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侠骨柔情(4)

作者:许开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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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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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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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16字

一想四姑娘,白健江的心就疼得要叫。这次跟着沈猛子到华家岭,白健江最大的收获就是见着了四姑娘。细想起来,他跟四姑娘分开已有16年,16年啊,没有哪个日子,他心里不惦着她、念着她。大刀队的的时候,他是动过杀回老家米粮城的念头,但那时仗一场连着一场,有时跟共产党的游击队打,有时跟国民党正规军打,有时也跟一些地方势力打,打来打去,反把自己打得离米粮城越来越远。刚跟沈猛子的骑兵营合伙时,白健江得到过一些关于四姑娘的消息,有个叫牤儿的兵娃子说,四姑娘把马帮解散了,正在张罗着嫁人。


嫁人?白健江心里像是叫蜜蜂狠狠蜇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就要离开大刀队,恨不得一脚跨进米粮城,可最终还是被沈猛子拦住了。其实那时候他也离不开大刀队,他和沈猛子被困在一座叫佟家坝的寨子里,四面都是枪口。那是他们最艰难的一场突围战,半个月后从佟家坝突围出来时,他的大刀队剩了不到一半的人,沈猛子的骑兵营也损伤过半。打那以后,他就很少听到四姑娘的消息了。


往事不堪回首。白健江紧紧马缰,双腿用力一夹,枣红战马像是得到命令,甩开四蹄,在夜色下狂奔起来。


天明时分,白健江赶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边上。村子被一条小河包围着,河水哗哗,撩得人心痒。透过拂晓前那层稀薄的光亮,白健江看到离小河几百米处,几个小鬼子正抱着枪晃悠。他心想,这大约就是谷城宫田司令官跟前方岗本的联络点了。从马鞍坡到这时,白健江没遇到过任何阻拦,证明沿线是没有小鬼子的。他还心里突发奇想,如果有一支部队拦腰将鬼子的这条连接线砍断,让岗本跟宫田两头衔接不上,这仗打起来就容易多了。随后他又叹道,现在还哪来什么部队啊,傅将军被困五原,阎长官倒是有力量,这一带也属于他的防线,可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大玩嘴上功夫,明战实降,把精锐部队雪藏起来,只派一些弱小的杂牌力量跟小鬼子周旋。说是周旋,其实就是让他们去送死。送了死他还能到蒋委员长那儿领奖,因为他能把一个连夸大成一个旅,能把一个营说成半个师,能把一场败仗渲染得豪气冲天,明明只打死十个小鬼子,他就敢说击毙敌军过千。蒋委员长现在是用兵心切,只要一听谁跟小日本誓死血战,大量的军饷还有赏银便送进谁的腰包。


至于他和沈猛子现在所在的18集团军,白健江了解得并不多,只是听说,18集团军布在米粮山一带的兵力极少,阎长官也不容许他们把腿伸进来,唐培森的312旅一完蛋,等于米粮山区就剩他们这一股力量了。


娘的,算来算去,他和沈猛子现在倒成孤军作战了!


孤军作战他不怕,怕的是屠兰龙这只小狐狸,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啊!如果姓屠的是沉着冷静,心中有数,那倒也谢天谢地;如果他跟阎长官一个心思,米粮山这出戏,可真就他娘的难唱了!


白健江跳下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拴好马缰,拍了拍枣红马的头,示意它别乱叫唤。腰里绑好手榴弹,提上枪,他想摸进村子探个虚实。


跃过小河,白健江本想干掉那几个抱枪丢盹的哨兵,可他往北一看,离哨兵不远,一队日本鬼子扛着枪,正从巷子里走出来。鬼子小队长还吹着哨子,黑亮的马靴在巷子里踩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娘的,鬼子这是巡逻哩,差点就暴露了。”白健江庆幸自己没有乱来,静静伏在河边一块地埂子下,等巡逻的鬼子兵走进另一条村巷,他才迅速跃过那块庄稼地,摸到了村子最东头一户人家的草垛边。


白健江估摸着,这个小村子眼下已经成了小日本的据点,怪不得村巷里看不到老乡的影子,按说这个时候,老乡们早就起床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此时正是播种的大好时节,可惜这一大片的地,又要荒芜了。他朝四下观察了一阵,发现离他大约五百米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还站着几个小鬼子,八成那儿就是小鬼子的大本营。确信周围没有鬼子埋伏,白健江才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了草垛。草垛正好在院墙外,白健江没怎么费事,就纵身跃入那户人家。


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堂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闪出半个脑袋。


“老乡,我是八路军,别出声。”这个时候白健江才记起自己是八路,心里虽是别扭,但还是学着毕传云和石润的样子,亲热地跟老乡打起招呼。


没想“八路”两个字还真灵,探头探脑不敢出来的老乡问清他来自米粮山华家岭,才将堂屋门开大,闪出了整个身子。


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神情紧张地跑过来,冲他说:“你快走开,我们不敢留你,要是让皇军知道,我一家人就没命了。”


白健江心里腾一声,完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小鬼子的淫威已把老乡们吓住了。


“老乡,不要怕,我是顺道路过的,想跟你打听一下,这一带鬼子有多少人?”


“这个我可不敢说,你还是走吧,我一家上有老下有小,真是不敢得罪皇军的。”


就在白健江左右为难的时候,西边的大屋门开了,出来一位老太太,冲中年男人问:“你跟谁说话啊,大清早的?”


中年男人惶惶跑过去,跟老太太嘀咕了几句,老太太“呀”了一声,迈着一双小脚,颤危危地走过来,冲白健江说:“你真是八路啊,可不能说谎话?”


白健江重重地点头。他从老太太眼睛里,看到一种信任、一种渴盼。


“那快进屋,我有话跟你说哩。”老太太伸出一只干枯了的手,拉住白健江,将他带进了大屋。


“你真的是八路,好人?”老太太再次问了一声,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健江,似乎这人跟她见过的八路不大像。


白健江报了自己部队的番号,还说出了师长的名字。老太太一听,放心了。看来,师长在老太太心里,是很有分量的。


“早就盼着你们来呢,这伙丧天良的,坏事做绝了。”老太太长吁短叹,呜咽着嗓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将鬼子在村里干下的坏事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股鬼子是一个月前开进这个村子的,有六七百人,一来就抓妇女,村里十几岁到四十多岁的妇女,全让鬼子抓了去。有些让鬼子用卡车拉走了,送到各处,供小鬼子享乐,一部分还关在村东刘老财家的院里。男人们起先也反抗过,无奈鬼子手里有枪,村里已有二十多个人被鬼子拉去枪毙了,她家老二被鬼子绑在村口的树上,绑了三天三夜,最后拿刺刀给挑了。老二的媳妇让鬼子的中队长糟蹋后,一头撞树上,死了。


“造孽啊!”老太太捶了下腿,嗓子哽咽住了。


这中间,中年男人几进几出,一副不安的样子。老太太缓过那口气后,恶恶地冲自己的儿子骂:“没用的东西,你娘白拉扯你们了,有种就当兵,拿枪跟小鬼子拼了。”


中年男人喘口气道:“娘,我不是有病吗,再说鬼子那么多人,咱拿啥跟他拼啊!”说完,抱头蹲在了地上,一副不得已的苦相。


白健江没敢怪中年男人,自打小鬼子来到这片土地上,他见过的这种无奈而又绝望的男人真是太多了,老百姓就是老百姓,除了忍受,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个刘老财呢,是不是当了汉奸?”白健江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汉奸,小日本敢在中国如此猖狂,跟狗娘养的这帮汉奸有很大关系。他曾发誓,对汉奸,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死了。”老太太抹把眼泪说。


“死了?”白健江纳闷儿。


“村里人气不过,夜里偷着把他捆住丢河里了。他家两个儿子,也让狗剩他们杀了。”


白健江长舒一口气,跟着又问:“狗剩是谁?”


“村里一后生,老钟家的,有种,就他敢跟小鬼子斗。”老太太说话突然有了底气,眼里的泪也不流了,一口气跟白健江讲了狗剩许多事。她告诉白健江,眼下狗剩跟一帮年轻人藏在山上,抽空就摸进村子,能干掉几个鬼子就干几个。


白健江心一动,“狗剩”两个字,已种进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