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三角债，唐门千金死于非命”诸如此类的不堪入目的标题一个一个地呈现在她眼前，下面有大幅照片，贴的是那本被埋葬多年的日记。

“现在你高兴了？唐城从日晟撤资了，唐伯伯还为了这个跟日晟翻了脸，把我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乔芷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哥呢？他那么爱你，他什么都替你着想，可是到头来你竟然设了这么大个陷阱让他跳，你太过分了！”

“佳佳，你够了！”叶长卿忽然抬手打了叶佳佳一巴掌。针管从他手背上滑了下来，有血迹渗出，他站在那里微微有些气喘，不禁扶着一旁的矮桌道，“我说过这不关芷珊的事。”

“不关她的事？！”叶佳佳捂着被打疼的脸，泪眼迷蒙地望着哥哥说，“事到如今你还替她说话，亏你处处替她着想，可她一转身就跟别人在一起了，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我说够了！”叶长卿提高嗓音喝止了叶佳佳。

而愣在那里的芷珊却只是被眼前一幅幅的照片和大而醒目的黑色标题给震惊了，一切就像是一场戏，忽然将结局抖落在她面前，却只是碎了一地的琉璃。她愤愤地抓起一张报纸，紧紧地揉成一团，忽然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芷珊……”叶长卿忙追了两步，然而刚跑到门口时却被叶佳佳给拦住了。

“哥，我求求你，不要再追了，就到此为止吧。”叶佳佳含着泪抱住了叶长卿说，“现在只有我们兄妹两个了，你不可以丢下我，绝对不可以。”

3

乔伟业这时候正躺在病床上让护士量血压，护士解下血压计对他说：“一切都正常，乔先生可以放心了，一会儿验血报告出来就可以出院了。”他点点头，正放下袖管，芷珊就忽然冲了进来。

护士小姐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芷珊，丧斌示意她先走为妙，于是护士端着盘子就出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啪的一声将报纸甩在乔伟业的面前，乔伟业拿起报纸看了一眼，说：“你看到了？”

“原来你天天让人看着我，不是怕我有危险，是怕我看到你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生意场上的事你不用管，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叶家好。”乔伟业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说，“即使我不收购，孟军山也不会放过日晟……”

啪的一声！芷珊抬手打落了乔伟业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杯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丧斌忙上前拉开芷珊，道：“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先生刚做完检查……”

“你住嘴！”芷珊喝止了丧斌，又向乔伟业道，“至少孟军山不会利用自己亲人的伤疤来打击对手，你却把雅心的日记贴出来，把我写成第三者，长卿是负心汉，以此来让唐城从日晟撤资，你好趁机收购。乔伟业，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我真不明白妈妈当初为什么要救你，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如果不是丧斌一直拦着，只怕芷珊这时候已经冲上去要与躺在床上的乔伟业干一架了。

尽管她怒不可遏，乔伟业却只是淡淡地一笑，说：“你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我的做法，还是因为你心里放不下叶长卿呢？”他看着芷珊道：“如果你还想要跟他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反对的。至少这样对他也好，我收购日晟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芷珊愣了一下，一瞬间恢复了平静，眼睛却呈现出朦胧的土灰色。就连搂着她的丧斌都以为她一瞬间僵化了，不禁低声唤她：“小姐。”

芷珊挣脱开丧斌，走上前指着乔伟业道：“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功利，你可以利用自己的女儿，我却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凯志说得没错，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你。”

忽然，芷珊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几乎是一路狂奔着离开医院，甚至没有注意到在那病房的门口，有一道身影已经站了很久。

丧斌正要去追的时候，乔伟业却挥挥手，道：“由她去吧，让人跟着就行了。等她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也许无论多少的泪水都不足以冲刷悔恨，我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却永远也学不会看一眼前车之鉴。

芷珊抹着泪水沿着海边的围栏一路走着，海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水，龟裂般的疼痛。

“妈——”她忽然对着逐渐退潮的海面大声喊道，“你告诉我，你到底爱他什么？为什么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你却那样深爱着？为什么他那样对你，你还是不恨他？”

芷珊趴在栏杆上大声地喊道：“妈妈，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对？”精疲力竭的她渐渐地蹲下身子，颓然地抱成一团。

海风呼啸着吹过来，像是冰冷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揉乱了她披散的秀发。

停在不远处的黑色私家车的车窗被缓缓地摇了下来。有一个人低声道：“斌哥，天就要黑了，要不要把大小姐带回去？”

“不用了，先生只说跟着，就跟着吧。”丧斌说着，然后缓缓地摇上了车窗。

天渐渐地暗下来，叶长卿正就着床头灯翻阅一堆账簿，忽然觉得门口有人，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逆光中有一道人影站在了门口。

“芷珊。”

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他仍然极其肯定是她。也许是脑海中太多次地描绘过她的轮廓，以至于哪怕是远远地看到一道背影，他也断然不会认错。

见她不答话，他又喊了一声：“芷珊，怎么了？”

门口的人慢慢地向屋里走了几步，走得很慢，步子也很小。叶长卿打开日光灯，看到芷珊眼角微红地站在那里，头发有些乱，鼻子红红的。这是她哭过的表现，那红晕和肿起的眼睛需要长时间才能消去，所以以前她极少哭泣，只有在他说出雅心的事的那一次，她才哭得像现在的这个样子。

“怎么了？”叶长卿急忙下床走到她身旁，扶着她瘦弱的肩膀问，“芷珊，你怎么了？”

“对不起，长卿。”她的声音涩涩的，带着感冒后的沙哑。“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连我都利用。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把日记拿出来，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叶长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的衣服上还带着夜晚的凉意，人冻得微微有些发硬了。他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这又不关你的事，佳佳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她摇了摇头，说：“她说得没错，都是我的错。所有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雅心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也许你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认识我。”

“芷珊。”叶长卿忽然松开手，低下头使她面对自己，认认真真地说，“你听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或者以后要发生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认识你。”他看到她眼睛里的泪要溢出来，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从来没有后悔过。”

“对不起长卿，对不起……”她一头埋进他的怀里，哭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住院区的长廊上异常安静，连细微的脚步声都可以听到，可是这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只是那走廊上一只坏了的白炽灯在不断地发出嗞嗞声，最后终究还是扑的一声灭了。

叶长卿轻轻地搂着芷珊，任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好一会儿，等她微微地平静下来，他才说：“放心吧，不管你爸爸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妥协的。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唐城撤资的确有点麻烦，但你爸爸想要收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芷珊抬起头来看着他，默默地咬着嘴唇。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叶长卿，眼睛里闪着睿智的光芒，还有不服输的倔犟。她勉力扬了扬嘴角，向他说：“也许我做不了什么，可是，我相信你。”

“那就够了。”他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他的手指冰冷，触及她皮肤的时候，泪水干涸的地方微微有些疼。她吸了吸鼻子，他看她垂下的眼睫，沾着晶莹的泪水，她比以前瘦了一些，但是眼睛里却已经没有了四年前的平静。

他忽然问道：“芷珊，你……现在幸福吗？”

芷珊抬起沾着泪水的眼睫，看着他说：“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幸福的。”他微微笑了一下，说，“还记得我说过吗，不管怎么样，我只要你幸福。”

她嘴角微微扬起，说：“虽然我在哭，可是我很幸福。”

他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颤，嘴角仍然挂着笑意看着她，她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和嘴角扬起的弧度并不是伪装的。她真的很幸福，只是离他很远地幸福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那你要答应我，以后都要这么幸福下去。”

“嗯。”芷珊点点头，忽然靠在他怀里说，“长卿，不管我们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也希望你幸福，甚至比我幸福。”

他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然后又慢慢地落在她披肩的长发上。

4

她回到别墅就径直走到楼上郑凯志的房间里。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悄悄地走到他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冰冷的脸颊贴上他的脸颊。郑凯志抬手抚了一下芷珊柔软的长发，她看着那本天书一样的医书，轻声说：“你今天一天都在看这个？”

“我不想死，所以不想孟江洋死。”他向后靠在沙发上，握着她冰冷的手说，“今天陪你爸爸去检查，结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