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住手！”

黑日寒踏雪疾奔，声音在数十米之外便已传来。

他来了！

小美心脏一缩，如若被人重重一抽，瞬间难以呼吸。

这个紧要关头，黑日寒来了，他让黑羌住手，是要帮她们么？

不，不大可能，如果他帮助她们形同背叛，那便不是黑日寒。

黑日寒脚步刚定，也已看到了雪地中盈盈而立的她。一种难以言预的复杂在她的眉宇间流淌，她的双眸迷蒙又如一潭平静秋水，看不出里面的暗潮起伏。她的娟美脸庞散发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她也在看他。

但是她的眼神有点怪异。

平静又复杂得怪异。

黑羌紧扣十指顺势收回了手掌，自知道黑日寒就是自己的亲身儿子之后，某些微妙的改变悄悄地发生了。

“你来了？！”

小美语气听来很平静，就像约了一个老朋友喝茶，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黑日寒看着小美，狭长而迷人的黑眸隐蕴着点点寒光，灿若天际最遥远的星辰，又似冰海里最深的一滴冰珠，他干哑着嗓子，声音空旷：“我来了！我没想到你……你竟然跟冰月一样。”

一样身上怀有火阳碧。

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

他的心苦涩，苦涩在嘴角蔓延，他该怎么做？

小美地心口被人重重一击，痛楚刹那间几欲席卷了她。

垂下眼帘，乌黑的睫毛微微颤抖，投下一道半圆的阴影，她悄悄地深呼吸。

苦笑。

雪地里绽开的一朵雪莲，很美，很冷，很孤独。

“是，我跟冰月一样！”心在跌宕起伏，语气是肯定的。

她的视线很模糊，银色天地里站了这么久，她的眼睛累了，花了，看不清了。

苦笑化为微笑，凝在唇角，她问：“你会帮谁？”

他会帮谁？

黑日寒收起了下颚，他没得选择，不是吗？他曾经尝试过要说服义父，他已经把最大的筹码压上去了，但是他失败了，所以，今天，他没得选择。

深邃而漂亮的眼睛瞬间冰冻自己，似乎封闭了自己，透出如针芒一样的光亮，他深深地看了小美一眼，视线掠过她，落在远处的高山上，定定道：“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多么沉重，撞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小美的脸色刹时变得雪白，白得跟地上的雪一样。

她乌黑的眼珠子犹如一瞬间被人抽去了灵魂，朦胧而没有焦距。

她的脚跟颤了颤，有点稳不住身子。那个男人的字眼如冰，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利刃，一点一寸刺进她的心口。

一种沉重的痛，压抑着心胸，“对不起”三个包含着千言万语，更代表着一条永不可跨越的界线，界线的两边是他和她。

今生，他们只能是对立，难道拥有火阳碧的人都会遭受到这种命运么？悲呛划过心头，小美苍白着脸，眼角的那颗泪凝住了。

她带着一股绝望，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望向他，那个曾经为他付出一切，曾经给过生死承诺的男人，如刀刻般的深邃五官，漂亮若星辰的眸子，冷薄而热情的双唇……

“寒……我想……告诉你……即使……你不爱我……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小美喘息道，她怕今日不说就来不及说了。

“我知道，傻女人……我前面说的话都是……混帐话……骗你的！其实你很可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我想，我无法不被你吸引……”黑日寒眼圈一红，一颗晶莹剔偷的泪滴自眼角掉了下来。

“不要哭……那会害了……大家……那样异度空间……就会消失……”

“小美……你怕死么？”

小美的嘴角露出一朵笑花，仿若耳语：“人……都会死……，我们不能……自私……有你……在我身边，死我……都不怕……”

“我也是！”黑日寒坚定地在她额前落下一个亲吻。

小美死咬着唇，这一秒她突然明白，原来人是这么奇怪，很多时候连死都不怕，却怕这样活着的背叛，比一把刀在活生生地将心一寸一寸割掉还痛苦。

渐渐地，渐渐地，一切开始模糊……

渐渐地，她已看不清他的脸孔。

她的眼睛——看到的尽是黑暗。

米辛妮愤怒地大吼道：“黑日寒，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无情！你难道忘记了小美为你所做的一切吗？你难道忘记了对小美所说的誓言吗？”

太气人了，亏小美以前说到他时还一脸的陶醉。

“辛妮，别说了！”小美轻轻转了个身，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的眼睛，声音里有着强装的坚强。

黑日寒挺直着脊背，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的表情冷漠得胜过腊月的寒风。他的手心被指甲紧紧抠住，惟恐只侧头多看那么一眼，费尽全部抑制力对垒起来的心便轰然塌下。

夜宸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日寒，只有经历过同样刻骨铭心之爱的男人才明白，这个男人在承受着怎样锥心的苦痛。

他太了解寒了。

若换成自己，在师傅和冰月之间抉择，恐怕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苦痛吧！上天待自己不薄，可是寒跟小美却……

黑暗的气息逐渐笼罩在广场上空。

黑羌的嘴角是满意的笑，他看向黑日寒，大声笑道：“好，寒儿，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黑日寒对上黑羌的视线，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声音空洞：“寒儿会帮义父完成大业！”

“好！好儿子！哈哈……”肆无忌惮而开怀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黑羌，别以为我们就此怕了你！”辛妮怒道。

冰月渐渐聚回了能量，落到地面，她担忧地来到小美身边。

“小美，你没事吧？”

小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小美……”心为之一酸，冰月握住小美的手，她明白，真的明白！

小美吸吸发红的鼻头，淡笑：“我们一直都知道他是黑子帝国的人，不是吗？所以，在知道我也有火阳碧的那天，我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小美，我都明白。”手心紧了紧，暖意传在两人的指间。

小美微笑着点点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日寒紧抿的嘴角透露着多少无奈，听到她的话，他的背影更加孤绝了。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来她早就知道可能会埋葬这段感情！

该死的！

她一直就有打算牺牲两人的爱！

无奈瞬间凝结成一朵残酷的冰花，黑眸中闪出风暴，黑日寒站在黑羌身边，两个差不多高大的黑色身躯昂长并立，那股气势仿佛他们就是世界霸者，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天歇尔眯起了眼，权杖在手中逐渐扭曲起来。

又一场大战迫在眉睫，而这次对手更多了能量强大的黑日寒。

幽云半靠在宽大的石柱之后，听到狂肆的笑声幽然醒转，立刻起身，便见黑羌、黑日寒与天歇尔等人正在紧张对立之中，而她最最在乎的黑夜宸俨然如保护神般站在冰月身后，这一幕让她的眼睛忍不住刺痛起来。

“哈哈……好儿子，我们父子连手，将这群自以为是救世主的碧火使者送去天堂吧！”黑羌笑道。

黑日寒冷着脸，一言未发，额头突起的青筋剧烈跳动，他在隐忍着。

“慢着！”冰月突然喝道，她上前两步，水眸一眨不眨地对上黑日寒，认真地问道：“黑日寒，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帮这个侵占他人家园，破坏世界和平的义父吗？”

黑日寒凝视着冰月，很专注。

冰月的眼眸就跟第一次见她一样清澈，一样坚定无畏。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跟冰月是同一类人，有着同样的孤独和坚韧，背负着沉重的使命而活，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跟冰月很不一样，他竟然会羡慕起她来。即使她是个女人，他也一样羡慕，羡慕她眼底毫不犹豫的坚定，羡慕她从不动摇的决心，羡慕她誓死不改的忠诚……

她跟他不一样，她的信仰比他更坚定，她要完成使命可以全力以赴，而他不能，无论站在哪一方，他都不能！

黑日寒望进冰月的水眸，心开始微微动摇起来。

“黑日寒，你说！你还有机会选择的！”冰月不放弃地问，“你难道真要跟小美对决？你真的想好了？”

黑日寒眉头一动，朝她身后的人影看去。

小美一直低垂着眼睛，他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手指刹时握紧，他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凄哀。

乐观的小美，活泼的小美，热情的小美……就是不该是现在这样子！

心脏很痛！

黑日寒刚想说话，只听得有人先开了口。

“沈冰月，你别费心思了！寒儿是我的儿子，将来也自会继承我的大业。女人，等有了天下之后，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黑羌怒火焚烧，抽畜着脸部肌肉朝冰月喝道。

冰月皱眉，道：“难道你对天黛公主也这么想？”

一提到天黛，天歇尔急问：“黑羌，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把天黛儿怎么了？”

黑羌收起笑，道：“我已经说过了，天黛的事以后跟你无关！”

冰月道：“黑羌，我不信你忘得了天黛公主，你该知道你这么做天黛公主永远不可能原原谅你！你会安心吗？同样，你口口声声说黑日寒是你的儿子，你可有想过，要他亲手对付自己深爱的小美，他会是什么感受？”

黑羌垂下嘴角，不敢相信冰月会如此不怕死地击他死穴，心中又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女孩子，如此聪明而勇敢。

可惜欣赏归欣赏，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计划，何况寒儿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沈冰月，没用的，无论你说什么，黑日寒都不可能背叛黑子帝国，背叛我。废话少说，你们这些所谓的碧火战士，一起来吧！我倒要见识见识火阳碧的真正威力！”

黑色身躯突然朝后飞开，张开的衣袍如一只巨大的蝙蝠，飞在广场上空。

“冰月，小美，念动口诀，不要分心，我把机器的能量传给你们！”天歇尔将手中权杖一挥，那条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长杖便飞了出去，正好接上无神抛过来的能量机器机。

冰霜世界，风云再起。

小美使劲睁大眼睛，无奈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可怕的雪盲又侵上了眼睛，但是，她又怎么能让大家发觉？

“小美，念动心法！”冰月的声音就在耳侧。

之前的能量传输只能保持几分钟，小美知道，她能做的最大的帮助就是将火阳碧的能量传给冰月，由冰月去对敌。

碧幽的绿光自体内散发出来，黑羌几次连攻，黑色火焰竟难以靠近。她们的身边仿佛多了一道结实的防护罩，将一切伤害都阻隔在外。

天歇尔飞身拔开小机器的盖子，只感觉一股无形的气流突然冲了出来，冲到碧幽的气罩之时，气罩瞬间打开了出口，于是，所有的能量气流源源不断地朝冰月身上灌去。

前后动作一气呵成，辛妮和无神无刹谨慎守护，也尽力阻挡黑羌的攻击。

幽云不知何时已冲到了台上，她喷火的双眼如利箭般射向冰月，看向夜宸的视线也是冷酷无比。

无神无刹一个利落翻身，在这个女人想向碧幽光罩偷袭之前，及时阻拦了她。

于是，广场的后台上，一个娇媚的身影与两个高大的男子打斗了起来，飞影穿梭，一来一往，招招凌厉。

黑日寒收回复杂的心思，一团黑气开始在手心聚起。

义父与幽云都已动手，他微微闭上双眸，告诉自己，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情同父子的栽培之情，他只想做一次最后的回报。

小美……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