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千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8998字
银色的月光下,洞庭湖湖面波光粼粼,烟波如幻,美得让人憧憬。
岳阳楼矗立在银波树涛间,肃杀而庄重。
向牛丕闪在一棵榆钱树树干后面,探头向岳阳楼方向了望,只见底楼的窗户间透出朦朦的昏光,上面两层全部黑森森的。这时,他感觉到有人轻轻地依偎到自己身旁来,他心中一热,一丝陶醉的情愫涌上心头,可是,当他转头看清挤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杏月儿而不是他所预想的艾美人时,这股热潮马上由沸点降到零点。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你别跟来。”向牛丕向旁边移开两步,拉开与杏月儿的距离,和这女人站在一起,他没安全感。
杏月儿展颜笑道,“人家对你不放心嘛,再说,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
向牛丕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哪有那么啰嗦的,这又不是上赌场玩骰宝,这是到岳阳楼里去,弄不好会丢命的。”
“江湖儿女哪一天不是活在刀口上,”杏月儿豪气干云道,“你放心,我不怕死。”她忘了自己白天里见到雪豹时魂飞魄散的情景了。
“你死不死可不关我事。”向牛丕的话相当伤女孩子的心,但他硬是说出来了,“我担心的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杏月儿的脸色丝毫未变,笑吟吟地说道,“君对妾薄情,妾对君义重。你不管我的死活没关系,我却很关心你的死活,你若死了,我的猫儿怎么办。所以说呢,你最好习惯我在你的身边,而且呢,你得让我参与你的活动,利益也得与我平分,因为我们现在是穿在一根稻草上的蚂蚱,要跳也得往一个方向跳才行。”
向牛丕拿她没辙,只好用出撒手锏来吓唬她,“现在全国人民都在缉杀我,你和我在一起恐怕会被牵累。”
杏月儿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正愁着没机会名扬天下哩,这不,和你在一起亡命天涯,这可是相当煽情的爱情篇章。”
向牛丕彻底放弃,他无奈地向站在不远处的艾净看上一眼,以前能单独伴着艾美人,虽然很难搭上一句话,但他的心里是十分满足而惬意的,如今当中夹进一个爱搅局的杏月儿,感觉就有点别扭了。
身边的灌木丛发出一点微响,黑猫蹿到他们的身边,眼中闪着碧绿色的光彩。杏月儿弯腰把黑猫抱在怀里,伸出手掌摊在黑猫面前,只见黑猫口中发出低喃,前爪轻轻地在杏月儿的手心上敲打着,艾净不由自主地靠近前来,饶有兴趣地打量黑猫的一举一动。看得出,黑猫是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与杏月儿在交流。
过了一会儿,杏月儿对向牛丕说道,“田歌已经到岳阳楼里转过,底楼有四名护院在值夜,通往二楼的楼梯被一扇栅栏给锁住了,二楼以上没有人。”她现在已经不避讳艾净知道田歌的秘密了,毕竟大家如今站在一个战壕里,有些事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妥当些。
“看不出,你真多才多艺唷。”向牛丕戏谑道,“还会猫语。”
杏月儿做出谦虚状,“你也得承认我还不是一无是处吧,其实呢,这是我和猫咪相处时间长了,互相研究出来的一种交流方式,独创的哟,要我教你吗?”
“谁稀罕。”向牛丕嘀咕了一声,率先走到岳阳楼墙脚下,仰头看着高处黑幢幢的飞檐,转身对杏月儿说道,“你既然硬要参与进来,那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我可不想有个拖油瓶跟在后面,现在大家各凭本事进这楼里去,咱们在三楼见。”
他的语声刚落,艾净已纵身而起,施展轻功飘然纵上屋檐。
向牛丕对杏月儿招招手,讥诮着笑道,“楼上见。”就见他的双脚倏然长长数十倍,直到身体完全吊在二楼的屋檐上后,两腿又缩回原样,他靠着这种变长双脚的变形法术轻松地上了屋檐。
杏月儿瞅着两个新伙伴相继上了屋檐,咕哝道,“哼,存心刁难我是不?不过是上个楼而已,有何难办的。”她把黑猫放地上,让它自己寻进楼的路,然后从腰际解下那条“银蛇带”,觑准楼顶的翘檐甩手抛出“银蛇带”,只见这条约六尺长的暗银色的缎带蓦地长长到七丈,在飞檐悬梁上绕了几个圈,牢牢地缠住檐梁。
待她确定“银蛇带”缠牢檐梁后,双手十指互相交叉,飞快地打着繁杂的结印,口中轻念道,“清风送云,鸿羽术。”她的身躯骤然轻若鸿羽,随着晚风飘飘而扬,幸亏她手中抓着那根“银蛇带”,否则马上便会被清风吹拂到湖面上去。
“鸿羽术”是玄门的一种轻身提纵术法,持续的时间视施展者的道行来定,道行高者,能让身体轻如鸿毛般约一个多时辰,而道行差的,也只能持续一炷香的功夫。这种术法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无法控制方向,飘浮方向受风向的牵制,这也是杏月儿事先抛出“银蛇带”缠住檐梁的原因。
杏月儿拉扯着“银蛇带”,飘飘晃晃地飘浮到三楼的窗户前,她在靠南的一扇窗前落定身形,收回“银蛇带”,然后伸出玉指轻叩三声窗棂,过了没多久,窗内发出一声轻响,窗闩被打开,杏月儿反手拉开窗户,只见黑猫涎着一张猫脸,乖巧地站在窗内。
杏月儿爬进窗户,脚刚落地,正好看见向牛丕在打开西边的窗户,而那扇窗外,正站着白衣美人艾净。杏月儿见状不乐意了,气呼呼地走到西窗边,对向牛丕说道,“好哇,你刚才还说大家各凭本事进楼,咋一转眼功夫你就帮她了?”
“你不也是田歌帮你进来的么。”向牛丕反问道。
“田歌是猫,你是人,你怎去跟他比!”杏月儿双手叉腰,蛮横道,“不行,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得把天平摆正了,省得一面倒了不好收拾。”
“我高兴这样,有什么不好收拾的?我看你在胡搅蛮缠。”向牛丕的脖子开始粗起来,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圆,也不知怎么的,一向风流倜傥的他碰到杏月儿就会失态,还不是一般的失态,说是洋相也不为过。
艾净纵身跃进窗户,柳眉轻蹙道,“别吵了,快办正事要紧。”
向牛丕和杏月儿同声怒“哼”,转身向背。
今晚新月当空,皎洁的银华穿窗而入,室内的情景隐约可见。白日里的一场厮杀曾在这里造成不小的损失,此刻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四周梁柱和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这就是楼主张童昆所收集的有关于岳阳楼的名人墨宝。
向牛丕从袖中掏出他的神笔,凑在嘴边轻轻一吹,神笔笔端冒出一抹蓝紫色的淡淡光芒来,这种光很弱,在皎洁的月光下,甚至很难感觉到这抹紫光的存在,但对于盗贼来说,籍着这光近距离观察事物是非常有用的,既能保持隐秘性,又能在黑暗中视物。
向牛丕举着发光的神笔,和艾净一起由北墙开始,挨个儿仔细观察每幅字画,希翼能从中发现线索来。杏月儿跟在他们身后,因为不清楚他们要找什么,所以没过半盏茶功夫就感觉到无聊了,她没精打采地靠在南窗边,让窗外的清风肆意地抚揉她的脸颊。
向牛丕和艾净相继看完了北、西、南三面墙上的字画,又来到了东墙边,在这里的正当中挂着一幅裱得非常考究的条幅,这就是岳阳楼的镇楼之宝,由孟夏,米芾所写的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旁边有一幅范宽的《君山烟雨图》、接着是一幅陆游在淳熙五年所写的《登岳阳楼》,最后,向牛丕的目光在一幅山水画前久久地凝住了。
艾净见他目光有异,知道其有所发现,于是凑近前去观看那幅画:图题为《青山览嬉图》,画幅中央为一座苍峦叠翠的大青山,大青山的左侧为高低参差的插云尖峰,右侧为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在大青山的山腰上有一座破败的“阅军楼”,楼上端立着一名长须飘飘的文士,这名文士手捻胡须,正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山脚湖畔的四名嬉戏的孩童。这幅画的风格是以水墨为主青绿相辅的小青绿法,用浓墨重色画高岭飞泉,云雾峦嶂;山石虬劲丰实,作大斧劈皴,气势雄厚之极,墨色涩而不枯,笔意不凡,构图满实,有种威压的力量蠢蠢欲凸出画面。
在大青山左侧的远山上端,题有“河阳李唐笔”。艾净心中微动,低声说道,“邱栋所留的诗句里,第一句就是‘前朝登山影嬉双’,莫非这‘前朝’二字就是隐指‘李唐’么?”
向牛丕沉吟道,“不仅如此,你还记得整首诗句么?”
“记得,前朝登山影嬉双,今朝登山览独影。绿水青山依旧在,只惜青山换新绿。”
向牛丕说道,“刚见到这首诗时,觉得写得并不工整,特别是前两句,有的字词用得不是很贴切,依照邱大学士的水平,是万万不会把诗写得如此草率的,所以当时我就觉得,他之所以这样写必有深意,可是究竟是何用意呢?这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了许久,始终不得其解,直到看见这幅画,方才恍然,原来邱学士的用意在此。”
艾净皱了皱眉头,心里还是有点不解。
向牛丕提示她,“你把这首诗去除标点符号,然后从前向后数,每每数到第六个字时,把这个字提出来。”
艾净依照他说的方法,分别提出了“嬉”、“览”、“山”、“青”四个字,豁然明白了:“《青山览嬉图》!”
“绝对没错。”向牛丕欣喜道,“陈埙曾说过,张择端的两名八拜之交里,除开向和韬外,另一名画工曾是宋高宗赵构的老师,这位李唐我听说过,据传他在宋徽宗政和年间进入翰林画院,在此期间,经常至康邸教导宋徽宗的儿子赵构书法,赵构即后来的宋高宗。所以可以肯定,张择端的另一名八拜之交就是李唐。”
艾净恍然道,“那么说,邱栋必是在游览岳阳楼时,无意中看见这幅画,从画中看出了那个‘华山书院’信物的线索,所以马上回姑苏寒山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普远大师,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把事情交待出去就遇害了。”
向牛丕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艾净伸出玉指欲去摸眼前的画,向牛丕忽然拦住她道,“别碰,这些名贵的墨宝不会毫无防范地就挂在这里的,画后必有机关。”
忽听站立在南窗前的杏月儿惊呼一声道,“不好,岳阳楼楼主张童昆之子带着一个灰衣人到岳阳楼来了。”
向牛丕闻声赶紧灭去神笔上的光芒,和艾净一起闪身来到窗前向楼下看去,只见楼下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往岳阳楼方向走来,走在前面的披着一条灰色的大氅,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面目,跟在灰衣人身后的是一名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杏月儿指着那名年轻人说道,“这个就是张童昆的长子张天军,江湖人称‘快剑张’,据说出剑快如闪电,是衡山派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我们必须隐蔽起来。”向牛丕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对自己这种灵敏的第六感素来十分信服,以往每每遇到凶险的情况时,总是这种预感事先给他预警,让他做好防备或者干脆溜之大吉,如今这种不好的感觉再次涌来,想从楼梯逃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来人是武林高手,对于这种感官比常人灵敏的习武者来说,稍有声息都会是致命的。
艾净欲飞身上梁,被他给拦住了,他把南窗关好,推开西边的窗户,示意二女随他躲窗外去。三人一猫纵身窗外,站在屋檐瓦砾上,这个位置正好在楼檐的阴影下,月光照不到他们,而且又处于下风口,不用担心他们的声息传入屋内,三人在窗下隐好身形,向牛丕把西窗关上,独留了一条细缝,从此缝中可以听到屋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