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习刚开始时，四人兴致勃勃地打算去图书馆复习，去了才知道，那里面的座位都是黄金座位，无比抢手，从来就没有空出来的时候，何况还是同时空四个。

后来她们又转战教室比较多，楼也比较新的八教和十教，运气好的时候能在同一个教室找到四个位子，运气不好时则只能分布在四个不同的教室，甚至四个不同的楼层。

也不知道平时空荡荡的教室哪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的。

没几天，彭小鱼就受不了天天早起了，干脆在宿舍看书。在宿舍的结果是，每次其余几个人复习完了回宿舍叫她一起吃饭，都会发现她正在上网，或者煲剧，或者握着手机噼里啪啦发短信。

考了第一科，彭小鱼就悔悟了，实战经验证明，在宿舍看书是不现实的……

但考试前夕的自习室座位就像春运期间的火车票，一票难求。有天晚上，彭小鱼转了一圈没找到座位，一气之下一个人跑到八教外的崇德湖边的长椅上坐着，打算在凛冽的寒风中看书。

没看几页她就冷得受不了了，偏还要跟自己斗气，就是不肯离开。

“咦，彭小鱼，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她抬头，是叶光明。圣诞节后，叶光明给她打过一次电话约她去看电影，被她拒绝了，后来在食堂遇见，请她喝了一杯饮料，因为是买好直接放到她面前的，没法拒绝，也就笑纳了。

“不会吧，你在这里复习？怎么，找不到座位？”他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她手里的书。

“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考试前夕的座位有多难找，我又不愿意去跟别人挤。”她愁眉苦脸道。

“哈，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有办法呀。”他不由分说拿过她手里的书，“跟我走，我带你去。”

他带她一路穿行，来到学院一楼。进门是二楼，一楼光线不好，走廊上灯光昏暗，显得有些阴森。

“这什么地方啊？”

“别怕，马上你就知道了。”他们走到走廊尽头，推开最里面一扇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有五六排老旧的刷红漆的桌椅，其余地方堆着一些杂物，看起来有些挤，但好在光线明亮。

有七八个人分散坐在不同的座位上正在看书，大部分是熟面孔，都是学生会的干部。

“这边有三个这样的活动室，学生会手里有钥匙，所以到期末考试前找不到自习室时，我们就来这边上自习。你是新生，所以不知道。”叶光明轻声介绍道。

连这种事也能搞特权……真是服了。彭小鱼偷偷翻了个白眼，不过此等好事送上门了，怎么能拒绝呢？哈哈哈，她大笑三声，给其余三个女生群发短信：我找到绝佳上自习的地方了，快到学院一楼来。

发完了还对叶光明扬起乖巧的笑容：“学长你真是我的救星啊，我能带三个人过来吗？”

“你是说你们宿舍其余三个人吧，没问题，不过再多可不行了啊。”叶光明看着她的笑，心里燃起一阵冲动。

圣诞节过后他尝试过约她，她拒绝了，他也就算了。因为刚失恋没多久，他没想过要马上再去拼命追一个女生，也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不过，异地恋这种事嘛……此刻他在心里想，也许他可以努力一把。

沈新绿她们三个接到短信，正好看书也看得头晕，便收拾收拾，打算去看看彭小鱼在搞什么鬼。

当她们看到这里有这么多空位，并且叶光明还告诉她们可以占好位子一直到考试结束时，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尤其是覃覃，每天早上她都是最早起来的，身上肩负着帮忙占座的重任，有时候明明占到了却被强硬的人给挤掉了，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

盛夏站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开心，看着叶光明用比以前更热烈的目光看彭小鱼，心里一阵阵难过。大冬天的，她抱着书从八教满心欢喜地走了十几分钟走过来，却看到这样的场面。

她甚至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

这天晚上，熄灯后，覃覃还开着台灯在看书，彭小鱼跟骆明宇发短信，嘴里嘀咕着：“臭小子，比我早考完早放假，竟然比我晚回家，是不是有外遇了啊！”

“要结了婚才能称之为外遇。”盛夏说。

“哼，谁要跟他结婚。”

“小鱼儿，骆明宇长期不在你身边，如果你身边出现了一个很优秀，对你很好的男生，你会变心吗？”盛夏突然问。

“那可不好说。”彭小鱼嘟起嘴不假思索地说，“他要是老这样气我，我就去找个男生玩儿暧昧，气死他！”

“你就会逞能，就知道嘴硬，真叫你去，你愿意？”沈新绿从隔壁床探过脑袋，不屑地看着她说。

“我愿意我愿意我就愿意，不信咱们走着瞧。”她还嘴硬。

“嘁。”沈新绿和覃覃同时表示鄙视。

盛夏向外侧躺着，看着对面的彭小鱼，小声说：“我觉得感情还是专一的好，暧昧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人听清她的话，她也不再继续，而是翻身向里，睡了。

沈新绿和彭小鱼考完最后一科时，盛夏和覃覃已经提前两天考完离开了，宿舍里只剩她们两个，有些冷清，当然，彭小鱼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虽然她家就在c市，但她平时没有重要事情从不回家，她说这样比较有上大学的感觉，要是老是回家，不还跟高中生一样吗。

不过大冷天的，想到回家之后能开着空调窝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也能随时洗上热腾腾的热水澡，还有暖和的浴霸，晚上有又大又暖的床，家到底还是美好的地方啊。

沈新绿和顾骁约好一起回家，顾骁比她晚两天考完，她一个人无聊地在宿舍待着等他。白天还好过，晚上尤其显得漫长，最后一天她特地没去楼下的杏园食堂吃饭，而是去了很远的李园食堂。

还在学校的人已经不多了，食堂里的人更少，她端着餐盘慢慢地吃完，又慢慢地在校园里闲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了英语角。

她的口语不太好，刚上大学时很喜欢来英语角，幻想着通过来这里跟陌生人对话就能提高口语，后来才发现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为会来英语角的都是菜鸟，又以大一的新生居多，大家的口语半斤八两，个别说得好的人则特别抢手，一堆人等着跟这人对话。剩下的菜鸟们各自配对，问的永远是“whasyourname？whasyourmajor？whereareyoucomefrom？”这种问题。有的人不会用英语表达自己的专业，则干脆讲起了中文，最后变成中文聊天。

也有看对眼的，结缘英语角，最后变成了情侣，不过毕竟是少数。

后来她渐渐就没了去英语角的兴趣。这会儿闲逛到这里，自然是没有人的，她想起自己刚来时的傻样，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又想起明天就要回家了，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hey，you！”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在心里偷偷说，哪个神经病啊，现在还来英语角练口语。

转过身去，她却发现来人有些面熟，不过一时没想起在哪里见到过。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来练口语的，只是路过。”她有些尴尬地说。

“路过就对了，要你真是来练口语的，我还以为你是神经病呢，大冬天，又是学期末，这里人都没有一个。”

这人讲话真不客气。

“你不是人难道是鬼啊？”她问。

“我觉得我们俩比起来，你比较像鬼。”他打量着她。

也对，她出门时忘记围围巾了，穿的衣服也不够暖和，在寒风中走了这么久，早就冻得像个鬼样了。

再看看来人，穿着暖和的黑色羽绒服，围一条烟灰色的围巾，还戴着手套，这男生是有多怕冷啊？不过那条围巾看起来真的很暖和哎。等等……怎么总觉得那么眼熟？

“上次在东方红外面看见你，你也是冻得脸都红了，还时而发呆时而傻笑，这次在这里看见你，怎么还是喜欢一个人站着发呆傻笑？”他好笑地问她。

原来是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请她跳了第一支舞，她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说起来男生的衣服颜色真的很单调哎，不是黑色就是灰色，虽然都很好看啦。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好奇地问。

“借书。最后半年了，要好好利用学校的资源，毕业了就没有这么多免费好书可以看了。”他扬扬手里的借书证，“借了书下来，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大学时候的样子，就拐到英语角来看看。”

英语角转个弯，再上两个楼梯，就是古色古香的图书馆。

“你大四了？”

“嗯，怎么，看着不像吗？”

“我还以为你大二呢。”

“不是吧，刚才管理员还说，不看我的证件会以为我研究生快毕业了呢，她说我长得显老。”

明明就是成熟，有男人味好不好，什么管理员，懂不懂欣赏啊？不过这话沈新绿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下。她还想说什么，顾骁的电话打过来了，她匆匆道别：“我先走了啊，拜拜。”说完就接起了电话。

男生也冲她挥手，然后抱着书，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临睡前，沈新绿突然想起来，这次又忘记问他的名字了。不过他就快毕业了，也许以后都不会遇上了吧。

第二天，沈新绿跟顾骁在车站胜利会师，这段时间忙着复习备考，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很是想念对方，尤其是沈新绿，有说不完的话。她喋喋不休时他就安静地听，她说了好久觉得不对劲了：“我是不是太罗唆了？”

“不会啊。”

“那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你都不给点回应。”

“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不想打断你。”

“哟，长进了呀，会说好听的哄人开心了呀。”话虽这样说，她确实很受用。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真的不想接，但还是接起来了，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新绿，什么时候回家呀？顾骁会送你回来吧？现在你们都是上大学的人了，谈恋爱什么的也不算早恋了，今年过年顾骁会带你回他家吗？嘿嘿，咱们这儿的风俗，女孩子第一次上男方家去，男方可是要给见面礼的，尤其又是过年，压岁钱是少不了的。”

明明早在十天前，她就告诉过家里她回家的具体时间，他们还问，是不是说明她的事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还是说，前面的问题都不是重点，最后的问题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她突然不想回家了。在c市这小半年，少了家里的打扰和压抑感，是她过得最开心的半年，现在这个电话，突然又将她从梦中惊醒，提醒她即将回到自己的真实生活中去。

但她毕竟是要回家的。

她也不会真的脸皮厚到主动要顾骁带她回家，光是想想他那个高贵的妈妈她都害怕。

所以整个寒假她都是在埋怨声中度过的，她度日如年，恨不得早点回学校。

好在爸爸一如既往地不爱跟她讲话，有什么事只会关心哥哥，而妈妈成天坐在牌桌前，让她也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倒是哥哥，之前谈的女朋友有告吹的危险，索性天天窝在房间打网游，喝水吃饭都要她伺候，还时不时讽刺她几句，怪她没带领全家人沾到顾家的好处。

顾骁偶尔会约她出门，但两人在一起时她总能听到他手机振动的声音，有时候生气了他会干脆关机，她总是阻止他，叫他不要太冲动。

她知道那都是他家里的电话，只要他一出门，家里就会拼命打电话查岗，催他回家。

无非不想他和她待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真还不如在学校，他来看她或者她去看他，至少都是自由自在，没人干涉的。

其实顾骁没有告诉她，他除了忍受这些，还有更困扰他的问题。

那个十一时被妈妈硬塞给他的任务——陪堂姐顾依和陆星辰，在过年期间，又一次成了他的任务。

他搞不明白妈妈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三八了，非要他去陪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互相不会做伴吗？还有那个陆星辰，她没有家的吗，老是在他家出现，她们俩甚至要他陪着玩扑克！天知道他多厌恶打麻将玩扑克这些不求上进的事情啊，沈新绿那个常年扑在麻将桌上的妈妈就是他痛恨的典型好吗？

顾依还老是在他面前夸陆星辰温柔，他就不懂了，她温不温柔关他屁事？或者又关她顾依屁事？啊，她们俩不会是……他想了下，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可是看过顾依手机上那张跟男朋友接吻的照片的。

直到有一天，他经过掩着门的书房，听见两人的对话，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星辰问顾依：“你说顾骁是不是又出去陪他女朋友了啊？怎么没看见他呢？”

“这才多久没见到啊，你就想啦，那开学后怎么办，他在c市，你可在广州。”

“你别瞎说……”

“不过只要你有耐心，只要你等得起，那小子总会是你的。他那女朋友算什么，长得没你漂亮不说，还一副穷酸样，上不了台面，最重要的是，三叔三婶喜欢你，他们是不可能接受那个女生的。”顾依不客气地评论着沈新绿。

砰——顾骁狠狠地踹开门，突然发出的巨大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顾依，别以为你是我姐，我就会由着你，你们女人在背后嚼舌根，不烦吗？你给我听清楚了，沈新绿轮不到你来评论，而且，无论她什么样子，那都是我顾骁看上的女人，是我爱的女人，是我将来要娶的女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顾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分了点，此刻被他发火的样子吓到了，脸色有些难看，想反驳点什么来维护自己的面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星辰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楚楚可怜地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毕竟她刚才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顾骁不好冲她发火，只得冷着脸不回答。

“哟，这是怎么啦？两姐弟吵架啦？”顾妈妈听到动静，从楼下噔噔噔走上来，“顾骁，你是男生，要让着女生，这脸红脖子粗的算什么样？快道歉！”

顾骁脸色铁青，看着他妈：“你不是喜欢她们吗，既然喜欢你陪啊，干吗叫我陪？”

说完，他几步下了楼，用力摔上门。

出了大门，他的心情才缓和了些，想起这些天，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那个陆星辰竟然喜欢他？更离谱的是爸妈想撮合他们？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感觉到，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常常嘲笑沈新绿太敏感，沈新绿则说是他太迟钝，如今看来，她总是对的。

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他烦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