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5:48
|本章字节:12580字
“对。”大道童说,“数日之前,他们忽然闯上山来,诸多骚扰,被我大师姐出手逐下山去。若是他们去而复返,那可就糟糕了。”
那小道童愤愤道:“要是平时,我们哪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但现在师父在祈禳,大师姐和二师兄又做了辅弼。大师兄,你说我们俩抵挡得住不?”
那大道童面有难色,恨恨道:“宗极门这帮人也真会挑时候!”
云笈派与南方诸宗不和,宗极门来犯青羊谷,苻阳倒也不觉奇怪,王皮却忽道:“祈禳之术,当世除了青羊真人之外,还有别的人懂没?”
那大道童沉吟片刻,说:“据我师父讲,南方正一宗,与我云笈派同属道门,应该也晓得此术。”
王皮一听冷冷道:“若是这样,只怕是正一宗看到天象有变,南方才故意派人来骚扰的,意图破坏这件大事。”
苻秦乃东晋大敌,若是王猛归天,天下局面将对东晋大大有利。宗极门是大晋的护国武宗,联想到两日前和宗极门七弟子的遭遇战,苻阳和王皮更无怀疑,均想:“我道宗极门怎么忽然在关***现,原来是为这个!”
苻阳哼了一声,说:“两位仙童请放心,我们这就下山扼守要道,若东晋真敢来犯,我们定要叫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便率领王皮与五个武士下山去了。他们走了以后,那个大道童忽然向小道童伸出了大拇指,赞道:“秦征老弟,你果然了得,年纪小小就这么好的计谋。你要是下山入了千门,我还有饭吃吗?”
那小道童微笑点头,说:“只盼他们能够帮我们挡住孙宗乙才好。”
原来这大道童就是杨钩,小道童就是秦征,这一夜的种种布置,都是秦征的主意。朱融、杨钩和秦家父子,功力虽然都不高,但行走江湖既久,装神弄鬼却是他们的强项。两人进了院子,朱融已从玄光井中下来,待苻阳、王皮走到山门边,便发动井内机关,开了一道小门,放他们出去。
苻阳一出去马上点兵点将,王皮排开阵法,在山下严阵待敌,苻阳为主将,王皮为军师,两百一十六人排开阵势,马上把山门堵了个严实。
朱融、杨钩见了,都大赞秦征智比甘罗(甘罗(生卒年不详),战国时楚国下蔡(今安徽颍上)人,战国时代著名大臣甘茂之孙,从小聪明过人,是著名的少年政治家。小小年纪拜入秦国丞相吕不韦门下,做其才客。后为秦立功,被秦王拜为上卿。
),秦征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说道:“他们既以为我们是在为王猛祈命,就非死命抵挡宗极门不可。”
味青罗在一旁忽道:“怕就怕这苻阳、王皮,也挡不住孙宗乙。”
这一盆冷水把秦征泼了个黯然无言,秦渭道:“无论如何,总是多了几分胜算。”沈莫怀道:“待我运运真气,希望早些恢复过来,就带你们杀出去!”
血战山门
因苻秦兵将堵在山门,宗极门弟子又埋伏在暗处,上清金鼎除了牌坊这一处又没有别的破口,这回真是上天入地也无处可逃,只得静等孙宗乙到来。
接下来一日没什么事情,但山上众人却都难过之极,心情就像刑犯等待判决。
到了第三天黄昏,忽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彻山谷,吟诵道:“残日已暮,新月如初,何处兵戈胡奴,乱此仙家幽谷……”
山下王皮喝道:“来者何人!”他的声音也极尽昂扬,但却被之前那个清朗之声的回音笼罩住,双方尚未交手,高下已分。山上秦征和沈莫怀对望了一眼,心里浮现的都是同一个名字:“孙宗乙!”
玄光井中,果见孙宗乙宽袍缓带,手按佩剑,竟未带弟子,独自闯山来了。
两百一十六名精兵将重盾排开,后藏戈矛,戈矛之后又藏弓箭,按照六十四卦方位,布成一个气象森严的阵形。此阵共有八门,又有阴阳两枢,王皮坐在阴枢上,身前摆着一张军令案,案上插着八面令旗,令旗上标着乾、坤、离、坎、震、巽、兑、艮八卦符纹;苻阳站在阳枢上,指着孙宗乙喝道:“你可是宗极门孙宗乙,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大秦境内放肆!”
孙宗乙姿态甚是闲暇,就像在散步一般走进了这座由二百一十六名士兵布成的兵甲大阵,哈哈一笑,道:“这是八门金锁阵吗?可惜啊,只得其皮毛,未得神髓,听说王景略病危,唉,自此北国无人矣!”
这话分明是说布阵之人功力不到,听在王皮耳里倍觉难受,听在苻阳耳里却坐实了他的猜测:“岛夷派出宗极门高手,果然是冲着王丞相之事来的。”
王皮哼了一声,拔起一面“震”旗一挥,此阵顿时滚动了起来。孙宗乙却仍是脸含微笑,好像全然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秦征等见了都是心里一沉,心想他敢如此托大,定是有必胜的把握,都道:“这回可要糟糕!”
味青罗却咯咯一笑:“少主,你别给这牛鼻子瞒过了。苻阳加上王皮,率领两百一十六名精甲战士布成此阵,任谁来都不能小视的,孙宗乙虽然是当世第一流高手,可这般作态,其实是外松而内紧。少主你注意他的眸子,是否时时刻刻,神光不散?今天他是竭尽全力将心情保持在最放松的状态下,使心神全无破绽可寻,这其实可比两日前率弟子闯谷时谨慎得多了。”
秦征经她这么一点拨,果觉真是如此,微一转念,啊了一声说:“对了!他其实是忌惮你!将你作为真正的大敌!”
旁边几个人都愣了愣,杨钩很奇怪地问他:“你在跟谁说话?”
秦征一愕,看味青罗时,只见她仍然端坐在太乙殿前,闭着双目,哪曾言笑过?不由得晃晃脑袋,心想:“莫非我方才产生幻觉了么?”
却又听味青罗一笑,说:“少主,我只是跟你说话呢,别人听不到。”
味青罗分明未曾起身开口,但秦征却觉得她好像就在自己身边掩嘴微笑,他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下连沈莫怀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奇怪,幸好苻阳已经发出十字斩,所有人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味青罗轻笑道:“少主,我没对你做什么,只是以‘心言心象’之术和你说话,你也别开口,免得别人当你发癫。要与我说话时,不妨也用‘心言’。”跟着传授了他“心言心象”的要诀。
道教认为天下无论修玄还是练武,究其根本,皆在存精、炼气、凝神三法。精是构成人体物质生命组织的精华,气是支配生命活动之能量,神则是人的意识与思维。精存于脏器,气行于经脉,神宿于脑府——此三者的修炼与转化,便是古今中外练武、修真、悟道者之根基所在。原理如此,至于修炼之道、运用之法却是千变万化、奥妙无穷。
精为生命基础,气为能量,却都需要神来调动,精气神三宝乃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不可缺废。但各派功法的偏重却有不同,心宗的高手存精以养生命,炼气以供脑府,在此基础上,锻意志之坚、入思虑之深、开智慧之光,万千法门尽在精神力量上做文章。
此刻味青罗并未跟秦征说扎基的法门,而是直接传授了他“心言心象”——这却是心宗极高深的运用心法了,味青罗如此传授,其实也有借机考验秦征资质的意思。
秦征听她口授法诀,一开始心中也怀着很深地戒备,只想:“姑妄听之,看她搞什么鬼!”后来听着听着,竟觉得味青罗所说的法诀与自己从小修炼的《养生主》有种一脉相通的感觉。
只听味青罗道:“我宗名号既冠以一个‘心’字,万千神通变化便都在这‘心’字上头。仓颉造字,心分形、音二部——论形则心为心脏之象,主情;论音则心通‘囟’,‘囟’者在脑,主智。”因教秦征如何调动下丹田之真气,缘督脉而上,充上丹田,在泥丸宫运转化神。
秦征一边听味青罗的口诀,一边行功,鼓动气海的真炁,顺督脉而上,进入上丹田,整个过程全无半点滞窒。
原来玄家所传的这部《养生主》乃是一门极其深湛精纯的功法,此功必须自幼修炼,以唤醒沉睡于气海的真炁,然后沿着督脉上升到顶门,以养脑府之元神。
这数十年来玄家颠沛流离,家族所传的许多应用之道都丢失了,只剩下这门扎根基的功夫得保全篇。这门《养生主》乃明心定性、巩固神根的无上法门。秦征自幼修习此功,其实已把功夫练得极为精深牢靠,加上他心境又还比较纯洁。秦渭虽也练习过此功,但他入世过深,心灵受世俗浸染过久,又未能及时登入心学、炁学之堂奥,三十岁以后旁门功力日进,元神定力日削,反而不如秦征之淳纯了。
秦征有此根基,再学这“心言心象”便是水到渠成,说不尽的轻松自如。他以前只知每日打坐入定,积蓄真炁,正如一个生长于金矿井底的少年,终日只知道开矿,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却无花费之处,这时一闻心宗法诀,就像带着巨款闯入了一个大都会,片刻间便眼界大开。
真炁也可写作真气,实际上最初的写法是“炁”,偏旁从四点火,它在气海中本是一股暖意,所以道家将之命名为“炁”。
然而这股阳暖的真气,在上行过程中却会产生变化,行到大脑泥丸宫中就变成了一股清凉。人脑不过数寸方圆,但真炁进入泥丸宫运转化为念力之后,识神也猛地清明了起来,不但对外界的反应更加敏锐,让视觉与听觉都变得加倍的清晰,而且还让秦征感到自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大脑。
那丝丝清凉好像自己就有触觉一般,涌入复杂得无以复加的大脑之中,渗入到每一道褶皱里去。每进入一道褶皱都会产生极其神妙的变化,有些褶皱会将真气化作火焰一般的灼热;有些褶皱让真气变得冷若冰霜;有些褶皱会让经过的真气化作漫天神魔的幻象;有些褶皱又将真气变成百草之芳香;还有的将真气化成雷霆、化成闪电,乃至化生出种种无形无相之属性,比如坚厚、比如奔腾、比如柔软、比如干燥、比如潮湿。
更有些褶皱里头阻碍重重,便如一道又一道的门户,挡住了真气的去路。最外间的门户以喜怒哀乐为壁,进一道门方能看到自己或因恐惧、或因厌憎、或因哀伤而不愿意记得的种种回忆,但再要前进便更艰难了,只能从隐隐约约的门户缝隙中窥见一点儿时的记忆,那是婴孩时期的潜藏意识。常人的记忆力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深入,但若按照心宗所传的法诀,似乎这记忆还可以无限地挖下去。
每一道门户后面都有藏得更深的门户,在睁开第一眼看这个世界的记忆之前,似乎还有远古人类祖先封存起来的印记,甚至是生命本源的奥秘……越是深入,就越感到脑器本身就是一个无穷大的世界,本身就有无量的空间与时间。
忽然之间,秦征意识到以往对自身的理解是多么的浅薄。他感到自己面对的乃是浩瀚的大海,这个大海在过去十几年里一直被一层大雾挡住,这时雾气陡然吹散,眼前顿时便觉海阔天空。海面波涛汹涌,海底深邃万丈,海中又有无数大小岛屿,纵然只观照自身,亦有探之不尽、索之无穷的感觉,而味青罗所传授的法诀就像是一叶扁舟,引着他下海试水。
“啊!这就是我的心!”
真气在最表层的褶皱经行一周之后,就已经变成脑电微波——心宗称之为“念力”,这便是心宗“心言心象”之术的第一层境界——应言应象界。
只听味青罗道:“‘应言应象界’为对自身的感应与对外界的反应阶段,是‘心言心象’法的基础,乃是炼气化神的第一层,修成此境界者会对天地间的灵场波动更加敏感,并能作出反应,练到深处可以摆脱语言表达与肢体表达的限制,不需要身体姿势、脸部神情和声音语言,直接以‘念力’与人沟通。”
秦征问道:“那你现在用的,就是‘应言应象界’么?”
“不是,”此时味青罗本身不动不言,却让秦征觉得她就站在自己身边,巧笑顾盼,说道,“‘应言应象界’的感应与反应还属于被动层次,要练成心言心象的第二层境界——‘色言色象界’,才能主动出击——当然那也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念力。比如我现在就是以‘色言色象’之法和少主你沟通,我所发出来的念力已在咱们二人之间形成了一个第三方感应不到的虚化之境,这就是‘色言色象’界了。普通人处此虚化境界中只能听着看着,若少主练成了‘应言应象界’,便能在这个虚化之境中和奴家对话了。”
说到这里味青罗微微一怔,随即省起,方才秦征问自己的那句话已不是开口说话,而是以“心言”在与自己沟通了。
她不由得大吃一惊,道:“世间有一些人自言能看到鬼神,听到鬼神说话,其实就是这些人天生‘灵感’较强之故,能感应到别人感应不到的念力。少主你没练过本门的扎基功夫,只听我念诵一遍口诀就能发出心言,这天赋灵感之强,真是骇然听闻了!”
秦征仍然以心言道:“方才你这口诀虽然新奇,引领我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之中,不过其实也不怎么深奥嘛,听起来似曾相识。”
味青罗听了这话不由得苦笑:“这口诀不深奥?少主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年的时光才练成?”不过她的震惊只持续了一小会,随即展颜笑道,“对了,是我大惊小怪了,少主毕竟是方祖师爷转世,有这等天赋正是情理中事,何足为奇。”
秦征吃了一惊,忽然想:“不好!她老说我是她的什么方祖师转世,那个方祖师,多半就是心魔。会不会她传我这套魔功其实是要将我往邪路上拖?”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戒惧,不敢再学,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到玄光井中去,并将注意力集中在山门外的战场上。
这时山门外已斗得十分激烈,两百多名甲士滚动起来,苻阳的十字斩在阵中来回冲突,追着孙宗乙不放。这个八门金锁阵中,有一个结合了两百一十六名甲士力量的力场,苻阳在王皮的辅佐下发出攻击,十字斩沿着力场的内在轨道劈杀,就如苻阳与两百甲士的力量合为一体,那是一斩而聚数万斤的力量!威力所至,非但尘土飞扬,就连最坚硬的山岩也是遇上就被绞成粉碎。
孙宗乙手一震,掌中已出现一把宝剑,他也未飞剑离手,而是将剑作环形一挥,便有一道赤光剑气绕身一周如涟漪般荡漾开去,护住了他全身,共作三层。十字斩冲击过来时,接连劈开了三层赤光涟漪,到了孙宗乙身前仍有余威。孙宗乙举剑一挡,用上了借力打力之法,将十字斩弹了开去,他的人也微微一震。
味青罗道:“苻阳靠着这个阵法,已有与孙宗乙一战之力,但仍然不是孙宗乙的对手。咦!厉害,厉害!”
孙宗乙与苻阳这一硬撼之后,双方的战斗其实已由高潮暂时转入平缓期,所以秦征可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随口就问:“厉害?”他这一随口之问,却已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心语,而非开口说话了。
味青罗一笑,指着孙宗乙说:“少主,看事情不能只用肉眼,用肉眼看,只能看到皮毛表象,用心眼看,才能看到神髓啊。我说孙宗乙厉害,是因他与苻阳硬拼之时,在战意极为亢奋之时,心境却无半点破绽,他们双方硬拼过后,剑气转弱,可他也没有半分懈怠。看来他虽以剑气和苻阳全力周旋,却用七八分的精神在防范奴家呢。”
秦征循着味青罗的指点,闭上了双目,只凭念力感应,果然若隐若现地感应到一些肉眼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的迹象。
他人在山巅,为何却能感应到山下心境?这不是秦征的念力感应已经笼罩整座山峰,而是因为青羊子这座上清金鼎大阵真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不只是一道气墙而已,其中还融汇着道家的精脉、气脉、神脉,非但沈莫怀的宝剑能够经由上清金鼎的内在轨道盘旋下山,就是味青罗和秦征的心神感应也能透过玄光井借由此鼎延伸开去。当日味青罗能够捕捉到杨钩等的心神,正是察觉到沈莫怀、朱融等残留在上清金鼎无形轨道上的气息,乃借由玄光井逆向出击,迷惑住了杨钩。可以说,这座上清金鼎的布设已由“天人感应”接近“天人合一”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