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丹环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4
|本章字节:2952字
唐弢
年代毫不停留地过去了,一张给塞米饭的嘴,一个给挨打板子的屁股,这便是中国历史的经纬。
仿佛是陀罗雪维支说的吧:中国的皇帝用两件法宝治理天下,一件是米饭,另一件则是板子。他用米饭来养活所谓良民,却又用板子去鞭打莠民的屁股。在这“礼仪之邦”里,大家相信一切坏主意都从屁股里出来,它才是首先应该挨打的东西。
然而皇帝们又往往找不出真正该打的屁股来。这结果便是错打和乱打。以米饭和板子来治理的天下,到底还是断送在米饭和板子里。因为他们不但错打了屁股,凡所养活的,也不过是一群毫无人气的奴才——然则又如何会有了不起的作为。他们填饱肚子,却无非叩一阵响头,打几句官腔而已。有识者则反而毙于杖下了。
这是什么缘故呢?
就因为人才毕竟是奴才的对头。
奴才们虽然不能成大事,然而在讨好凑趣、搬弄是非以杀死人才这一点上,却还是颇有能耐的。无论皇帝怎样“圣明”,而板子却总得放在奴才的手里,通过了一切典制条例,国法刑律,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执行者。奴才的功业是永远和屁股连在一起的:他们一方面给人打,一方面也打人。
年代毫不停留地过去了,一张给塞米饭的嘴,一个给挨打板子的屁股,这便是中国历史的经纬。
而且,板子在中国,也正像历史一样的悠久。《舜典》里说:
“鞭作官刑,扑作教刑。”我们虽然还不知道这鞭扑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打法,但就现有的文献看来,要使受者不致重伤,其与屁股有些关系,该是无疑的了。隋朝改五刑为笞、杖、徒、流、死,那更是拉开裤子,公然打屁股的开头。清分板子为大小数种,《大清会典》记载监狱里所用的一种之形状是:大头阔二寸,小头阔一寸五分,长五尺五寸,重不过二斤,以竹篾为之,须削去粗节毛根,照尺寸较准,应决者执小头,臀受。这只是给狱犯消受的日用板子,在公堂上,大概是还要厉害一点的。我曾在吴友如所作的“会审公堂”的图像里,看到过这“光荣”的“盛典”,可惜已经记不起那板子的形状了。
我想,单凭画面,恐怕是还有一点出入的。
不过板子的形状虽已忘却,但那塞饱了米饭、站在公堂两边的奴才的脸相,却至今还在我的眼前。画家传神,其实时代也何曾不然呢?笞杖已成过去,而奴才则至今没有绝种。我于此得到一点经验,自以为又看出了人世间的一点真谛,知道米饭为什么要涨价了。
作者简介
唐弢(1913—1992),我国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鲁迅研究家和文学史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他一生写了大量的散文、杂文、时评,并以《晦庵书话》的形式记录了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出版活动。
心香一瓣
“一张给塞米饭的嘴,一个给挨打板子的屁股,这便是中国历史的经纬。”作者的概括可谓幽默而又独到深刻。
回望历史,奴才与人才永远是一对冤家,奸佞小人与忠臣良将的斗争基本上贯穿了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奴才小人们常常衣食无忧,因为他们为混口饭吃,宁可触犯做人的道德底线,出卖陷害他人;而忠臣良将等则常常惨遭板子毒打,只因他们直言敢谏,宁死也要保持自己的高风亮节。
矛盾双方的相互斗争推动着事物的发展,正是有了奴才与人才的斗争,正义与真理的历史车轮才滚滚向前。现代社会,“笞杖已成过去,而奴才则至今没有绝种”,那些两面三刀的奴才小人依然存在于左右,我们应当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