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可行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9
|本章字节:9896字
冷清的客厅,刺眼的白炽灯,让她的内心充满悲凉,她的天已经塌下来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她拿上换洗的衣物去了洗漱间,想到客厅里还有三个男人,她匆匆地冲洗了一下自己身子,仿佛往日那份沐浴的享受,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冲完了澡,和俩个姑父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洗完澡的女儿,敲响了她的房门,女儿的房间,待会要留着大家轮换休息,所以来陪她一块睡。
虽然累了两天,她估计自己一时半会不着,她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给女儿腾出铺位,虽说,女儿秦晓微是自己亲生的,可从孩子生下来开始,她几乎就没和女儿同过床,看着和丈夫一样足有一米七个子的女儿,她突然感到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自己给女儿的关心太少,有一种内疚感。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不管是在丈夫面前还是女儿面前,她总是更多地在为自己考虑,而不是为对方,所以,女儿从小到大有什么事都是找父亲,连谈男朋友的事都是和父亲商量,而非她这个母亲,她不知不觉地搂着身边的女儿像丈夫一样宽而厚实的肩膀,在心里问自己:自己是不是一个失职的母亲,这些年,她给了丈夫多少爱,给了女儿多少关怀,有了一种强烈的自责。
靠在床头的闵清凤不禁落下了泪水,她轻轻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身旁一直沉默的女儿,情不自禁地搂住她的腰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第二天,闵清凤在市委灵堂见到了市委秘书长李海涛,李是市委派的秦甬冶丧工作的负责人,闵清凤向他转述了秦家家人的要求,她强调这并不完全是自己个人的意见,她自然也不会把事情推到胡传玲身上。
做事一贯拘谨的李海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答应一会就把她的意见转达给张市长,今天是星期六,张市长通常都会来办公室。
中午,李海涛便以吃午饭的名义,安排张市长同她在餐厅见了面,张市长听了她的想法,认为她的请求是完全合理的,他个人是能认可的,这事他先答应下来,但他不一定能办到,秦陶现在人在省纪委,那省纪委可不归他领导,吕书记是省委副书记,他会找吕闻先同志商量,让市委派人去协调这件事,希望她能理解市政府的难处,秦陶同志正在双规期间,是一个敏感时期,如果说真的是已经定罪或判了刑,问题还简单一点,如果是市里办这个案子,那也会简单得多,省里办这个案子就不同了。
闵清凤与张纵横打交道不多,但感到张市长比那个李秘书长要好说话得多,她理解市里的难处,自己找张市长只是表达家属中间一部分人的要求,希望张市长能理解自己的处境,最终怎么办自己完全服从组织,绝不像组织提任何要求。
张纵横感概地说:“秦副市长这么多年的工作,市委的领导是充分肯定的,现在走了作为家属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不违背原则问题,我们会尽量去办,这些年市里的一些干部的家属,借死人的事找市委扯皮,提无理要求的人多了,难得你这样通情达理,理解政府的难处,你放心,市里会尽快研究你的要求,因为老秦的事吕书记这个双休日,也没回家与家人团聚,我们会尽快给你答案。”
俩人饭也没吃两口,张市长便将她送出了餐厅。
张纵横送走了闵清凤,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他立马去办公室,找到了正准备午休的吕书记,由他向吕闻先提这事,多少心里还是有点压力的。
没想到吕闻先已听说了这事,他一面吩咐秘书小章给张市长泡茶,一边端着茶杯陪他一起到茶几边坐下,为难地说:“我已考虑半天了,正打算下午找你商量这事,这事确实有些棘手,我听说他家里的两老,在这场变故中已经倒下了,能不能支撑过去都不一定,如果真的为了这事,俩老也走了,那我们且不是要背骂名,现在市里肯定有不少人在指望看热闹,只要你我能事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让大家看到市委的领导班子是团结的,那些想兴风作浪的人,就会失望了。”
张市长从吕书记这里才了解到,秦副市长的父亲患有慢性肺气肿,今天早上又发病了,刚刚送到医院,只怕闵清凤本人,都还没得到消息,秦的母亲病歪歪的已经多年,这次倒下能否起来都不一定,这一家若一下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被双规了,那些爱造谣生事的人,那不更要说共产党没人性,逼得人家破人亡。
所以,吕书记的态度肯定,一定要想办法满足秦甬遗孀的请求,这既是给秦家减压,让秦家人感受到政府的温暖,人性化的干部政策,也是给市政府减压,这个时候是再也不能出意外了。
吕书记的表态,给了张纵横信心,闵清凤刚才与自己的谈话,没有渲染秦甬父母的病情,也是体谅政府,不想给政府施压,俩人交流意见之后,对于派谁出面去和省纪委沟通拿不定主意,“市校”之争的谣传,对他们不能说没有影响,那省纪委新来的喻副书记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
吕闻先告诉张市长自己前不久请喻格言吃便饭的事,对方似乎都不肯给面子,这件事若依组织程序去与省纪委交涉,对方同意不同意都有依据可循,这个马列主义老头子只怕不太好说话,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到省委去和那喻格言打官司,好歹别人是从北京刚下来,偏要做一个夹生人,只怕谁也没办法。
如今,那王书记面临退下去的问题,早已表态以后的工作由喻副书记负责,所以这事真有点难办。
提到王书记,张市长倒想起来秦副市长的秘书前天跟自己汇报,秦甬出事的那一天,何长顺拿了一个中华老年书画协会的一个报告,让秦副市长批,这应该是秦甬自杀前,批的最后一份文件,好像会长提名就是省纪委的王书记,他不知道何长顺在搞什么名堂,每天在自己身边,却从未听起他提到过这事。
吕书记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给张纵横一支,点燃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这你还不懂!秘书们也有自己的人际关系的小圈圈,他这是在拉王书记的关系嘛,王书记要退总得找个个挂名的地方,以后办些什么事也方便,既然他何长顺在拉老王的关系,就让他出面去找王书记,总比你我去别人不买账,面子好看一点。”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吕闻先提醒老张,这何长顺聪明能干,一点不假,只是让人感到有私心,这样的秘书长期在领导干部身边不好,迟早会给领导添乱子。
张纵横也感觉到了,不过眼下事情太多,只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秘书人选,他已有将何放到下面远一点的县市去锻炼的想法。吕书记赞成他的想法,一个秘书在市政府待得太久,又有私心,很容易编织起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打着领导旗号办自己的私事,既有这种打算依他看宜早不宜迟,无论安排何长顺去哪里,他吕闻先只等他张市长一句话。
难得有礼拜六休息日这样的空闲时间,俩人坐在一块聊工作,吕书记让秘书给俩人再换一杯茶,又扯起了“宋钱案”,那些材料他们俩人都看过了,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最关键的就是那二十万借款的定性问题,吕闻先想听听张市长的看法。
张纵横不知吕书记是什么意思,程界民和苏铭前不久曾为这事请示过他,当时只是说暂时放一放,希望以后有机会,大家再坐下来议一议这事,再决定是否进入司法程序。
吕闻先又给张纵横递了一支烟,惭愧地说:“老张,我知道你没有放开谈这件事,你是在等我的意见,可我是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我们既然都拿不准心里没底,何不让程界民刘凤文他们反贪局纪委都来坐一坐,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可以帮助我们分析,有助于我们判断。”
张纵横明白了吕书记的意图之后,觉得也是这样,既然俩人下午都有空,干脆让小章去通知程界民刘凤文,让他们带材料,带一二个骨干人员现在就到市委来一趟,交流一下看法,早一点把这事敲定下来,就不用再拖下去了,显然,吕书记想早点了结了这件事。
章秘书通知后,不到一小时程界民苏铭刘凤文等几个人就赶到了,吕书记首先介绍了今天让大家来的用意,告诉大家,今天他和张市长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干这个工作的,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能总是揣磨领导的意思,领导不一定就对,也有可能是错的,因此,今天大家要充分发表意见,不要担心说错,案子虽然在反贪局,其实纪委的同志对这个案子也很清楚,觉得不太了解案情的,现在也可以看一看程界民带来的材料,这个案子并不复杂。
纪委来的除了书记刘凤文,其他俩个干部对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他们很快便翻完了材料,刚开始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认定副校长宋树理,向下属其建处处长钱进步借的这二十万,和钱进步替自己的亲威承揽教工食堂的改造工程,有直接的关联,且钱进步没有保存借条,足以说明问题,在大家达接近达成共识时,有人又提出了相反的观点,现在时代不同了,如今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如果家庭环境还算过得去,就有条件买房买车,这二十万通常都能拿得出,那宋树理作为国立大学的副校长,工资加补贴一年至少有三十万的收入,因为儿子要自产门户,作为父亲对同事举债借二十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钱进步就有这个实力,只是因为女儿刚买了房,把钱都给了女儿,在副校长向他开口借钱时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上级不便推脱,转而向有求自己的亲友筹这笔钱,借给自己的领导,这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同志间的借贷,只不过宋钱是上下级关系。尽管钱进步没有保留借条,但这不能说明宋树理不打算还钱,宋树理既有偿还能力,也有可能有偿还的愿望。
如果这样来理解“宋钱案”,那得出的就是一个相反的结论,那就是宋树理并没有索贿受贿,钱进步自然也不存在行贿的问题,原本就是领导找他借钱,且打了借条,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如果仅因为他没有保存借条,就认定他是行贿,他自然觉得自己冤。
吕书记听到这个观念,而且是从纪委的同志口中讲出来的,觉得很有味道,他不住地点头,并且重复对方讲过的,现在时代不同了,过去二十万几乎对所有人来讲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有人借这笔钱,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没有偿还能力,所以就不合情理。
而今,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讲,这二十万是一种很正常的借贷,认定宋树理没有还钱的打算,其实是一种主观臆断,是很难让对方信服的,如果把这个案子移交到法院去,法院即使采信了反贪局的推断,判对方有罪,那宋树理也不会服气,他会一直上述下去,这样的案子还是少办一点好,要办也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否则还不如不办。
吕书记的这席话,让在坐的又把道理来来回回重推演了一遍,越议越觉得吕书记的话有道理。吕闻先今天很开心,他让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就当自己是宋树理钱进步,就更容易理解纪委这位同志的观点。
大家再一次议论开了。此时,张市长才真正明白了吕书记,让大家来议“宋钱案”的用意,原本社会上就有“市校”之争的谣言,如果反贪局以行贿受贿的罪名,将宋树理钱进步移送司法部门,那谣言且不是变成真的了。
吕书记有一点说得对,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对行贿受贿的认定,也要考虑社会经济的发展水平,俗话说量变到质变,量的变化的本身,也是一个动态的变化的过程。
答案现在大家心里都有了,张纵横为难地说:“当初抓他们抓的不是个时候,现在要放他们放的也不是时候,这事难办。”
吕书记明白了张所言的难处,大笑了起来,冲着张市长说:“我可没说要放他们,这事程界民同志要动点脑筋,依我看最起码可以先分两步走,现在不是问题都搞清楚了吗,可以让他们俩个人,从今天起晚上可以回家,双休日照常休息,到了上班的时候,还是让他们到反贪局报到,学习,这样他们学校也有理由来找市里,到那时,再征求校方的意见,看这二十万怎么定性,反贪局可以实事求事地说,你们吃不准,这等于变向地把他们交给了校方嘛,免得说我们,昨天不明不白地把别人抓了,今天又不明不白地把人放了。”
听了吕书记的建议,大家都说这个方法好,还是吕书记水平高,吕闻先哈哈大笑:“这哪叫水平高,分明是我在教你们使坏吗。下次可不能这样,抓人的事还是慎重为好,用现在的话讲,要作无罪推断。”
吕书记本想请大家喝酒,可在这冶丧期间不太合适,改作下次请大家,张市长因为还有事,要回办公室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