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吵完架的许小影感觉心里压抑得很，母亲方捷在屋里一直不出声，只有母女二人的家里洋溢着让人心头郁闷的气息。许小影不想跟母亲再这样僵持下去，拿起电话打给了陶欢，两人很快相聚在老地方。

陶欢看看许小影的脸色，心里立即明白了几分，她也不多问，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杯子里的拿铁。杯里的拿铁正四下散开做着变幻，一会儿工夫就变出了数种形态。

许小影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说：“陶欢，我真没办法了，心也累了。先前相亲总遇不是合适的，如今刚想敞开心怀接受李哲，却没料到我妈她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做女人，真难啊，做我们这种大龄未婚女人，更难。”

若在平时，陶欢肯定会被许小影的话逗乐的，可今天她没乐，反而一副深思模样，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杯拿铁，直到许小影再三追问时，她才说：“瞧，人生就像眼前这杯咖啡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出另外一种样子，也不知道下一种样子到底是何模样，我们只能等待，接受，然后挣扎，感慨。”

许小影不由分说地点头：“是啊，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突然累了。”

许小影一再说自己累了，这让陶欢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个问题，她问：“小影，你不会是因为自己累了，所以才匆匆地选择了李哲吧？”

陶欢的问题还真把许小影问住了。凭心而论，她现在已经开始接受李哲，但接受对方之前的种种相亲遭遇的确让自己感觉累了。她品了口咖啡，淡淡地说：“一个年界三十的女人，还有什么好挑的呢？”

“可是小影，婚姻是件大事，不能因为一时累了，就随便找个人来填充空虚呀。这样做你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别人。”

“不，我不是拿李哲来填充，我得承认，我是喜欢上了他。但我妈说得也没错，我们一无所有，拿什么结婚？拿什么来面对以后的日子？”

“小影，想不想听真话？”

“这丫头，让你出来就是想听一句真话。”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李哲。原因只有一样，他一无所有。有句老话儿说得好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家伯母的反对还是有她一定的道理的。李哲一无所有不说，你比他还大了三岁。你如今的境地跟你小姨有何不同呢？”

听到陶欢提起小姨方敏，许小影突然记起，这几天一直忙着自己的事，竟然忘记去探望小姨了。陶欢看着沉默的小影，又说：“你不要怪我现实，我一直不看好你小姨跟我哥的事。虽说他们现在在一起是我们家同意的，但他们真要结婚，我们家怕是难以接受。”

“是，这我理解。有时候爱情跟婚姻是两回事。”

“不仅是两回事，而且是很大区别的两回事。爱情可以忘乎所有，抛开一切，但婚姻不能。婚姻是实实在在的，需要真金白银去经营的油盐酱醋，需要真刀实枪去冲锋陷阵的勇气。说到底，爱情是浪漫的，婚姻是现实的。”

“可是陶欢，我觉得李哲说的没错，我们年轻，可以奋斗啊。”

“是，年轻，奋斗。可你想过没有？当你还在为了房子而咬紧牙关省吃俭用的时候，别人却开着跑车做着美容享受人生呢。等你把房子贷款供完早就是一个驼背老太婆了，而人家却依然妖娆得像个姑娘。如此一对比，你冤不冤？你亏不亏？”

“这……”

“小影，现实一些，爱情有一点就够，但房子万万不能没有。”

“你的意思是，让我重新选择？”

“你自己考虑。”

“不了，陶欢，我累了，不想再没完没了的相亲下去，也不想再挑来选去，我只想找个人好好地结婚，过日子，日子苦点累点也就算了，只要心不累，我就满足了。”

“小影，人各有志，我不多说。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倒是要向你致敬，为二十一世纪最后一个，哦，不，加上上次那个小姑娘，你是倒数第二个对爱情别无他求的女人。我向你致敬。”

陶欢将最后这句话说得一本正经，且神色严肃。许小影想笑，想乐，看到对方如此认真的表情，她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只好端起咖啡狠命地喝上一口，她希望咖啡能够给自己带来暂时的勇气，却没料到，早已经冰冷的咖啡喝进嘴里，竟然有一种别样的苦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