统灯笼的形状,灯光暖黄色,很安详,但它们亮起来的时候,旁边的树木就显得更深幽了。
能生活在这个平静的地方,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可就在最近,王长青感到住在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了。
天还是那么蓝,喷泉的水声依旧,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有股巨大的危险潜伏着,就像藏在湖面下的一头水怪,平时它一动不动,像一块畸形的石头,只要到了合适的时机,它便会不可阻挡地冲破水面,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而王长青正不知不觉地走在结了冰的水面上,冰已经很薄了,也许下一秒脚下一空,整个身体都会掉进怪兽的嘴里……
这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那个疯子出现在了小区里,没错,小区里确实出现了一个疯女人。
那女人看不出年龄,瘦瘦的,从表面看,与正常人没两样,所以小区的保安才没有注意到她,见她蹬着三轮车,以为她是捡废品的,就把她放进来了。
她蹬着三轮车穿过人工湖,见到垃圾桶就跳下车,把垃圾桶盖子掀开来,不嫌脏不嫌臭,很仔细地在里面翻找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人们往往同情弱者,有的业主会把一些塑料瓶主动送给她,她也不说感谢的话,只是点点头或者眨眨眼睛,这样,别人以为她是个哑巴,更加同情她了。
有一回,三轮车停在王长青家门口,周纯就把家里一些空易拉罐放在了三轮车上,正要转身朝回走,蹬三轮的女人却出现在她面前,瞪大了眼睛盯着周纯好半天,居然开口说话了:“你住的地方不对。”她的声音很粗,像男人。
“什么?”周纯很惊讶。
“你肯定不知道,你住的地方以前是一大片坟地。”蹬三轮的女人开始露出不正常的表情,她的眼珠往上翻,下巴也直摇晃。
周纯有点怕了,快步走着想回家,不料那女人幽幽地小声说:“我在附近收废品,总是看见有个人影在你家附近转悠,飘飘忽忽鬼鬼祟祟的不像个活人……我好心才会告诉你!”
夜里,周纯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长青,听得王长青毛骨悚然。他打电话给物业,询问小区以前是不是坟地,物业当然不承认;他又告诉物业,那个蹬三轮的女人是个疯子,他的生活受到了威胁,物业很客气地说以后不会让她再进小区了。
果然,之后的几天,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小区里,这样一来,王长青的心里更乱了,他倒是不害怕女人说的,而是因为自己的一个电话,保安不让那个女人进来捡垃圾,这岂不是断了一个人的生活来源?
周纯很胆小,王长青安慰她说:“买房子时我朋友说这里风水好得不得了,不可能是坟地。再说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就算是坟地也没什么可怕的,小区又不止咱一家住户,我小时候在山上住,土墙后边就是一片坟地,不也过得挺好吗?”
王长青刚说完这句话,心里就开始发毛,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年纪轻轻就死在矿洞里,会不会是……
这一晚,王长青梦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面容还很年轻,她拉着王长青的手说了很多话,醒来时,王长青脑中只记住了一句母亲最常说的那句话:人,不要不知足。
16
在家休养了一星期,王长青开始照常工作,为了自己身体的健康,夜晚的应酬他基本都推掉了。可每次开车进入小区的大门,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就爬上他的心头,并且随着时间愈演愈烈,他曾试图去查找这种感觉的根源,却一无所获。
且说这一天晚上,王长青参加了一次重要的晚宴,没喝酒,晚宴结束后,开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挡在车前面,王长青赶紧刹住车。
他从车窗探出头,看见一个瘦瘦的保安,车灯照在保安的脸上,保安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请问您是王先生吗?”保安走到车窗前问。
“你想干什么?”
“我有个包裹正要给您送过去,碰巧遇上您,所以想亲自交到您手里。”
王长青有点恼怒,他知道这个保安是因为懒不愿多走那几步路,所以,语气不十分友好地说:“什么包裹?给我好了,不过下次你不要拦在我的车前!”
王长青觉得保安的脸既陌生又有一丝熟悉。保安一只手递过包裹,点点头客气地说:“对不起,我初来乍到,以后注意就是了。”
包裹是一个长方形的灰色纸盒,依旧没有邮戳和任何信息,王长青预感到里面肯定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盒子丢在座椅上,问:“是谁?什么时候给你的这东西?”
“大约半小时前吧!难道这包裹有什么问题?可您还没有拆开来看啊。”
“什么样的人给你的?”
“一个年轻男人,二十多岁,很普通,他是来送东西而不是来取东西,所以我也没留意。有什么问题吗?”
没等保安说完话,王长青一转方向盘,车子擦着保安的身体驶过去,停在家门口的停车位上。坐在车里,他把纸盒拿起来,用力晃了晃,盒子里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人总是有好奇心,明知道盒子里装的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王长青还是用钥匙划开透明胶带,把盒子打开来。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难受得几乎窒息。
盒子被打开,他起先看见的是一堆报纸填充在盒子里,这不奇怪,因为一般怕摔的物品需要长途运输时,都会在包装里填充报纸。
但愿报纸里面没有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长青小心地翻开报纸,一层又一层,盒子的五分之三几乎都是报纸,但最后,报纸里真包着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是个圆滚滚的硬物,假如再大一些,王长青会把它想象成一只骷髅头,好在它比骷髅头小得多。
王长青慢慢把最后一层报纸剥开时,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物,很圆而且十分轻薄,如果给它通上220伏特的电源,也许它就能瞬间亮起来。
光滑的灯泡表面已经沾满王长青的指纹,他像丢掉一枚手雷那样把灯泡丢进盒子里,草草把报纸塞进去,打开车门跑到垃圾桶前面,见左右无人,掀开垃圾桶盖子把盒子丢进去。
丢掉后,王长青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双手,朝自己家门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就折返回来,因为他想起了那个捡废品的女人喜欢从垃圾箱里捡拾可利用的废物,假如灯泡有问题被她拿了去,会不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王长青把一条胳膊伸进垃圾桶里,又把盒子拿了出来,身上的名牌西服都被沾染上了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不料这个时候碰巧从树丛中走出一个人来,王长青迅速地将盒子藏在身后。
“王先生,您在垃圾桶里找什么?”居然又是那个奇怪的保安。
“没……没找什么。”王长青支支吾吾地说,“怎么,难道你在跟踪我吗?”
“您真会开玩笑,我跟踪您干什么?”保安嘿嘿地笑了,“我本来就是来这里检查电路的,顺路把包裹带给您。”
“电路修好了吗?”王长青走几步朝来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之前黑着的一排路灯亮了,他转身打量面前的保安,他身上也确实斜挎着一个帆布包,“你还是电工?”
“刚才只是换了根保险丝。”保安点点头,“王先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王长青神经质地盯着保安的脸,“你说你是新来的,那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还知道我家在哪里?谁知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拉了电闸又合上了?”
“我……”保安被看得很不自在,“呃,您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好不好?我们乡下人出来打工,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保安的语气一强硬,王长青立刻无言以对。他尴尬地笑笑,说:“没事,也许我认错人了,你可以走了。”
王长青之所以没跟保安撕破脸一问到底,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因为他觉得那张脸很古怪,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为什么,他莫名地感觉刚才那个保安很可能就是暗中算计他的人故意安插在他家附近的眼线。
保安大多是临时招聘来的外地人,流动性很大,物业公司对他们的了解也只不过是一张身份证,而现在,做一张假证易如反掌。
周纯身体不好,爱清静,很多年前就与王长青分床睡了。
王长青背着周纯在自家的小院里刨了一个土坑,把那枚灯泡深埋了,主要是为了留着作为以后也许能用到的证据,因为放在屋里他实在不安心。
王长青一边填土一边想:假如鸭舌帽不是开玩笑,护士高倩所说的也是真的,那么算计自己的人要悬赏一百万元杀自己,就算高倩不敢,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着想着,王长青的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凌晨,王长青被一阵奇怪的叫声吵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好久,耳边的声音也没有消失,渐渐地,他分辨出那是野猫在叫。
猫是一种喜欢在夜里叫唤的动物,窗下有猫叫也属平常,但是这天听到的猫叫,明显有些特别,因为那声音太像一个人在故意模仿猫叫。
什么情况下,人会故意模仿动物的声音?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传递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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