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

尽管已发现有人打开了密室之人，报告的弟子仍没忘记对国师表示尊敬。

屠坤利冷着一张脸，那堆横肉看起来非常骇人，事实上报告的弟子只敢低着头说话而已。从监控影像中很轻易地可以看到来人，那身材及身手……屠坤利眼一眯，一道冷光便射了出来。

踏进密室的门，屠坤利忍不住皱起了鼻子，这里面的气味真不好闻，看来夜宸也算是得到教训了。无论如何，夜宸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原本也没打算至他于死地，只要夜宸肯稍稍屈服一下，或许也不会受这么多折磨。

丝毫不意外，看到夜宸旁边站的的幽云。

幽云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就算掩饰又如何，除了硬战一番后再被识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跟国师求情。

“幽云参见国师！”幽云这次单膝跪地，话语比任何一次要恭敬。

屠坤利收起了阴冷的目光，道：“幽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可知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语气警告和责问的意味很强烈。

幽云没有起身，低头拱手道：“请国师赎罪，属下不知道夜宸究竟犯了什么大罪，竟然会被国师关在这里？”

屠坤利已走到下面，看了看幽云，道：“幽云，你这是在责问本国师吗？”

幽云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有好多疑问……夜宸从来对国师衷心耿耿，办事也从未失败过，为什么还会遭到如此对待？”

屠坤利看看尚未苏醒的夜宸，语气中多了一丝残酷，道：“如果他执意想离开黑子帝国，离开本国师，这还叫忠心耿耿吗？”

幽云惊骇地抬起头，问道：“他想离开黑子帝国？”

屠坤利点头道：“告诉你也无防，他执意要离开月城脱离帝国，本国师多加挽留他却大打出手，你说，这样的背叛者难道不该惩罚吗？”

幽云身子一颤，只得应道：“是。”

“起来吧！”

幽云站起身，眼神异常复杂地看向夜宸，她很意外，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夜宸，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黑子帝国？你难道不知道国师的心愿吗？你怎么会这么傻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难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沈冰月！

幽云暗地里咬起了牙，她原本以为前天引夜宸去天心公园一事让国师知道了，国师知道夜宸与碧火使者沈冰月关系菲浅才大发雷霆的，没想到是更严重的事，夜宸竟然要离开黑子帝国！

想也想得到，最大的原因只有沈冰月！

幽云不自觉挺直了背梁，一股说不出的怨恨便涌了上来。

屠坤利背过手，缓和了口气，看着幽云道：“幽云，其实本国师也并非无情之人，夜宸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无比痛惜。不如，你劝劝他，如果他肯改变主意的话，本国师可以既往不咎。”

幽云看了看夜宸，他依然垂了头毫无知觉，心中便惴惴不安起来，担忧中又带着一线希望，问道：“他……他会没事的吧？”

屠坤利笑了起来，道：“哈哈，你以为夜宸就那么容易死？放心吧，他只不过中了本国师一掌，死不了的。来人！”

“在！”身后一弟子立刻上前。

“把他给我弄醒！”屠坤利冷冷地下了命令。

“是！”

那弟子驾轻就熟地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一条皮鞭，抬起手便抽了过去。那长鞭结结实实地落在夜宸的衣服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密室，让幽云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皮鞭——是月城最常用的刑具。

“啪”！

又是重重一响，夜宸的身子颤了一颤，脑袋又歪向一旁，紧闭的双眸仍没有睁开。

幽云突然单膝跪了下去，道：“国师，请您宽恕夜宸的冲动，让幽云劝劝他！”

“呵呵，行，你留下来好好劝劝他，不枉本国师这么多年的栽培！”

“幽云一定会尽力劝服他！”再看夜宸一眼，她的心里有些忐忑，夜宸虽然平时很随和，可是对自己决定的事一向很顽固，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劝他改变主意。可是，如果不试一试，夜宸八成连命都没有了。

屠坤利挥挥衣袖，带着一丝骇人的算计道：“好，那夜宸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一会再过来，希望你能成功劝服他！”

“多谢国师。”幽云低头道。

“是！”身后的弟子扔下皮鞭，跟着屠坤利一道走了出去。

“宸，宸……你醒醒！快醒来啊！”抚摸着夜宸被皮编抽裂的衣服，幽云的语气有点轻颤，“宸，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

那股火辣的疼痛又窜了上来，夜宸费力地张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在低着头，听口气一副要哭的样子，他动了动嘴唇，念道：“……冰……月……”

大约听到了声音，幽云仰起了一张绝美的脸，从担忧变成了欣喜，急呼道：“宸，你醒了，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

夜宸眨了眨眼睛，声音非常虚弱，道：“是……你？”他有点失望又像是松了口气。

“恩恩，是我……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这么傻？”她一把抱住他冰冷的腰身，不住地埋怨道。

夜宸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想到幽云竟然来了，他就这样来，国师知道了会怎么样处置她？

“你……怎么来了？”夜宸问道。

幽云道：“我来看你，来劝你不要那么傻。”

夜宸仍是苦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幽云美丽的脸庞上，轻轻地说道：“你还是……走吧。”

“不，宸。你为什么想离开黑子帝国？你太傻了，你明明知道羌主已经练成了十级功力，黑子帝国一片大好前途，你怎么挑这个时间想离开……”幽云对上他的眼睛，她真的不了解他！

就算是为了沈冰月，他也可以在帝国统一地球后再得到她啊！

夜宸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幽云……你应该知道，我想离开黑子帝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我们帝国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离开？”

夜宸道：“我以为你明白的……”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走，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凤城都已经是我们的势力范围，那个死鬼金长安也已经去见阎王了！你看，我们从小到大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到今天成功就在眼前，你怎么反而放弃了？”幽云说得很激动，夜宸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如此傻了？

夜宸有点吃惊，突然睁大了眼，道：“金长安死了？”

幽云点点头。

“你……杀的？”

说到杀人，幽云瞬间又变了张面孔，冷笑着说道：“那死鬼早已享受够了，也该去阎王爷那报告了！”

“云儿……”夜宸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柔和，带着浓浓的感伤，“不要再杀人了……”

幽云冷声道：“金长安那样的坏蛋留着干吗？他做市长这些年，被他残害的地契人类也不少，早就死有余辜了！”

“地球人有地球人的法制……他犯了罪自有人类的法律去制裁他。”

幽云红唇一抿，道：“好了好了，宸，我不是来跟你谈那个什么死鬼。我是想劝你，你现在打消离开的念头，国师会原谅你的。”

夜宸看了看她，自嘲地扬起了唇。

幽云急了，道：“宸，你相信我！你若现在不屈服，国师不会放过你的！你这样何苦呢？你好好想一想啊，此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改变主意是百利而无一害啊！宸，你就听我的吧！”

夜宸苦笑答：“你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已决。”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一件简单的事情你怎么想也想不通，心理会逐渐被套上了枷锁，可是当你突然想通的时候，浑身会突然变得轻松起来。那种轻松是没想通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夜宸一直想改变自己身处黑子帝国的命运，他在帝国与地球正义之间徘徊了好久好久，直到这天，他突然想通了去挣脱那道枷锁，于是整个人便充满了勇气。最意想不到的是，很多人遭遇到的折磨越多，心底的那种信念就越坚定，他现在就是这样。

就算是死了，他也感觉死得坦然，死得舒心。

而这点，恐怕是幽云还有很多人，都无法想通的吧！

幽云不自觉地收紧了抓住他衣服的手，不甘心地继续劝道：“宸，我记得你一向都懂得变通，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冥顽不灵了？听我的吧，只要你改变主意，国师还需要你，他一定不会怪罪与你的。”

大约一直撑着说多了话，夜宸逐渐有些气息不稳，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云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国师不需要我们呢？”

幽云顿了顿道：“不会的，国师从小就训练我们，我们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怎么会不需要我们？何况，等黑子帝国实现霸业以后，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凌驾于国师之上，我一定会协助你的！”

夜宸摇了摇头，他压根不喜欢这些权势之争，就算得到了全天下又如何？一个人要懂得如何活，只有懂得了如何活才能活地安然，活得有意义。

这样的生活哪怕是一天，也会让人觉得幸福！

“云儿……我想……我已经想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幽云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番，怔了怔，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活着就是活着，从小那么刻苦地接受非人的训练，不就是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活着？尽心全力去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不也是为了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而活着？

“云儿……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夜宸笑得很轻松。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头？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人活着……有一种信念……不再是他人手中的傀儡……我们做了多年的棋子……没有自由……我再也不可能回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异常坚定。

幽云仿佛听明白了，又仿佛很迷惑，她仰望着他，看到了他的笑容，心弦狠狠地震动地一番，可是，她最明白的是若是夜宸不屈服，什么信念全都毫无意义，因为国师定不会放过他。

“夜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可一定要想明白了。”

夜宸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叹道：“唉……我真的……很执着呢……”

幽云抬起眼，透露失望之色。“执着就是顽固，顽固的人往往没前途，你不知道吗？好，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你就不为我想想吗？”

“云儿……”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想过说不定你很讨厌我……可是，宸，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你难道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我这样苦苦劝你，是为了谁好？你要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在这黑子帝国还有什么意思？”幽云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委屈和哭意。

夜宸很想拍拍她的肩头安慰一下她，可惜双手被钢链套得牢牢地。幽云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能吃苦耐劳，每次练功时总是咬着牙比其他弟子都认真努力，最后才出类拔萃地成为第一秘密武器。

她的本性并不坏，可惜在屠坤利的控制下成长，她的人生只感受到世界冰冷和黑暗的一面，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用思考，只要全力去完成每一件任务，仿佛这就是她活着的全部价值。

唉！这样的人生该怪谁呢？人生总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吧？自由还是权利？

“云儿……你走吧……”夜宸沉痛地闭上了眼。

幽云突然用力地抓住他的手，睁大眼睛问道：“我说这么多都没用吗？难道只有沈冰月劝你才有用？只有她的话你才听？”

一听到冰月的名字，夜宸的眼睛突然闪亮了一下，他也想活着，可是在黑子帝国那样继续做人家的棋子，还要面临跟冰月针锋相对的局面，他倒情愿死了。

她捕捉早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亮，心蓦地疼痛起来。

她的语气变得凌厉：“宸，说到底，你这样做就是为了那个女人，对不对？你怕她瞧不起你，你不想跟她作对，你甚至想帮她对不对？看来国师说得没错，你真的背叛了帝国，你真的……”

幽云忿忿地咬着唇，有点说不下去，这口气教她怎么咽得下去？

夜宸无奈地盯着幽云，他也想劝她离开帝国做一个自由的人，可惜现在黑子帝国如此大好形势，劝她离开无疑只能跟自己一样的下场。他也不期望她能理解自己，毅然离开不仅仅是为了冰月，也是为了自己终于破茧而出的信念。

国师这样对自己，也是在为自己没有去阻止羌主而实施的惩罚吧！

他已无话可说。

密室里很安静，安静了好半晌，幽云松开他的手，退了开来。

她隔着好几米直视着他，失望地说道：“宸，看来我是不自量力，以为可以劝得了你……可是你……你为什么偏偏如此顽固？你不爱我也罢，你难道连自己都不爱了吗？你怎么能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这个美丽的女人说着说着，一颗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充满了她全心感情的泪珠异常发亮，她抿起了红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即使你不爱我……即使你不想活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看着你就这样被国师折磨……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云儿……我……你……”夜宸的嗓子又干又涩，他实在虚弱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女人快点走，他不想亏欠她。

幽云发了狠地朝粗粗地钢链发动进攻，她的黑焰连连击出，撞在钢链上“哐铛”直响，黑焰所到之处，却只能将钢链劈出点点凹痕而已。

她真的可以凭一人之力救出夜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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