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饶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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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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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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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6576字

姓名:小鱼


城市:江西省合肥


年龄:17


星座:巨蟹座


关键词:纠结,自责,易怒


个性签名:我可以说得比唱得好听,我只是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唱。


我就没见过比我自己更纠结的人。


比如:我留着长长的手指甲——我知道不好看,可是当我决定是否要剪掉时,就纠结了:如果剪了之后我后悔了,那得留多久才能重新长长?如果我没有长指甲了,会不会很不习惯?这时若别人的眼光恰好停留在我的指甲上,我就恨不得直接把指甲折断,或者干脆往他脸上抓一把。


我的纠结要再举个例子也很容易,比如:我嫌自己胖,平时很少穿裙子,但我又觉得女孩子还是要穿裙子。于是我买了一条今年最流行的碎花裙,配罗马凉鞋,上身穿一件白色带雪纺花边的恤,配黑色丝袜(这样能显得腿细点)。我自己觉得这样穿挺好看,可一出门就觉得所有人都在往我的腰上、腿上、凸出的肚子上看,我恨不得大声骂那些人:“傻x!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与此同时,我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傻x,谁让你穿裙子的!丢人了吧!你就喜欢丢人!”然后我冲回家,将那身原本很得意的衣服永远地塞进柜子里。


我当然知道这种纠结没有必要,了解我的朋友都对我说:“小鱼,你就是在自寻烦恼。指甲长,剪了不就行了吗?又不是砍头;隔壁班的欧欧比你胖二十斤,那腿粗得就跟罗马斗兽场的柱子似的,不是一样穿裙子?也没见天塌下来啊?”


我认真地对朋友说:“我知道,我不好,我有强迫症。”


最开始她们都劝我:“其实你一点病都没有,就是拿自己太当回事了。你以为你穿错一件衣服,地球就不转了吗?”


后来她们就懒得理我了,当听到我说自己“强迫症”的时候,会直接叫我去看心理医生。


后来,我就真的去看了心理医生。


去看的起因是一天晚上我妈发现,我十二点还没有回房睡觉,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开灯,默默地掉眼泪。


她问我怎么了,我就是不应声,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往下砸。我弟弟起来上厕所,迎面看见这样诡异的我,居然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妈他们吓坏了,连夜打电话给我爸,让我爸从“那个女人”家赶紧回来。第二天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经心理医生诊断,我患有中度的抑郁症。医生开了一大堆抗抑郁的药物,我看着说明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居然感到一种少有的快慰。


妈妈哭哭啼啼,爸爸骂骂咧咧。可是,这一次他们不敢骂我,因为医生说了,不要刺激我,以免加重我的病情,如果触发我的自杀倾向,后果不堪设想。


自、杀、倾、向。后、果、不、堪、设、想。


这两句话彻底地唬住了我妈,那段时间,她连牌也不敢出去打,我一放学,她就呆在家里守着我。我说烦,她就陪着笑脸说:“那你去玩电脑!我去给你做吃的!”我吼她:“我什么都不想吃!”她就转过身,开始抹眼泪。


我和我妈吵的时候,若我爸正好从楼下的超市上楼来喝水,就会更大声吼我:“你和你妈发什么脾气?你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了!”


我妈则掉转枪口,对我爸哭喊:“你不要骂她了,你已经对不起我了,难道还要对不起女儿吗?”


“老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现在住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子花钱!”


每当我爸说到这里,我妈就软了。靠男人吃饭的女人,最可怜。如果她靠的那个男人还是她的前夫,是最最可怜。


我同情我妈。我恨我爸。我恨我爸背着手在我们家转来转去,支使我们干这干那的派头,恨他对我妈说“你要是敢去找别的男人,我弄死你”的无赖嘴脸,恨他明明出轨、有了新的家庭,还在我们面前装作仍然拥有家长权威的不要脸。


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敢讲:我的抑郁症,就是因为我恨他却不敢说,憋出来的。


如果,我真的有抑郁症的话。


你看,关于得没得病这事,我也是这么纠结。


有一天我终于总结出来,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是因为我目前生活的这个家,比天下其他任何一个家都要纠结!


我记事的时候我爸就有外遇,我上初中的时候,他终于和我妈离婚,搬出去和那个女人祝对于这件事,我妈的心结竟是这样的:“他居然给那个女人买了套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这么气不过我是理解的,因为她和我爸过了半辈子,也没从我爸手上弄到一套房子。我爸不算有钱人,但也不是没钱,他开了一家不算小的超市,每年的收入足以供养两个家。


而我妈,没有固定收入,就算她跟我爸离婚了,她和我、我弟弟,还一直靠着我爸的钱过日子。


我们住在我们原来的家里,那套房子就在我爸的超市楼上,但房子不属于我们,甚至也不属于我爸——是租来的。


我们每个月从我爸手里拿生活费,作为回报,他每天大摇大摆地上楼来吃饭。如果菜不合他的胃口,他还可以摔碗发脾气。有时候,他甚至还会留下来过夜。


我们这个不像样子的家里,永远留着他的一支牙刷。


如果天天如此,我也许还可以假装自己仍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大雨打雷睡不着的晚上、半夜楼下有人敲门恐慌的时刻、电闸跳掉一片漆黑的瞬间……这些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不在这里。


我妈明明是他的结发妻子,我和弟弟明明是他的合法子女,却被摆在了一个最卑微的仰人鼻息的位置上。我曾经恶狠狠地对我妈说:“现在我们一家人,就像被我爸包养的二房!”


我妈看着我,怔了半天,吐出一句:“你非要来剜我的心吗?”


我想我妈也是认命了。女人一到中年,会变得很没出息,只要对方肯给钱,就觉得他还是一个好人。


在这样一个家里,我一个女孩子,会修马桶,会扛米袋,会换灯泡。除了扛不动煤气罐,其他该男人干的活我都能干。


我不喜欢自己这么壮,一点不像个女孩子,但我爸反而喜欢这一点,有时候还会夸我几句。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这个家。”他说。


这不是很好笑吗?我有什么义务来照顾这个家?可是那时我又觉得,其实我爸也挺不容易的,而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我很温柔。他从我爷爷那里遗传了暴躁的脾气,对我和我弟弟经常拳脚相加。所以,他那一刻温柔的模样,忽然就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的胸口。


“哦。”我低下头,没出息地回答。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自己要照顾好这个家。我妈没文化,整天只知道打牌,要不就是对着我们姐弟俩抱怨自己命苦;我弟被宠坏了,该男孩干的事一样不想干,每天就是去楼下超市摸零食吃,快把自己吃成低能儿童了。


在这个家,只有我是清醒的。因为清醒,所以我才加倍痛苦。


原本我们一家的生活可能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我长大、嫁人、离开。


但是,我居然得了抑郁症。


得了病就要治,治的后果是:我吃了很多药,那些药让我变得更胖。以前的我顶多算是“瘦中带点肉”,但现在的我,一米六二的身高却重达一百三十斤,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肥妹。


因为这胖,我恨死了自己。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好死不死坐在那哭什么?赶什么时髦学人家看心理医生?有钱没处花了啊?


抑郁,抑郁你妹呀!什么破医生,除了骗钱啥也不会!


我想减肥,开始故意不吃饭。可是不吃饭,又会饿得发狂。饿了三天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没有瘦,就会发疯一样一口气吃下三天量的食物。


我开始自残。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我们同级的很多女生都是这样。她们假惺惺地在胳膊上划几道浅浅的口子,然后就开始攀比谁划得深,划得狠。


我不屑于和她们比这些,我只是用手机拍下自残的全过程。刀片刺进皮肤,笨拙地避开血管,所到之处激起身体一阵轻微的战栗,血珠冒出来,然后汇成一条直线……


我觉得自己有当电影导演的天分。


我开始自残的时候是在冬天,因为穿得多,家人一直没有发现。我一方面不想他们发现,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根本不关心我,而我越觉得他们不关心我,就越会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贱这么惨,就更变本加厉地自残。


最严重的时候,我会揪着自己的头往墙上撞,而且,还会选一个合适的角度用手机自拍,保证拍到自己绝望又痛苦的表情。


我就这样对这一切上了瘾。


这样的行动一直在暗暗地进行着,为了不让伤口太明显,有时候我也会停一段时间,只看看手机里的视频聊以自慰。三个月以后,我去医院复查,因为怕吃药,所以我在医生面前表现得很乖巧,那个脑壳坏了的医生说我抑郁症已经好了。于是我停了药,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因为抑郁症,我休学了一小段时间。原本我的成绩还算不错,所以学校也没有让我留级,而是让我继续高二的课程。


我原本立志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再回到学校去,但是,重新站在校门口的,却是一个身材臃肿、表情迟钝、伤痕累累的废物。


我的男朋友也跟我分手了。


准确地说,是我为了防止他跟我分手,于是主动和他分手了。


因为我不相信他会喜欢我这样一个肥婆。虽然他一再对我说:“我喜欢的不是你的外表,是你的性格,就算你胖成两百斤我也一样喜欢你。”可是我压根不相信,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男孩会真心喜欢一个肥妹,我在他的眼光里早就看到了厌恶。


他不主动提出跟我分手,只是因为不想别人说他以貌取人,只是不愿意面对肤浅的自己,只是想当一个好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不识趣地拖着他?


我只是一个肥婆,又不是一个恶毒的巫婆。


分手的那天,我把他送给我的桂亚纶的cd啊,围巾啊,手套啊,没用完的润唇膏啊,都打了一个包,还给他。


他不接,只是看着我说:“我会恨你的。”


我铁了心,背诵般说着大义凛然的台词:“你不要恨我,我这是给你自由,去爱一个更好的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他一转身,我的眼泪就刷地流了下来。我想起那首she的歌,“他还不懂,还是不懂,离开是想要被挽留……”


可是,就算他一次次挽留,我也只会一次次说sayno。


我不承认自己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却要用全部力量去证明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生活就像一列出轨的火车,疯狂地驶向我没法控制的方向。除了自嘲,我找不到任何防御伤害的办法。在别人来踩我之前,我先把自己踩到脚底,恐怕才是避免羞辱的唯一出路。


因为功课跟不上,我在班上越来越自卑,朋友也开始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说,感觉跟我在一起特别累。我不知道他们的“累”点到底在哪里,但既然累,就离远点呗,我也不想为难大家。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也许我真是有玻这个“脖吧,它肯定不是抑郁症,或者,是跟“神经”有关?


我是一个神经病?!有好一阵子,我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我的家里人也经常骂我“有脖。以前他们那么骂,算是血口喷人、人身攻击。但现在,这“脖可是白纸黑字写在病历本上的,他们骂起来,也就更加顺口,更加理直气壮。


我爸骂了我十几年,现在终于抓住机会花样翻新且直击重点:“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养了个精神病的女儿!”


他果然是我爸,知道我最忌讳、最讨厌别人骂我什么,就又准又狠地往那个点上踩。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他客气。我也骂他,骂他寡廉鲜耻,骂他包二奶,骂他不负责任,骂他变态。


其结果当然是招来一顿暴打。


打就打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加在我身上的疼痛。从某方面来讲,我还要谢谢他,因为他,我不用自己虐待自己,省事。


我爸也习惯了。打完我之后,第二天他还是若无其事地上楼来吃饭。一天我妈使眼色让我去盛饭。我站起来,按捺住想干脆拎起菜刀走回去的冲动,盛了满满一碗饭,递到了我爸的面前。


“装这么多,你以为我是饭桶?”


我发誓那一刻我的全身都在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把那碗饭直接砸到他头上。


“其实,今天是小鱼的十七岁生日。”我妈打圆场,“我多弄了几个菜,孩子也是想让你多吃点。”


我听我妈说出这句话,把碗一放,低头就冲进房间,把头埋进枕头里,死命流眼泪。我妈在外面敲门,我理都不理,只是把枕头抱得更紧些。


哭累了,出去喝水,我发现我爸居然还在客厅里,没有走。


“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说。


我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今天你都没吃饭,走,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下馆子。”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和我爸单独吃饭。我爸叫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糖醋排骨、蟹黄豆腐……居然还要了一瓶啤酒。啤酒端上来,他亲手给我倒了一杯,举起来对我说:“女儿,爸爸知道你很不容易。今天是你生日,爸爸谢谢你。”


那一刻,就算我心里再生我爸的气,也一下都烟消云散。


“你妈妈那个人,没有什么文化,不懂教育,你要带好弟弟,他是我们家的希望。”我爸继续说。


我用力点点头。


“你也是大人了,要管管自己的脾气。你那个病就是自己折腾出来的。你一个人病了还好说,花再多钱给你治我都认了,可是你要多为你弟弟想想。你弟弟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书不好好读,钱花得倒是越来越多,你要给他做一个好榜样……”


那天爸爸对我说了很多话,说了他现在生意有多难做,说他对妈妈的愧疚,说他对我和弟弟的期望……他说一句,我就点一次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也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甚至,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他的女儿。


后来我妈说,那天我回家的时候,高兴得就跟傻子一样,脸红红的,嘴里还哼着歌,问我什么,都是一句“好的”。


“你不恨你爸了?”


我妈试探着问。


我用力摇头,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可是第二天,我和我爸就又狠狠地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由可笑得不能再可笑,我爸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居然笑话我“肚子比胸大”。——有爸爸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他可能只是要活跃饭桌气氛,但拿我做下酒菜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我忍,忍了一秒、两秒、三秒……然后我站了起来,从饭桌边跑到窗子前,推开就要往下跳。


“你们都嫌弃我是吧,我活在世上就是个笑话是吧,那我死了算了!”


“你他妈有病啊!”我爸朝我吼。


他又骂我有病!我一只脚跨上了窗台,要死就死个干净!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你们整个小区都有病!


“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妈愣了一秒,随后拍着大腿像唱戏一样哭了起来,我弟弟则赶紧跑过来,使劲把我从窗台上拖回去……全家人就这样闹成一团。


最后,我爸又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我看我就是钱多,给你们吃得太好了!吃好了光长肉不长脑子,一群白眼狼!”


那场争吵,最后以我爸摔门而去、我妈嚎啕痛哭、弟弟不知所措、我筋疲力尽而告终。


就像发生在这个家中的每一场争吵一样。


而生活,就在这样激烈的对抗中循环往复。爱与恨,我已经分不清楚。甚至,如果没有这样激烈的争吵,我还会怀疑,我们这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吗?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那些日子,我真的过得很不好。我爸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气狠了,来的次数也少了,终于有一天,我妈跟我说:“家里没钱了,你去跟你爸要点生活费!”


“你为什么不去?”我问她。


“你闯的祸你自己去收拾,你去跟他道歉!”我妈理直气壮地说。


“你为什么不长点本事捆住他?”我说,“要不是你这么没用,我们就不用活得这么憋屈,你知道不知道?”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我说:“你个混帐东西,听听你自己都讲了些什么混帐话!”


“我这个混帐东西是两个混帐生出来的。”我不甘示弱地回嘴,“关我屁事!”


我妈气得当时就从家里跑了出去,不用说,当然是去告状。没过一会儿,我爸果然上来了,我在房间里,他便在客厅里大声喊:“给我滚出来!”


不过,他对我兴师问罪的理由并不是我跟我妈吵架,而是昨天弟弟居然对他说了一句脏话,而他认定,那是我教的。


“我没有!”我大声喊,“你自己就不说脏话吗?”


“你还嘴硬!”他气得浑身哆嗦,“你这样的废物还活着干什么?我今天就把你打死了算干净!”


“你打啊!除了会打我,你还会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打,就干脆把我打死,不然我总有一天会打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有勇气在我爸打我的时候反抗。我爸本来已经拿了一只衣架,就要朝我劈过来,听到我的话,忽然冷笑着说:“那好,我不打你,你既然这么有骨气,就自己打自己,打完一百个耳光我就走,以后,再也不打你。”


我傻了。


说这话的人,是我爸爸。他是多么恨我,多么看不起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一个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嫌弃到这个地步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干净?


在我清醒过来之前,我已经开始打自己了。一下一下再一下,我一面数,一面用力地抽自己的耳光。我觉得我真是贱啊,别人说要我打我就打,我是脑子坏了么?可是一个这么贱的我,不应该狠狠地打一顿,直到打清醒么?


我打自己的时候,我爸就站在门口看着。我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但我爸就是没有喊“停”,也没有上来阻止我,相反,他的面色很平静,甚至有一点点享受,像是在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如果他这时对我说“别打了”,我可能会感动,可能会痛哭流涕,可能会原谅他对我所有的不好,可能会成为一个温柔的小女儿,可是,他没有。我恨他居然对我这么无情,于是,打自己打得更狠。


我爸是什么时候转身走的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停住手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后来,我的脸肿了足足有一个星期。


而这件事也成了我心里的一道伤口,一直疼到现在。


可是它越疼,我就越要去碰它。在夏令营里,我对饶雪漫讲我的故事,第一个就是讲了这件事,我说我曾经自己打了自己一百个耳光,打得自己头都晕了。


我想让她骂我贱,或者骂我爸是个禽兽,可她没有骂,她只是看着我,无比平静地说:“小鱼,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还觉得挺骄傲呢?可是我想说的是,你真的很蠢。”


我承认,我有点晕。


她接着对我说:“小鱼,你必须牢牢给我记住,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伤害自己的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无知的人。”


我哭了。


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真的。在我一次一次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听到的话都是——她有病,她脑子坏了,她自作自受。


我很感激这次夏令营,因为它让我真的懂得了不少,我知道和很多人比起来,我的生活没有太多值得抱怨的。我家不穷,我不笨,我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可也没有不爱我。我只要放声歌唱,歌声比很多人都美丽。


我也终于慢慢地发现,确实像饶雪漫所说的,我的很多问题都是我自己制造出来的,我的青春就是一场战斗,自己和自己缠斗厮打,直到遍体鳞伤。虽然这场战斗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它已经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我不断向别人伸出手,渴望有人帮我停下这场战斗,可别人都摇摇头走开了。我知道要停下这场荒谬的抗争,按钮就在我自己心里。可是在久远的过去,当我决定成为现在的我时,就把那枚按钮埋在了最深的血肉里,不能触碰,一碰就疼。


我是一尾擅斗的鱼,我在寻找一方温暖的水域。如果你经过我身边,麻烦你对我说一声:“加油。”别骂我,别怪我,因为我真的太需要,一直坚持的勇气。


如果你可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