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开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6
|本章字节:13194字
密密麻麻的雨帘里,暴雨如注,仿佛天地已经被雨水浸泡起来。不过地上的积水并不大,李胜华看了一下,事先挖掘的那道壕沟里,已经水流成河。可以想见,要不是那道深深的壕沟,帐篷一定会被大水冲走。
见雨点小了些,李胜华又换下那两个放哨的战士,让战士们都睡觉去,自己一人在黑夜的大雨中放哨。他觉得,能够盯着危险和敌情,让李亚男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第二天,战士们起床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恢复了先前的体力和元气。
天地一片朦胧,雨水仍在继续。
李胜华抬头看了看天,这雨季一来,多则数月,少则十天半月,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晴的了。
早上大家又吃了一顿蛇肉,收拾停当,穿好雨衣,出发上路。
李胜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指南针,看了看方向,指了指丛林深处,说道:“走吧!”于是,这支10人左右的队伍继续朝丛林深处进发了。
雨,没完没了,下个不停,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好像要下到地老天荒。从不远处的沟壑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转过丛林一看,先前温顺的小溪,如今已变成一条混浊的小河,犹如脱缰的野马,撞击着一切,朝前奔去……
“快走吧!只要赶上大部队,我们就安全了!”李胜华一边朝前走,一边做大家的思想动员工作。
现在,他知道,在这支仅有10人的队伍里,有一个人爱上了他,那个人就是李亚男。而他的心,也因为李亚男,而变得热情似火,好像这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可怕的事情一般。
此刻已近正午,而大雨却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耳朵里满是雨水的轰鸣声、吼叫声。
走在这丛林深处,大家才觉得人的渺小。与大自然相比,人类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队伍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叫朱永强的战士摔倒在路边。
李胜华走过去,伸手去拉:“赶紧起来,朱永强,接着走!”
可谁知,朱永强竟然一声不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胜华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叫人将他抬到一个空地上。
“朱永强,你咋了?”大家围着他,问个不停。
朱永强紧闭着嘴唇和双眼,气息微弱。
奇怪了,刚才还走得好好的,咋说倒下就倒下了呢?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啊。
李亚男蹲下身去,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摇了摇头:“瞳孔已经散大了……”
李胜华惊问道:“怎么会这样?”
李亚男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我脱下他的衣服看看,身上是否有伤痕……”
就在李亚男伸手去解开朱永强的衣服扣子的时候,忽然,她惊讶地大叫起来:“快看!”
36蚂蟥猛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在朱永强的胳膊上、后背上,密密麻麻地爬着十几条筷子长的蚂蟥!
那些蚂蟥身上吸满了鲜血,已经变得圆滚滚的了!在他的背部,还有几条“半截蚂蟥”,它们有一半截已经钻入朱永强的皮肤,而剩下的半截还裸露在外面。
见此情景,李胜华赶紧命令大家:“大家相互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蚂蟥!”
于是,战士们乱作一团,互相检查各自的身体。果不其然,经李胜华一提醒,其他好几个战士的身上,都检查出了蚂蟥!
“赶紧将蚂蟥扯出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道。
“别……”这时候,杜群英忽然大喊一声,“千万别扯!”
杜群英从小在缅甸长大,有着丰富的在热带丛林的雨季里遇险的急救经验。据杜群英介绍,这种蚂蟥在干旱的时候不出来,只要一下雨,丛林里就到处都是。那蚂蟥,咬你不知,钻心钻肾也不知,即使开了刀,在人体的心脏里,也能发现活着的蚂蟥。它们先是钻入毛孔,钻入皮肤,再钻入血管,顺着血管,一直钻到心脏,吸干人体所有血液。
热带丛林也是蚂蟥的世界,下雨之后蚂蟥遍地皆是。人在路上走,它们昂头直立在树叶、草叶上等候,稍一接触,就上了人的身。不知不觉中,它已把人的血吸了出来。发现了蚂蟥,只有在它钻入的地方狠打,它就不得不缩成一团退出来。“不能硬扯,这头扯下来,那头又钻进去。”
这些蚂蟥不断向人们进攻。这种旱蚂蟥未吸人血时像一根绣花针一样细小,它们一头吸在小草或灌木的树叶上,一头悬空探索,人们走路掠着小草或树叶时,它们会立即吸附在人的衣服上,然后爬到人体皮肤上吸血。它吸血时人们并无感觉,待它吸饱血有一指粗一寸多长时,皮肤伤口就流血,人才感到伤口处轻微发痒。这时用手拍打皮肤,蚂蟥就脱落了。
据杜群英讲述,如果它尚未吸饱血,是拍打不下来的,用手指去扯,也不易扯脱,往往是扯脱这头,那头又吸上,扯脱那头,这头又吸上,只有两指捏着蚂蟥中间,两头同时扯脱才能奏效。人体被蚂蟥叮咬最多的部位是小腿、脚背,有时下臂也会被叮咬。有些不易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也会被蚂蟥叮咬。
杜群英说,她也只是听当地的人说过这丛林里的蚂蟥厉害,但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今天亲眼见到战友朱永强倒在小小的蚂蟥之下,她才见识了这东西的厉害。
不过幸好刚才李胜华提醒了大家,这才免遭更大的损失。
李胜华继续说道:“现在大家再各自检查一下,注意保护皮肤,尽量不裸露在外,遮严实后再走!”
大家就地将朱永强简单掩埋了,继续朝前走。
在此后的几天里,战士们再次见证了蚂蟥的威力。
有一次,连长李胜华睡在棚子里,由于夜晚寒冷,他先是面朝火堆;后来背部感到冷,就翻了一下身,面朝外。不久他左额角感到刺痛,用手去扯,是一条蚂蟥,他扯下来将其投入火中。之后,他又掉头仍然背朝火面朝外睡下,不久右额又一阵刺痛,用手去摸,仍然是一条蚂蟥,他又扯下投入火中。如此一来,李胜华不敢再睡,只好坐在火边。但这左右两个额角处,不时发生刺痛,特别在情绪激动时,疼痛更重。这是因为头部满布神经,他这两处神经被蚂蟥叮咬受伤之后,这种疼痛情况持续了很久才消失。
在此后的行军中,女兵们更加小心翼翼地前行,她们互相照顾,亲如姐妹。李亚男曾经亲眼见过20多个被蚂蟥咬死的战士,连尸水都变成黑色的了,很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雨季,连同死神一道,笼罩着这片莽莽的原始丛林,也笼罩在丛林深处的中国远征军的身上。
不到两周的时间,那条蟒蛇已经被吃了个精光。队伍再次陷入断粮的绝境里。在这没有目的地的行军途中,饥饿和疾病每天都折磨消耗着远征军的士兵。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绝望的情绪像传染病一样四处蔓延,雨季给孤立无援的人群带来了更加巨大的灾难。雨季一到,凶恶的疟蚊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向人类发起进攻,把病毒散播在他们的血液中。传染病的横行仿佛魔鬼的诅咒,降临到远征军的头上。滂沱的大雨使天地改变了模样,到处山洪暴发,道路断绝。动物也都躲起来,士兵们只好天天蹲在山洞里,靠着剥树皮挖草根填塞肚皮。每天都有人倒毙。死亡和失踪人数直线上升。魔鬼慢慢扼住了远征军的喉咙,要把他们化为一摊血水。不断病倒的士兵成为了远征军挣扎前行中一个巨大的包袱,行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即使偶尔弄到一点吃的,也因为很难煮熟而发愁。在雨季,火种一般是火柴,但不会每个人都有火柴,就是有,也早被雨水淋湿而打不着火。唯一的办法是利用子弹中的火药来求得火种。为此,要先找一些枯而未腐的树叶夹在人体胳肢窝里把叶面的水焐干,同时也增加叶面的温度,再拿出一粒子弹,拨出弹头,将焐干的枯树叶揉碎塞入弹壳中;然后猛击弹壳的底火使弹壳中的火药燃烧,借以引着枯树叶。引火的枯树叶烧着了,再加上事先备好的枯树叶使之把火烧大,最后再加枯树枝燃烧。用这种办法取火要有技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做的。在一个宿营地中,只要有一个棚子的火烧着了,别人便会到这个棚子里去引火。
在雨季,蚂蟥、饥饿、生火、疟疾都不是最重要的威胁,最要命的是:过河。那些平日里温顺如绵羊的小溪,到了雨季之后,全都变成了红色的河流,响声震天,犹如脱缰的野马,朝前奔涌。
队伍如果不过河,就永远走不出这片吃人的丛林。然而,那些奔涌不息的河流,就是一条条吃人的深渊!
这天,这支由李胜华带领的男女兵混合的队伍,来到一条河边。面对浊浪滔天的洪水,他们思忖着如何才能渡过这河流……
37河水追
连日大雨,路更加难走了,松软的泥土经雨水浸泡,就更加松软了,一脚踩上去,一般都没及脚背,有时到腿肚,甚至及腰,有时膝部已在泥里但脚还踩不着硬土,像陷在沼泽里一样。
在这样的行军过程中,李亚男的第一双草鞋就是陷在泥里扯脱而失去的。路更滑了,人跌倒的次数更多了,人一跌倒就满身是泥,不仅衣服上、枪支上是泥,就是用雨衣盖着的背包上也都糊满了泥,至于头脑、手臂、腿脚上,就更不用说了。
杜群英为了去掉头脸、手臂的泥巴,就揭开雨帽,伸出双臂,用雨水来洗脸、洗手。虽然是在大雨中行走,大家还是累得浑身出汗,雨水、汗水,合着泥水全身湿透。
八天八夜的大雨以后,山洪暴发,河水猛涨,阻断了队伍前进的道路。
这天傍晚,由李胜华带领的这支队伍依然没有跟上大部队。一天跟不上大部队,大家的心里就发慌,因为在这吃人的雨季,危险实在是太多太多,只有团结起来,人多力量大,才有可能对抗危险。
“停下!”李胜华看看天色已晚,而面前刚好出现一片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于是下令就地宿营。
大家已经习惯了在雨季宿营。雨季宿营不像平日的晴天宿营,必须搭建棚子,而且为了防止蚂蟥在不知不觉中爬进被窝,必须将棚子下面和四周的草地铲平,直到露出黄色的泥土,这样一来,蚂蟥就没了栖身之处。
杜群英长叹一声:“唉,终于可以休息了!”
李亚男靠近李胜华:“现在有大部队的消息没?”
李胜华眉头紧锁,回答道:“本来我奉命出来迎接你们的时候,离大部队已经很近了,谁知偏偏遇上这雨季,我呼叫了很多次师长的电台,都没有回应,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亚男轻声安慰道:“别担心……迟早总会找到他们的。”
李胜华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说道:“谢谢你,亚男……你的手绢很好看……”
李亚男的脸红了,声若蚊蝇:“你喜欢就好……”
说完,转身跑进了女兵群中。
几个男兵开始砍伐树枝,搭建棚子,杜群英和赵佳凝在按照新式方法生火,刘艳芝忽然捂着肚子,对杜群英说道:“我肚子痛……拉肚子了……”
在这4个女兵中,杜群英依然是大家的主心骨。
杜群英看了看四周,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就说道:“你到那大树背后去吧……天色晚了,别走远了……”
刘艳芝点点头,朝大树背后走去。
刚走去不久,忽然听到刘艳芝在树背后大叫起来:“赶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大家被她的喊叫声吓了一大跳,杜群英抱着卡宾枪,冲过去问道:“刘艳芝,你咋了?”
刘艳芝脸色煞白,一手急急地提着裤子,边跑边喊:“河水涨上来了,赶快往上搬!”
李胜华听见喊声,也急忙跑过来,伸头一看,只见就在宿营地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条河赫然显露出来,河水正不停地朝上涨,他大喊一声:“赶紧朝后面山坡上搬!”
大家只得舍弃刚刚搭建好的棚子,带上枪支包袱,急急忙忙朝后面山坡上攀爬。山坡上本来没有路,但情急之下,也只好抓着树干,跳入丛林中,大家相互拉扯,朝山坡上爬去。
一直爬了大约20多分钟,才又找到一个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李胜华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势,这才决定在此宿营。
此刻要想再搭棚子就太难了,天已黑尽了,大家只好就地宿营,寻找大树背靠而卧,头上顶着雨衣,任雨水浇灌;有的则抱膝而眠。为防止意外,李胜华决定派一个男战士放哨。
每到一处宿营地都要放哨,这已是行军的基本准则。
睡到半夜,大家在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听到喊声:“水又来了,再往上搬!”
于是大家赶紧起身,又朝山上搬了一段距离,这支10人左右的小队伍这才再次安身下来。
谁知待到天亮时,忽然又听到喊声:“水还在涨,还得朝上搬!”
李胜华连叹倒霉,只好再次起身,正准备朝山上搬的时候,忽然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实处境:原来昨天晚上朝后搬的时候,没看清地形,这身后已是一堵绝壁,壁立万仞。
此刻,前面是绝壁,后面是追赶而上的滔天河水,队伍将何去何从?
38掉水中
天光微亮。
“连长,该咋办?”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连长李胜华。
李胜华扭头看了看四周,见四周有不少大树,于是赶紧喊道:“大家朝树上爬!”
几个男兵见状,纷纷朝树上爬去。
然而,这可苦了几个女兵。这些女兵很少有爬过树的,李亚男抱着树干不知该如何使劲,眼看洪水就到了脚下,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发出阵阵惊叫。
李胜华急忙趟着齐膝深的河水,将李亚男背在背上,然后朝树上爬去。
“抱紧了,别松手!”李胜华喊道。
李亚男趴在李胜华的背上,此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幸福。
是的,虽然前面是绝壁,后面是洪水,但是在这性命堪忧的关键时刻,李亚男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没有了生死界限,她所有的,只是幸福。
“要是一辈子就这样趴在他的背上,该有多好!”李亚男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李胜华喊道:“快!抓住树枝,爬上去!”
在李胜华的帮助下,李亚男终于攀爬上了离河面3米多高的树杈上,坐下来大口地喘息。
李胜华清点人数,大家都已上树。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祈祷:河水千万别再上涨了,否则就完蛋了!
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李胜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河水冲垮树枝,哪怕是倒在河中,也要死死地抱住树干不放!”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赵佳凝“哎呀”一声惊叫传来!
天光已经全部亮开了。大家定睛一瞧,不觉头皮发麻,原来,赵佳凝所抱着的那根树干上,赫然缠着一条蛇!
原来,这蛇也是被洪水所逼,爬上树来躲避灾难的。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佳凝刚刚才从大蟒蛇的嘴里逃生,这会儿又忽然看见一条蛇,虽然这条蛇只有一米来长、手指粗,但是仍然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这原始丛林里的蛇,一点儿也不怕人,看那蛇正昂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对赵佳凝发起攻击!
赵佳凝吓得浑身发抖,四肢无力,不由自主地朝树下滑去!而树下就是湍急的河流,一旦落入水中,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紧要关头,李亚男大声喊道:“抓紧了!赵佳凝,抓紧了!别放手!那不是毒蛇,别怕!”
其实,李亚男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一条毒蛇,只不过在她看来,宁愿被这蛇咬死,也不愿落入河水中啊!道理很简单,被蛇咬一口有可能不死,但是一旦落入河水中,就凶多吉少了!
李亚男的喊声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作用,赵佳凝本能地死死地抱住树干,但是身子仍然随着惯性朝下滑去,她的脚已经没入水中了!
“张荣华!赶紧去拉住她!”李胜华环顾四周,见只有一个叫张荣华的男兵离赵佳凝最近,于是开口喊道,他一边喊一边也朝树下赶去。
张荣华听到喊声,立即伸出一只手臂,对赵佳凝喊道:“来,把手给我!”
赵佳凝看了看湍急的河流和浪花,只觉得头一阵发晕,而这时候,那条蛇又突然朝树上更高的地方游走起来,吓得赵佳凝双手一松,“扑通”一声掉进了河水里!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