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声晚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51
|本章字节:13024字
从回忆里抽身,沈新绿摸出抽屉里的小镜子照了照,眼睛还是很肿,早知道早上出门前应该敷一敷。
她又想起昨天顾骁那句话:两年前我是有苦衷的,现在我独立了,自由了,再没有人可以逼我了。
苦衷?真的吗?他能有什么苦衷?
不过刚才盛夏在电话里并没有提,这是不是说明,他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她怎么会蠢到相信他。毕竟两年不见了,这两年里,她身上发生了多少事,她又改变了多少?既然她都变了,她又怎么会天真地相信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呢。
七百多个日夜没联系,七百多个日夜里他们的生活没有彼此,就像突然断掉的音符,如今还能接上吗?
“小绿。”
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她抬头,是顾骁。
她又不争气地热泪盈眶了。
“你来干什么?”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你当初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分手吗,难道你不想知道?”他边说边摸出一个手机。这么久了,他用的竟然还是当年他们在一起时那个有键盘的旧手机,要知道现在连老头老太太都在用大屏智能手机了呀。
“这是你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他摸出手机,翻到信息栏,里面的最新一条短信,竟然就是当初分手后,她发给他的那一条。短短几个字,她到现在还记得: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分手?
她把脸转过去,不看他的手机:“可你当时并没有回答我。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当时你哥带他女朋友去我们家的酒店开房,说他是我的大舅子,不肯付房费,事情闹到我妈那里,我妈觉得你爸妈和你哥是图咱家的钱,于是逼我和你分手。我不同意,她就说,她会给你爸妈一笔钱,让他们逼你和我分手。我知道她做得出来,也知道你爸妈为了钱一定有办法逼你。不过她还给了我第二个选择,她说她要考验我们的感情,如果我们通过了她的考验,她就同意我们在一起,甚至为我们办一个豪华婚礼。”顾骁做事从来干脆利落,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一口气就把当时发生的事都说出来了。
“顾骁,这两年你的嘴上功夫大有长进啊,不愧是要做律师的人,但是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你别忘了当初我亲眼见到你和陆星辰在一起,美人在怀,这就是你妈给你的考验?”沈新绿不肯相信。
“我妈的条件是,要我和你分手,和陆星辰谈两年恋爱,这期间不准对你解释分手的理由,也不许跟你有任何联系。她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以为我通过两年的相处一定会爱上陆星辰。她说如果两年后,我还愿意来找你,你还……在原地等我,就再也不反对我们在一起。”
说到“你还在原地等我”时,顾骁明显迟疑了,他没想到两年后,他们会在她与别人的订婚宴上见面。
他守住了那颗爱她的心,那枚廉价的情侣对戒,他一直挂在胸口,但她的手上,已经戴上了别人送的钻戒。
沈新绿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没想到当年让她痛彻心扉的分手,竟然不是因为顾骁不爱她了,恰恰相反,他是太爱她了,也太傻了,所以选择了这样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来保护她。
而她是怎么回报他的呢?她用自己的背弃,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没有如他所坚信的那样,守住他们的感情,她没有站在原地等他,她没有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她抛下他,在没有他的路上,走出了很远很远。
她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收缩,疼痛不已,但又不想被他看出来,更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意。她后悔了,她怪自己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她已经走得太远,回不了头。
所以她悲戚地笑了:“你是想告诉我,谈了两年的恋爱,你却并没有爱上陆星辰?面对那样一个美女你不动心?就算你不动心,以你妈高明的手段,能不想办法让你们发生点什么?说不定这会儿陆星辰已经怀上你的孩子,就等着跟你结婚了。”
“‘守身如玉’这个词一般不是用来形容男生的,但是,小绿,你相信我,我真的为你守身如玉,不信我可以马上叫她来当面对质。”顾骁说着,翻到陆星辰的号码拨了过去。
“我在青年路步行街的游客服务中心,你现在能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麻烦你。”他简洁地说完,挂了电话。
这时候,正巧有个韩国游客进来,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问路,她要去一个名人纪念馆,问沈新绿该怎么走。沈新绿把公交车路线写给她,又用普通话慢慢讲了一遍,那游客还是觉得困难,便问:“哪里可以打德式?”
“什么?”沈新绿没听懂。
“德式。”游客伸手比画着。
“哦,你说的是的士,axi,对吧?”沈新绿这才明白,她把“的”这个字发成了“de”,于是的(di)士就变成德式了。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前行大概四百米,那里就是出租车上客地点。这个时间点打车的人多,需要排队。”沈新绿介绍说。
“哦,明白了,谢谢。”游客道谢,嘴里念念有词地离开了。
送走游客,小亭子里陷入寂静,顾骁只是看着沈新绿的脸,不说话,沈新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死死盯着电脑。
陆星辰来了,站在亭子外礼貌地敲了敲玻璃门,顾骁看见她,招手让她进来。
两年不见,当初也总共不过见了两三面,这时候猛地看到她,沈新绿觉得十分陌生。她本来就生得美,两年过去,她出落得更加动人,此时穿着一条白色的雪纺裙,长发顺滑地垂到腰际,活脱脱的女神范儿。
顾骁却像是对她的美视而不见,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陆星辰坐,然后说:“星辰,我叫你来,是想麻烦你帮我跟小绿解释一下。你也知道,我们虽然谈了两年的恋爱,但都是名义上的,是做给大人看的,事实上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对吗?”
陆星辰闻言,猛地睁大眼睛看着沈新绿:“你是,沈新绿?”
看来她对沈新绿一样觉得陌生。
沈新绿对她点点头,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仿佛一夜豪赌后输光全部家产的富翁,满脸颓败。她低下头去,轻轻笑了笑,死死咬住下唇,过了好久,她抬头,下唇已经有血迹,但她仿佛浑然不觉,而是对沈新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是呀,顾骁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们虽然在一起两年,被家长要求着约会了无数次,但他连我的手都没有牵过呢,他是在为你守身如玉呢,你高兴吗?开心吗?”
沈新绿觉得她那个笑既绝望又凄凉。
“顾骁,你要我做的解释我已经做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她对顾骁说话,却并不回头看他。
“可以了,谢谢。”顾骁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悲伤,只专注地看着沈新绿,“现在你相信了吗?”
沈新绿的注意力都在陆星辰身上,没有回答他。
陆星辰起身,拨开帘子往外走,没走两步,她停下来,顿了很久,终究还是转身看着他们,然后说:“顾骁,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过分了吗?当初答应跟我谈恋爱的那个人是你,我并没有逼你,这两年你要我配合你,我也做到了,我从来没有利用你父母逼你做一件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分手,我对你也没有丝毫的纠缠。可你伤了我的心还不够,还要叫我来向你心爱的女孩解释,要我亲口向她证明,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难道就因为我爱你,你就可以这样随意践踏我的尊严,不把我的自尊当一回事?难道就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的爱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顾骁被她的一席话说得心生愧疚,走过去想说点什么来安抚她,她却重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她说得对,逼他的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并不是她,她又做错了什么,使得他要如此对她呢?
她并没有错,一点也没有,但他坚定地爱着沈新绿,同样没有错,错的,也许是时机。
如果他在遇见沈新绿之前遇见她,也许他会爱上她,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沈新绿,也许他会跟她日久生情。但,如果都只是如果,她出现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被填满,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缝隙容下其他人。
沈新绿无端端觉得对不起陆星辰,因为顾骁虽然坚守了对自己的爱情,却伤害了她。
不过对顾骁的心情,她没办法不感动。一旦心结解开,过往的种种开心和甜蜜、喜悦和欢笑,瞬间如潮水般涌上来,面前这个昨天她还恨得牙痒痒的男生,此刻又重新变回了她回忆里温暖的模样。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也仿佛回到了当初,回到了全心全意爱着顾骁的那段时光,回到了没有杜思远的生活里。
但那都只能是幻想,此刻她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明明白白提醒着她,她已经答应了杜思远的求婚。
她觉得自己很过分,因为她竟然偷偷地想,顾骁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如果他在杜思远求婚之前出现,她是不是就没有这么为难,不会觉得如此对不起杜思远?
杜思远和顾骁,对她而言,从来就是不一样的存在。顾骁是她的年少时光,是她的纯美初恋,是她人生的第一份温暖,更是她最热烈的爱情。
而杜思远,杜思远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也许是习惯,是依赖,是感激,是陪伴……但,绝不是刻骨铭心。她对他,似乎从来就没有产生过像对顾骁那样的冲动,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更没有痛彻心扉伤筋动骨。
她会离开他吗?说不清为什么,她只是想想自己会跟顾骁走,未来的生活里将再也没有杜思远,就觉得十分难过。
也许,要改变长久以来的习惯,必定会痛吧。
又或者,并不仅仅是习惯这么简单,还有别的东西?
要她现在给顾骁一个答案,她做不到,所以她请求顾骁先离开:“给我点时间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顾骁离开后,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午饭也没胃口吃,下午,她做了第一个改变目前状态的决定:搬出杜思远的家。
她既没有办法现在就给顾骁一个答案,也更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状态下,再继续和杜思远住在一起。
那会让她觉得既对不起杜思远也对不起顾骁。
为什么她会突然变成这样?她糊涂了,却找不到答案。
决定搬走之后,沈新绿给盛夏打了个电话,提出想搬到她宿舍跟她挤一段时间。
因为盛夏是从本校的本科考上去的,对环境很熟悉,所以才8月中旬,就已经搬到研究生宿舍。研究生宿舍是两人一间,管理比本科宿舍松了很多,何况盛夏经常去叶光明那里,沈新绿住她那儿,完全没问题。
盛夏对她的选择表示理解,也很欢迎她去跟她同住,还说要来帮她搬东西,不过她拒绝了。
她本来就是个没多少行李的人,这么久以来,一直如此。
下班回到家,杜思远还没回来,沈新绿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茶几上,又撕了便利贴给他留言:我想暂时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晚上,她整理行李,又和盛夏聊天,很晚才睡,直到她睡觉,杜思远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她无从猜测他的心情,但竟然觉得有些许失落。
第二天轮到她休息,她窝在宿舍没出门,有顾骁的那些过往和跟杜思远在一起的现在交替出现在她脑海里,弄得她几乎要爆炸。
第三天,她起了个大早挤公交车去上班。学校离市区步行街比杜思远家远多了,她必须早点起来。
赶在打卡时间前五分钟到达上班地点,远远地,她就看见杜思远站在门外等她。见她来了,他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看着她开门,然后帮她把包放好。
因为愧疚,她觉得心虚,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还是杜思远先说话了:“你要搬也等我在家时再搬,至少我可以帮你提东西啊。”
“没关系,你知道的,反正我也没多少东西。”
“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我住盛夏的宿舍。”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他问这句话时,显得很无力。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以现在的状态再跟你住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公平。”沈新绿真的觉得很抱歉很抱歉,但,抱歉不等于爱,要爱一个人,不是抱歉就能办得到的。
杜思远低下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问她:“你还爱他,是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沈新绿自己也很痛苦。
“那你能不能给出一个期限,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知道答案?至少让我有个盼头,不用像现在这样,心里空落落的,觉得望不到尽头。”他看着她的眼睛,迫切地问道。
她不敢跟他对视,慌乱地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三个月吧,三个月后,我生日那天,我给你答案。如果那天我回来了,那我给你的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我,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再不会有任何其他想法的我,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忘了我吧,就当……就当你爱错了人,就当我配不上你的爱。”
“我相信你一定配得上。”他的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她慌乱的心悄悄安定下来。
下午,顾骁又打来电话,同样是问她有没有做出决定,她也给出了这个期限:“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生日那天,我一定做出决定。”
她相信时间一定能给出答案。
沈新绿在盛夏那里刚住了几天,便面临寄人篱下的第一个难题——盛夏的妈妈来了。
好在这时候盛夏的舍友还没来报到,她便把那张空床收拾收拾,继续住着。
盛夏的妈妈来,只有一个目的:阻止盛夏和叶光明继续在一起。
上次盛夏和叶光明一起离开之后,盛夏便没有再回家,妈妈打过无数个电话,她只说在妈妈同意他们在一起之前,她是不会回家的。
她妈妈便干脆找到学校来,在她的宿舍楼下转悠了两天,才等到她。
盛妈妈没收了盛夏的手机,有任何来电她都先过滤,是叶光明的便挂断,盛夏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沈新绿在旁边很尴尬,但一时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时时装聋作哑。
晚上,盛妈妈终于睡着了,盛夏偷偷叫沈新绿把手机借给她,给叶光明发了个短信,把眼下的情况简单跟他讲了,叫他想办法过来救她。
这天是周三,因为要上班,直到周五晚上叶光明才过来。
盛妈妈见到他,还是客客气气的,话里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叶光明说:“阿姨,我对盛夏是真心的,我保证会一直对她好,我们结婚后把您接过去一起住,不会留您一个人的,好吗?”
盛妈妈淡淡地笑:“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不会离开成都的,夏夏也必须跟我回去。”
盛夏急了:“大不了到时候叶光明也去成都,我们在成都安家就好了呀。”
盛妈妈闻言,瞄了叶光明一眼,看他不置可否,又笑了:“这样对叶光明的父母不公平,人家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是要儿子陪在身边的。所以,你们俩真的不合适。”
“阿姨,都什么年代了,如果人人都抱着您这样的想法,那那些在一线城市奋斗的年轻人都别工作了,都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这可能吗?别人可以,您为什么就不可以?而且我承诺到时候把您接过去跟我们一起住啊。”叶光明有些不高兴地说。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夏夏,妈还是那句话,当妈的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盛妈妈依然坚持。
说来说去,三人的话绕进了死胡同,说不下去了。
叶光明的耐心耗尽,见无法说服盛妈妈,干脆选择愤愤离开。
盛夏明显很失望,在这种艰难的时刻,她希望的是他能跟她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用他们相爱的事实来打败妈妈认为他们不合适的定论,但他没有这样做。
她也想留住他,可心里的委屈不断翻涌,直到他走,她也开不了口。
后来,盛夏心情平复了些,又借沈新绿的手机给叶光明发过好些短信,希望他能想办法做点什么,来改变眼前的局面,说服自己那个倔强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