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韦乃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5
|本章字节:9362字
一个上午,过先生仅卖了那只脑心带白的狗崽。买那只狗崽是个胖妇,剪着齐耳短发,上身穿一件红色对襟小褂,下身穿牙黄色裤子。妇人没讲价付过钱抱狗走了。
世空说是不是城里人不喜欢养狗?过先生说那些人都养外国狗,太崇洋媚外了。世空问过先生下一步怎么处理余下两只。过先生说刚回来时有个熟人说烟花巷他有个亲戚要的,这只下午我送到烟花巷。另外一只,你带到斜湖路去,任凭你送给谁。世空说今天刚结识一个,不知她要不要。
吃过午饭,世空提着狗崽往红线中介来。揭开花格子布,耿娟一下子惊叫起来:“小狗小狗,多可爱的小狗!”继而蹲下来手摸着狗毛说:“毛茸茸的,多好看。”“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喜欢是喜欢,可我没时间喂,这样吧,送给我姑姑。”“你姑姑在哪?”“就在斜对面,也是开中介的。”“那就送给你姑姑吧。”话虽这么说,世空心里还是希望耿娟留下那只狗。临出门时,耿娟对桌后一个清秀的女子说道“小珍,你帮我望下门,我把狗送过去就回来。”“你快回来,我说走就走了。”
路上,耿娟抱着狗与世空并肩而行。世空问坐在中介的那个女子干什么的。耿娟说卖服装的,刚和老公离了婚。世空说好好的,离什么婚?如果是好好的,也就不离了。世空笑了一下道我看她脸上那么平静,不像有事似的。谁有事还写在脸上。别瞎操心了,史大秀怎么样?是个女人呗。你要学会追,爱情是可以追到的,你可以先帮她充话费感动她,三十也行,五十也行。世空问史大秀号码。耿娟说回去我抄给你。过了大马路,世空看到一家玻璃门口摆着一个铁牌,上面贴满各类信息。
耿娟将狗放在纸箱内,说:“姑姑,你早就想喂狗的。”那女老板蹲下来说:“这狗好漂亮。从哪抱来的?”“是他抱来的。”耿娟指指世空。女老板对世空说谢谢送狗给我。世空说不用谢我,谢耿绢就行了。女老板说我姓庄,人都叫我庄姐,不老也被人喊老了。世空细细地看庄姐。你不老的。你别哄我了。庄姐笑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像海浪。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只要大姐能帮上忙的,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世空说大姐是个女强人。庄姐说过奖了,又叫世空坐。世空正要坐下,耿娟却站起说咱们走吧。
回到红线中介,世空向耿娟要了史大秀的电话号码。
世空攥着号码去给史大秀充话费,付款时发现身上仅有三十元钱。
过先生怀抱狗崽敲开了烟花巷一户人家大门。开门的是个身材肥胖凃脂抹粉的女人。请问这是邱老板家吗?是的,你有什么事?邱老板的表哥叫我送只狗来。那快进来吧。女人闪身让进。过先生进了屋内。家里没人?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不是人?我是说其他人。老邱到街上卖牛肉去了,丑儿去了她外奶家。原来你家杀牛,怪不得你这么胖,像唐朝的杨贵妃。杨贵妃?嗯,你像杨贵妃。我叫绣花。你天天在家绣花?你又说些啥呀,我够烦的了。你有什么烦心事?莫不是撞上天煞星了。天煞星?是呀!男人女人撞上天煞星要有血光之灾的。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看我像扯谎溜屁的人吗?你是怎么知道有血光之灾的?我天天给人算命,张口八字闭口八字,你这点灾还看不出来。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过先生。对头,我就是过先生,过先生就是我。你给我算算。女人伸出一只手,肥肥的。男左女右,这边一只。女人换了右手,一只金戒指闪亮耀眼。过先生握着那只手,中指尖抵着那枚金戒指。看手相只能看出你的寿命、婚姻。如果想知道你近来会发生什么,一是占梦,二是占卦,三是排四柱。最近你做梦了吗?好像做了。想想做什么了。想不起来了。绣花摇摇头。那用生辰八字给你算吧。妇人报了生辰八字。最近你真的有血光之灾,最好什么都别干。如果你做饭,菜刀可能会剁掉你一个手指。妇人说我不做饭。还有你不要出门。我天天在家,哪儿都不去。过先生说这就好。眼看中午,过先生起身告辞。绣花说我就不留你了,我自己中饭还不知怎么吃。过先生后悔不该将做饭扯到血光之灾上。
世空拨通了史大秀的手机号码,说他给她充了三十块钱话费。史大秀在那头笑说你真伟大。世空说我怎么伟大。史大秀说:“你给我充了这么多话费不伟大吗?”世空有些莫名其妙,冲着那头问是不是嫌充少了?没有没有,谢谢你呀。世空还想再说点什么,那头却挂机了。世空本欲打电话发泄一番,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史大秀的号码。世空接了,史大秀笑盈盈道:“谢谢你呀,你真的给我充了三十块钱,我本以为你在骗我。噢,对了,没事我关机了。”“有事有事,陪我聊聊天吧。”“如果你不怕浪费话费,就聊吧。”世空张口时,又觉没词了。“怎么了,说话呀,是不是怕浪费话费?”“谁怕浪费话费了,只是没想好话题呢。”“等你想好了说吧。”世空正要说话,那头出现了忙音。
世空第三次与史大秀通话是第四天,他下了决心要抓住史大秀的心。史大秀在世空一阵吞吞吐吐的表白后,笑了笑说:“你如果能管我吃管我住管我玩,不要我干活就跟你。你有多少钱?”世空说:“我种了几十亩地,总归能养得起你吧。”“那我们见个面怎么样?”“我们不是见过面了。”“不是的,我是说什么会。”“约会,还在红线吗?”“红线人多,说话做事不方便。”“那你说在哪吧?”“西郊桥下。”“跑那干什么?”“你看呢,反正不是绑架你。相信我好了。”“那好,我准时赴约。”
在约会之前,世空来见黄祸。黄祸迷眼笑说:“打扮这么漂亮去约会呀,女朋友长得怎么样?”“一身肥肉。”“一身肉好呀。不过你得当心她是个多姑娘。”“多姑娘?”“是,那个多姑娘可厉害啦。和她睡觉的男人没有能活着离开她的肚皮的。”“这多姑娘到底是谁,她究竟使了什么妖术,能治男人于死地?”“她是《红楼梦》中的一个女子,她的肚皮像棉花团,男人伏在她的身上就不想起来。”“我知道了,这多姑娘吸附力一定高于其他女性,性需求也不是一般男人满足得了的。所以一般男人和她在一起长了,就会被她掏空。男以精养身,没精还活个屁。”“看来你比我懂得多。你是不是对那方面有研究?”“这不是你目前要知道的事,等会你和那女人在一起,多研究那个女人。千万别误入色道。”“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是什么样人我还不晓得吗?”“我不和你说了,时间要到了。”“你去吧,良机不可错过。”世空转身出来。
史大秀还是那身打扮,身上发出乡下女人的那种气味。令世空奇怪的是史大秀却在干一件与她身份极不相称的工作。见面不久,史大秀摸索着拿出一本有关人寿保险知识的小册子说你买份保险吧。这里有人寿保险、平安保险、康佳保险,一年交1000块钱,60岁就可以拿钱了,以后就是出事,成倍赔你。还有一份可以分红的,叫什么,唉哟,你看我这记性。女人拍了下脑门,挤了挤斗鸡眼。世空说你是来拉保的。你不买也可以,可以给你女儿买,每年交四百,交到二十岁。有异术就有异病,好好的人买什么保险?还是买一份吧,我男人一个人买了两份。你男人?你和你男人不是离了吗?我们证离人没离。什么证离人没离?嘻嘻,这你也不懂,还是写的。告诉你,我们虽然在离婚协议上都签了字,可我们还生活在一起。那你出来找什么男人,你男人不管你?他管不了我,我是自由人,喜欢到哪就到哪儿,喜欢跟什么男人睡就跟什么男人睡,只要他能养得起我。说句你不中听的话,我其实没看中你,今天和你约会只是为了劝你买份保险。可耻!可恶!世空几乎喊起来。心想这女人是不是多姑娘。你买不买呀?女人前移了身子,饱满的腹部几乎贴上了世空的大腿。世空又想起了多姑娘,慌忙撤转身,远远地站着。你躲我干吗?我没传染病的。史大秀走向世空。你别动,我们还是离开点好。那这小册子你看不到了。我不用看。你不看也可以,我再念一遍给你听听。你不用念。我不念也行,那你买一份,有好处的,要不你先考虑考虑。不用考虑的。你让我白跑一趟?我们是在约会,不是在做交易。
离开史大秀时,世空只觉得像吃了一只苍蝇。去找小娄,小娄不在建筑工地。问人才知小娄和一个年轻的农家女子打得火热。
一天,小娄收古币收到一家饭店门口。饭店门面不大,门口支把太阳伞,一个清秀女子蹲在伞底下洗碗。小娄停下脚步,呆望一会走进饭店。坐定不久,那女子抱着一摞碗过来。走到小娄面前站住了。你要什么?声音像从蜜罐里飘出来似的。小娄有些激动,说话吐字也比平常清楚了。等小娄点了菜,女子说你稍等一会。也就两支烟的功夫,那女子端上一盆酸菜鱼。小娄要了瓶冰啤,自饮自酌起来。付钱时,队长打来电话,要小娄下午去上班。小娄说不是停工了吗?队长说调你到桥上干呢。通完电话,老板娘说少收你一块钱,你手机借给这位小妹用一下。小娄面露难色。那女子说我只说两句话。小娄无奈将手机递过去。“兄弟,这怎么用?”“你说号码我给你拔。”很快电话接通了,那女子接过电话,“妈,我在城里打工,月工资500。妈,你不要想我,春节我就回去了。”关上手机那女子称谢。小娄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老板娘问小娄孩子几岁了。小娄说还没媳妇。老板娘说给你介绍一个。小娄问是谁。老板娘指着女子说,“你看她怎么样?如果不嫌弃,给她买个手机,先处段时间。”小娄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那女子买了个摩托罗拉。谁知这一试,竟试来了一段缘分。
世空在大桥工地找到了小娄。大桥工地在夜晚的星光下显得恍惚迷离。从施工大坝上望去,改道的河水湍急汹涌,几乎漫了施工坝。大坝内部,是深深的大坑,加班的工人像蚂蚁一样在坑底来回移动。新建的桥墩巍然耸立。小娄铲满一车石子就坐下,破旧的衣衫散发着汗臭。看世空走过来,小娄说:“这个桥墩打完就下班了。你先上去等我。”世空没动。小娄又说:“要不你先到棚子里睡去,进门向西拐顶头上放只密码箱的就是我床铺。”世空就爬上河堤,走进公棚。果然在门西见到了一只密码箱。掀开蝉壳一样的被子,一本杂志躺在细席上。世空拿起翻了几页,又放下了。
直到半夜,小娄才下班回来。窸窣脱衣声惊动了世空。世空就说梦话:“你终于回来了,我,我,我想死你了。”“你想谁,是想我吗?”“想我常想的那个人。”世空睁开了眼睛。小娄钻进被窝。刚才你说想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前妻。不去说那个女人。不说也罢,提起来总让人伤心。咱们说点别的吧。最近你收到古币了吗?还没有,原来古币也不是那么好收的。你是没用心吧,要不明天咱们一起到我老家去一趟。你老家有古币?奶奶以前使用的芭斗上好像系着明钱的。你早怎么没说呢?我也是才想起来的。
第二天,世空跟小娄去了小娄家。按照小娄事先安排世空扮演古董专家。小娄要奶奶拿出小斗。奶奶说不知扔哪儿去了。小娄就自己寻找。找了半天,在奶奶的床底掏出了那只小斗。奶奶说你要干什么,那是你老太留下的,传家宝呢。什么传家宝,听这位先生说小斗年代太近,也不值钱的。小娄用剪刀去剪斗口的牛皮线。你要死,牛皮线剪了,小斗还值钱吗?奶奶举手要打小娄。小娄头一歪躲过,继续剪牛皮线。奶奶跺脚。奶奶你莫生气,如果这明钱买个万儿八千的,你就发财了。钱再多,还能到我手。我给你还不行。别胡话了,螃蟹卖了那么多钱,你给我多少?小娄剪断所有牛皮线,明钱叭叭掉到地上。小娄拾了明钱就走。你给我回来。奶奶在后面喊。小娄跑起来。世空说小娄这样做对不起你奶吧。有什么对不起的,她死了这些东西还不是传给我们。
到了村外,小娄对世空说我回城了。你也该回家看望看望孩子了。世空说你现在用不着我了。小娄说随便你怎么说,我还拿你当哥们儿,回家看了孩子之后,回城到我那儿玩。世空说我也真该回家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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