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敲开了许家的大门。是许小影开的门。两人见面相视一笑，自从上次出差回来之后，两人之间仿佛有了某种默契似的，无须言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此时，许小影一个劲儿地给李哲递眼色，告诉他母亲不太赞成。李哲冲许小影做了个ok的手势，告诉对方不用担心，一切会搞定。

可事实上，李哲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将方捷搞定。相反，刚一上桌就被方捷来了个下马威。方捷看了看李哲手里提的水果，马上就接着说：“水果家里有，你拿回去自己吃好了，就当救我们小影的回报，在家里吃顿饭吧。”

李哲自然听出了方捷话里的意思，两重，一是不收礼，只把他当成普通客人来对待，二是拒绝他跟许小影交往，当作恩人来看待。他张了张嘴，把先前想说的话全咽了下去，回应说：“阿姨，这些水果是特意给您买的，很新鲜的。”

方捷开始往桌上摆碗筷，她头也不抬地说：“家里水果多得很，我牙口不好，也不喜欢吃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

李哲不敢再接话，他殷勤地起身将方捷手里的碗一一接过来，说：“我来，我来。”

方捷依然不看他，说：“家常便饭，不知合不合你胃口。按理说应该在大饭店请你吃一顿的，毕竟是我们许家的恩人嘛，可小影非说在家里吃点就成，这孩子真是的，总是不听我的话，唉。”

此时的李哲完全一副如坐针毡的感觉。虽说来时他想到许小影的母亲会反对，但他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的坚决，每句话里透着客气，又透着寒意，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将话接下去，还好，此时许小影从厨房走了过来，她一边走一边说：“妈，让人家吃呀，别冷坐着。”

方捷伸手示意李哲吃饭，李哲这才解脱似的拿起筷子。可这时方捷的话又开始了：“听小影说，你家是农村的，家里一年能收入多少钱呀？”

李哲一时之间愣在那里，没有回答，许小影立即打断母亲的问话：“妈，看你问的都是些什么呀？”

方捷不高兴地说：“我说的什么呀？就是家常话呀，这些唠一唠怕什么呢？”

李哲赶紧打圆场：“是呀，阿姨是关心我们家呢。不过家里能收入多少我心里还真是没底，不过够吃穿的吧。”

“是吗？早些年我们家也有一些个农村亲戚，哎呀那日子过的，真叫人心酸呢。常年吃不上一顿饺子，家里的孩子更苦，吃不好，穿不好，而且还上不起学。”

方捷的话说得有些刻薄，这让李哲的脸开始红一阵白一阵，许小影见了再次打断了母亲的话：“妈，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农村城里一个样。人家李哲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

方捷听了立即笑了，问尚在尴尬中的李哲：“是吗？你是哪家大学毕业的？毕业这几年没谈女朋友吗？我听说跃出农门的农村男孩子，一到城里就处对象，可时尚了。”

方捷的话让李哲彻底有些吃不消了，他的脸色开始变了，点点泛白，许小影也有些生气母亲的话，她没想到平时那个温和客气地母亲，今天为何变得这样刻薄刁钻。

许小影张开嘴刚要说上母亲几句，她的手却被李哲在桌子底下压住了，对方努力地握了握，意思是告诉她，不要冲动。许小影得到了李哲的暗示，这才平静了下来。这时李哲说话了：“阿姨，我想你对农村人有偏见吧？虽然出身不同，但我们的人生观跟价值观是一样的，我们也知道努力，也懂得上进，难道就因为出身不同，就注定了人生也会不同吗？随着社会的发展，我想城乡差别以后会越来越少，我们是一样的人。你说呢？”

方捷不置可否地笑了，她说：“能不能一样，我不下定论，至少目前是不一样的。就说我们楼上王大妈家吧，她媳妇是农村来的，平时不注意卫生不说，就连搞卫生她都不知应该从何下手，完全一副外来妹的样子，弄得王大妈每天生气呢。”

许小影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妈，你今天是怎么了呢？什么农村城里，如今吃不上饭的城里人还少吗？如今买房置地的农村人还少吗？瞧你说的，仿佛种族歧视似的，让人听了心里多难受呀。”

听到女儿对自己这么嚷，方捷心里感觉委屈极了，她眼里的泪再次涌出眼眶，一会看看李哲，一会指指女儿，最后生气地放下筷子回了房间。冷清的餐桌前，许小影跟李哲两两相望，默默不得语，心里却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