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菩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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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
朱融辨颜观色,便看破了秦征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听说剑宗三传虽出身宗极门,却都不奉掌门号令,也不参与对玄家的追杀,与宗极门的关系可以说是若即若离。要不是这样,你们玄家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秦征定了定神,看看手卷上“破尽宗极门诸般剑法”的字迹,心想:“莫怀的师父对宗极门好像很有恶感,听她常常要莫怀去闹天都峰么?”便问朱融剑宗三传和宗极门是否有什么恩怨。
朱融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杨钩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拆散了凤凰双剑,所以凤凰双剑就都恨起他们了?”
“拆散凤凰双剑?”正出神的秦征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
“是啊,你没听过那个传说吗?”杨钩道,“据说这凤凰双剑,年轻的时候既是一对情侣,也是一对侠侣,后来却被人拆散了,凤凰分飞。师父,他们是不是被宗极门的掌门拆散的?”
朱融一笑:“不是,宗极门的掌门王聃衍本领虽高、威权虽重,只怕也还没法致令凤凰分飞。当年凤剑凰剑,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纵横四海,行侠仗义,留下了许多美事佳闻。不过到了他们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出了意外。我听说,拆散这对凤凰的乃是凤剑陆宗念的母亲。陆家乃是江南名门,凰剑湛若离剑法虽高,却是出身庶族,陆老夫人以为两人门户不对,竟而棒打鸳鸯,做主让儿子娶了王家的千金。”
“王家?”杨钩惊道,“不会是‘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个王家吧?”
朱融笑道:“就是那个王家!王家是南迁的中原名门,陆家是江东的本地豪族,当时王家权倾半壁,招陆宗念这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做女婿,也算门当户对。据说陆宗念一开始极力抗拒,但为了此事陆老夫人竟一病不起,陆宗念乃是一个孝子,最后终于违抗不了母命,答应成亲。当日王陆联姻,轰动一时,玄门武林中不知有多少高手名宿前往观礼,朝廷之上更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捧场。做媒的,是大晋的皇帝,成亲的地方是建康皇宫,据说连北方的胡人朝廷也派了使者道贺。不料就在这场婚礼上,却又闹出了一场大变!”
杨钩秦征忙问:“什么大变?”
“是凰剑湛若离出现了!”朱融忍不住唏嘘道,“据说成亲之前,陆老夫人已经做了多方布置,请了数十位玄武高手多方牵制,或动之以人情、或威之以武力,但凰剑剑术通神,性子又烈,那数十位高手竟然都压她不住,还是叫她闯进了建康,杀入了皇宫,就在婚礼之上以她的凰翎剑刺伤了陆宗念!”
两个少年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啊了一声,朱融言语虽然简略,但他们也能想象到那一战矛盾之深、战况之烈。遥想当年湛若离以一孤女,持一宝剑,打败天下高手,刺伤负心情郎,那般豪情里不知藏着多少伤心,那般悲壮中又不知隐含着多少无奈!
杨钩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呢?凰剑刺伤了凤剑之后又怎么样了?”
朱融道:“湛若离刺伤了陆宗念以后,据目睹其事的人描述,当时凰翎剑只要再进一分陆宗念便非死不可了,但她却停了下来,忽而掩面撤剑,远走海外,自此音讯全无,不想今天却忽然在这里出现。”
秦征听得呆了,杨钩道:“她明明已能杀死凤剑,怎么又忽然住手?不通,不通,师父你这消息有误,多半是以讹传讹。”秦征却摇头道:“不,这应该是真的。”
不知为何,秦征对凰剑湛若离忽然生出极深的同情,听着朱融的描述,仿佛人也代入为当年那位绝代女剑客,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感理解。
朱融却笑道:“是真的也罢,是假的也罢,总之这些玄门故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除了闲暇时说说谈谈,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伸手拿过湛若离遗下的那手卷,心想,“这手卷若真是凰剑留下的,那定是一等一的秘笈,这下可发达了。”但接过之后看了半日,却甚是失望,摇头道,“也不知在说什么!这真的是湛若离留下的?”觉得对自己没什么用处,就还给了秦征。
秦征见朱融如此见识也看不懂这手卷,甚是苦恼,但仍然不肯放弃,抱头苦思了两日,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想起一事,便求朱融去给他开了那个八卦门。进了山洞,寻到青羊子的“紫气金身”,便将尸体背起。那尸体虽然枯槁,但十分沉重,他又问朱融:“朱伯伯,玲珑塔在哪里?”
朱融看看地面那两行字:“欲入我门之有缘人,可葬我骸骨于后山玲珑塔顶层,三跪九叩,传汝至道。”便猜着了秦征的心思。这时杨钩也已猜到秦征既看不懂湛若离留下的剑诀,就想得到青羊子的秘笈遗卷,以练成云笈派的神功好去报仇。朱融却摇头道:“没用的,没用的。”但看看秦征坚毅的眼神,知道劝也没用,就说,“那玲珑塔就在后天峰上。”秦征问后天峰在哪里,朱融说:“咱们现在所处的就是先天峰,后天峰是青羊谷最高的山峰,与先天峰有一道石梁相连。”
青羊谷内只有一道石梁,也就是当日孙宗乙将秦渭打下万丈深渊的地方。
秦征背着青羊子的“紫气金身”,飞步走到山后,踏上石梁之时默默祝祷:“爹爹,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我一定练成青羊真人留下的神功至道,报此大仇!”便踏上了石梁。
这道石梁又滑又窄,中间还有许多地方断了,便是空身奔跑过去也十分危险。秦征轻功不错,空身要过这道石梁不难,可是背着一个沉重的尸体,走起来就难了数倍。在这难以立足的石梁之上,若是一鼓作气地飞驰过去,那便又快又稳,若是走走停停,反而更加危险。
秦征走到崎岖滑溜之处,几次都要停下,但终于咬牙熬了过来,但觉身体渐渐沉重,体内真气也渐渐浑浊,身子两旁就是万丈深渊,脚下罡风吹来几乎能将人扑倒。正难受时,忽然想起沈莫怀教会自己的真气相连之法,当初背父亲时曾施展过,十分好用,这时心想:“青羊真人已经仙逝,人死如灯灭,却不知此法是否有效。”
这时他体力已经消耗了十之七八,在石梁上停又停不得,走又走不大动,便勉力一试,一股微弱的真气运到掌心劳宫穴,从青羊子的背部透了进去。
噫!这股真气运到青羊子体内,竟然便不再受秦征驱遣,却有另外一股力量牵引着在青羊子体内绕了个小周天,跟着从青羊子胸口檀中穴透出。秦征只觉得背心一阵清凉,一股真气已经从自己的灵台穴上渗了进来——这股真气在青羊子体内走了这一圈后,其质已与秦征发出之时大不相同了。
秦征又惊又喜:“青羊真人当真是修为通神了。他人已仙逝,留下的‘紫气金身’却好像还有生命一般!”精神为之一振,他既与青羊子连体,又得青羊子真气之助,只觉得脚下一轻,步履也轻快起来。
朱融和杨钩跟在秦征后面,他们两人空身飞奔,朱融也就罢了,杨钩却也跑得有些吃力。看看秦征背着青羊子的尸体越走越慢,朱融怕他精疲力竭连人带尸摔入谷中,就要上前帮他一把,忽见秦征的脚步却突然变得轻捷起来,一踏一步,都由方才的蹒跚变为沉稳,而青羊子身上所笼罩的那一层若有若无的紫气,竟也渐渐盘绕到秦征身上。朱融暗暗称奇,秦征自己却恍若不觉,到后来秦征越跑越快,几乎就要离地飞起一般,朱融虽是空身飞走却也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过了石梁,踏上后天峰上,果见山巅矗立着一座七层玲珑宝塔。石梁和宝塔之间并无石阶道路,却隔着巨岩、碎石与林木。这时秦征更不犹豫,只望定宝塔方向便飞奔过去,脚下一点一踩,每一步跨出都是一二丈,遇到岩石一跳而过,遇到林木便上树纵跃,不多时便来到这宝塔底下,心中充满了兴奋,身体也蓄满了力量。他越石梁、上高山,一路飞驰,竟然跑上了瘾,脚下竟不愿意停留,绕着宝塔转圈以等待朱融、杨钩。
过了有两顿饭工夫,朱融、杨钩才赶到。杨钩气喘吁吁,指着秦征骂道:“阿征老弟,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要把我累死吗?”
秦征心情甚佳,也不回嘴,笑道:“朱伯伯,杨大哥,咱们上塔去吧。”
朱融冷冷道:“你别太兴奋,还是冷静下来,先看看这座‘宝塔’是什么样子再说。”
原来秦征刚才得青羊子的氤氲紫气穿经透脉,大感受用,兴奋之余到了塔边竟也没细细观看此塔,这时听了朱融的话,停步仰望细看,一股失望犹如冷水一般当头泼下。
眼前这座塔虽有玲珑之名,却哪里是什么“宝塔”?但见它门户破旧残损,琉璃砖十九落彩,颜色暗淡,又堆满了鸟粪,发出阵阵臭味,显然是在山巅久经风雨,已成了飞鸟之居。
朱融道:“当初我在洞中看到青羊子留下的那句话,马上就想到他可能是把秘笈道书都藏在这玲珑塔内,在手册上找到此塔方位之后马上赶来,把塔内塔外都搜了个遍,却哪里有什么道藏、秘笈?里头破破烂烂,连张像样的凳子也没有,只有最顶层有个人形的木龛,料来是青羊子用来装自己尸体的。”
杨钩也笑道:“要真有什么道藏秘笈,我们早拿出来练了,还等到你来?哼,你以为我很想待在这青羊谷种田么?要是能练成绝世神功,谁愿意窝在这里啊。”
秦征望着这七层玲珑塔,发了半晌的愣。朱融叫道:“走吧!回到先天峰,刚好开饭。”不料秦征却道:“不!既然已经来了,就上塔去。我在八卦洞中既已发愿,怎么的也得上去把青羊真人的紫气金身安放好,就算得不到道藏秘笈,也不能半途而废。”说着举步进了塔门。
朱融和杨钩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暗骂了秦征一句傻瓜,但还是跟在他的后头。
塔内果然也破旧不堪,蛛网蚁穴处处都是。第一层原有一些壁画,也早变得斑驳不堪,又有十几个歪歪斜斜的塑像,踏上阶梯,呀呀作响,显然塔梯也腐烂得厉害。第二层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天板中间垂悬着一条草绳。第三层中央则栽有一株盆栽,却已枯萎。第四层顶心印着一个脱落的太极图。第五层堆着些灰烬。第六层的角落里挂着一个干瘪的葫芦。秦征背着青羊子的紫气金身,走到顶层,果见中间摆着一个木龛,约容一人,便恭恭敬敬地将青羊子的紫气金身放了进去。
杨钩指着青羊子笑道:“牛鼻子,你倒也有福气,遇到这么个傻小子,若换了别人,谁来理你?”
秦征见龛前摆着一个蒲团,便恭恭敬敬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他跪叩时杨钩笑道:“阿征,你真拜他做师父啊,那都是一个死人了,又没留下什么玄武秘笈,你拜他也没用的。”
言未毕,忽有七股紫气从青羊子的七窍之中飘出,先是笼罩住了金身,跟着笼罩住了整个神龛。秦征跪在蒲团上似乎也起了感应,于是那股紫气也飘荡出一股来,萦绕住了蒲团,萦绕住了秦征。
神龛之内,青羊子那枯槁的面容渐渐变得红润起来,眉舒须展,飘然若神,宛如活过来了一般。
朱融、杨钩见到这等异象都大吃一惊,瞪目呆口,久久说不出话来。
桃源秘密
对紫气金身进入神龛之后的变化,秦征也惊讶不已,吃惊之余又生欣喜,知道自己的这一片诚心多半没有白费。
却见紫气金身忽然动了起来,左手中指及无名指内弯,大拇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朱融认出这是道家的“道指”——紫气金身的右手却作平托状,跟着便有一股紫气盘旋而上,在青羊子虚空的右手上方凝聚成一个七层宝塔形状。朱融见了惊道:“玲珑塔,玲珑塔!这才是真正的七级玲珑塔!‘读字洞’那卷手册上所载的‘云笈七宝’原来真的有!”
忽然青羊子的紫气金身前凭空出现几行字来,那些字如烟如气,悬浮在半空,望上去恍如幻觉。秦征读道:“当年吾与谢、龙、知、吕诸君子依《山海图》开辟桃花源,恨遭心魔离间生门户之见,大功未成而一身独退,使得桃源有缺,六合不全,此事为余一生之憾。得我七宝者,须携玲珑塔至桃花源,以我金身,镇其炁眼,了我心愿。青羊子绝笔。”
秦征看得心头一震:“青羊子也与桃源有关?”
杨钩却看不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朱融道:“好像是青羊子和几个人开辟了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事情还没办成他就与其他人闹了矛盾,中途退出,临死前后悔了,就想要得到这云笈七宝的人带着玲珑塔连同他的紫气金身,去镇那个什么桃花源的炁眼。”
杨钩道:“啥?到手的宝贝再送出去?谁这么傻啊!别管他!”
一言未已,神龛之内的紫气忽化作一股气浪逼荡开来,充斥满整个空间!秦征、朱融、杨钩都抵挡不住,从塔梯滚了下来,滚到了第六层。
这时第六层内的景象也已大变,角落里那个干瘪的葫芦不知为何竟变得彻体通红。在这道红光的照耀下,三人都觉头痛欲裂,隐隐有一股冲动就想叫嚷出自己的名字来——似乎把自己的名字叫出声来后就能解脱这痛苦。
这时秦征已是初窥心学门径,一个感应便觉得那个红色的葫芦里盘旋着某种奇异的灵场,而这种灵场显然能够对人的脑府神经造成极大的影响,那种脱口要喊出自己名字的冲动,正是本身元神将被那奇异灵场控制的征兆。
朱融仿佛想起了什么,惊呼道:“不好!这是能吸人魂魄的血葫芦!快逃!千万别喊自己的名字!”趁着阵法还未全面发动,赶紧带着两个少年逃下了第五层。还没走下阶梯,三人都已入如烘炉之中,似乎多待片刻也会被炼成灰烬!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三人哪敢停步,又往下逃。
人才离开第五层,已闻雷声隐隐,好像这一层的宝塔里头充满了雷电,杨钩叫了一声:“妈呀!”没等朱融嘱咐,又滚到第三层去了。
那第三层却仿佛没什么危险,只是那盆盆栽已经长成青绿色,飘出阵阵青气。看着青气飘近,朱融以袖掩鼻叫道:“快下去!盆栽里头是神农木!这青气有毒!”
跑到第二层,之前那条草绳不见了,却出现了一条火龙,察觉有人便冲了过来,张口喷出火焰要吞噬三人。朱融想起青羊子那本手册的记载,惊叫道:“这是凝聚了云笈派历代宗师先天纯阳之气的火龙索!”
秦征便想起沈莫怀所说将自身元精注入兵器中的法门,心想:“这火龙索怎么自己会动?难道接受了云笈派历代祖师的先天真气以后,这件神兵就能有生命了不成?”但很快就知道不是。他布开应言应象界,然后便发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念力从上面传来,这道火龙索显然是接受了那念力的指令而行动。秦征心中若有所悟,还来不及细细思索,火龙索已经扫了过来,杨钩将他一拉:“阿征你发什么愣!找死么!”
跳下底层时,杨钩叫道:“这层又是什么……”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觉一股劲风袭来,杨钩堪堪躲过,竟是一把长枪!
秦征眼角一扫,只见这一层塔内那些歪歪斜斜的塑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八个金甲神人!每人都拿着一件武器,却是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扒。十八个金甲神人舞动着十八般兵器,却也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各守一处领地。杨钩和秦征踏足处侵犯到了某处领地,便有一名金甲神人持兵器袭来,若在两交界处,便有两尊金甲神人来攻,若踏足三交界处,便有三尊来攻。每一个都是力大无穷,武艺精熟,比起青羊观中的那八尊机关铜人,这十八个金甲神人显然招数更为精妙,而且力量也更加强大。尤其让人惊讶的是,道观中那八尊铜人还有很明显的机关人的特征,行动之际会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而这十八个金甲神人一眼望去却仿佛是血肉之躯,攻防行动与人无异,真如道教传说中的黄巾力士一般。
朱融取出虎头尺抵挡,掩护两个少年。秦征要帮忙,杨钩拉了他叫道:“快逃吧!别在这里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