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西闽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20
|本章字节:7744字
矮马母亲再没来找过他,她也许应该相信,她死了矮马也不会回去为她送终。因为矮马不是她的希望,矮马是她以及她那个家庭的耻辱。矮马理解不了她的忧伤,她也理解不了矮马内心的忧伤。矮马曾经是一个多么快乐健康的孩子,可他在成长的途中变成了一个废人,他想做一个勇敢的男人,拥有事业,拥有女人,拥有家庭,拥有朋友,拥有这个社会上正常男人所拥有的一切,可他无法做到,他努力过,可没用。矮马会经常会在梦中梦见一些人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说,你是一个怯弱的人!
矮马承认,他是一个怯弱的人,他可以放弃一切,他只想平安地苟活着,像一条丧家之犬,他有他自己活着的乐趣。比如他坐在阳光电影院的台阶上,等待唐娜的出现,他的爱情十分简单,他没有必要表达,也没有必要让对方出现,他只要看见她就可以了,那种甜蜜就弥漫在他的生命里。
可惜唐娜在一年前死了,矮马在冥冥中感觉到唐娜还会出现,她会出现在阳光下,一路芬芳地走着,像一朵花儿掠过城市的街道,可他在暗夜中梦见了她破碎的脸和那只神秘的红色童鞋。矮马认为自己真的是一只丧家之犬,他钻进治安亭时,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不远处紫罗兰洗头店的门口,警灯的亮光十分的眩目炫目。
矮马把治安亭的门关上了,躺在那张破席子上,似乎闻到了一种苹果的香味,是不是唐娜出现在外面的夜色中了?他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脸,他在黑暗中蜷缩起身体。任何一个黑夜对矮马而言都是漫长的和恐惧的,黑夜中不安宁的因素随时都会危及他的生命。
宋正文目送桃子上了一辆出租车后,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一点。他想自己还可以坐地铁回家,地铁十一点半才停运。地铁上人已经稀少,在凡人东路地铁站下车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出凡人东路地铁站2号出口时,一股热浪朝他扑过来,热风中有种香味,他辨别不清这种香味是什么香味,又似曾相识。街上现在有稀疏的行人,他们是在赶着回家还是准备一直在夜色中游荡?
他出地铁口时,看到那个捡垃圾的矮马往治安亭那边走,他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晚上应该住在哪里。矮马是一个可怜的人,宋正文想。可矮马又是个可恶的人,矮马在一个又一个无人的黑夜里干了些什么?矮马干的是不是都是龌龊的事情?或者,矮马也在黑夜里杀过人,或者正在准备杀人?宋正文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受到强烈的挤压,他在往情韵小区走去的时候,看到对面街旁紫罗兰洗头店门口停着一辆警车。宋正文想,警察该不会又在扫黄了吧。他没管那么多,自顾自地走进了情韵小区。
经过门岗时,情韵小区的一个保安朝他打招呼,宋先生,才回来呀?
宋正文朝他很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保安又说,恭喜你喜得贵子呀!
宋正文皱了一下眉头,但他脸上还是保留着笑意,谢谢,谢谢。
说完,他就匆匆进了小区。
那保安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宋先生这样的好人有好报呀!
宋正文走进了情韵小区5号楼的楼门,他觉得身上在流汗。他来到电梯前,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键,电梯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回事?宋正文又使劲按了几下,电梯的按键亮都不亮。
宋正文嘀咕了一声什么。他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他在和桃子吃饭时,接到过一个电话,那是他妹妹宋雅文打给他的电话,妹妹告诉他电梯坏了,要明天一早才有人来维修。
宋正文说,瞎搞,好端端的电梯为什么会出现故障呢?他好不容易晚一点回来电梯就坏了,好像电梯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也好像是对他晚回来的一种惩罚。现在什么东西都那么的不可靠。
宋正文只好硬着头皮走楼梯上去。他的家住在十三楼,在这大热天里要爬上十三楼真是够戗呛。但没有办法,他不可能不回家。
楼道的灯是感应式的,宋正文每上一层楼都要跺一下脚,灯才会亮。宋正文跺脚时,整个楼道里有一种空旷的回响。
物业为了省电,楼道里的灯光是昏暗的,宋正文喜欢明亮的灯光,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中,他会有一种心理压力。他走到了四楼时,往后面看了看,后面楼道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宋正文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会有人跟着我吧?这种想法在他夜晚行动时都会出现,特别是他独自一人的时候。
他在往五楼走时,他觉得有一种香味在刺激着他的味蕾。那种香味的出现让他浑身颤抖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也冒了出来。是的,那种香味他曾是那么的熟悉。他相信自己的眼中在变幻着不同的色泽。有兴奋的红,有恐惧的黑,有快乐的粉绿,有痛苦的死灰……他到了五楼时,屏住了呼吸。他在拒绝这种香味的入侵。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房间号:501。
这个房间号曾经让他充满了一种不负责任的快感,现在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堪回首的痛苦。宋正文呆待立了一会儿。他正想拔腿往六楼走,灯突然暗了下来灭了。宋正文使劲地跺了一下脚,灯奇怪地不亮。
宋正文迟疑了一下,那种香味越来越浓郁,宋正文不管那灯亮不亮了,他摸索着往六楼走。突然,宋正又听到一声叫声,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叫唤,就觉得有种软乎乎的东西扑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刹那间,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撕裂一样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他本能地伸起手,抓住那个软乎乎的东西,使劲地把它摔了出去。噗的一声,那团软东西撞在了墙上。
这时,灯突然亮了。宋正文看清了,那是一只猫,此时,它没有跑,而是蜷缩在那墙角,琥珀般的眼睛盯着宋正文。这是一只白猫,这只白猫让宋正文心里哀鸣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白猫身上突然出现了鲜血,鲜血不一会儿就把它身上的白毛浸透了。
他的脸色变了,他浑身大汗,他拔腿朝楼上狂奔而去。他听到猫叫了一声,那哀绵的一声猫叫在他心里是那么的凄厉和充满怨气。
停在紫罗兰洗头店门口的警车闪动着让人惊惧的警灯终于开走了。警察没有从紫罗兰洗头店里带走任何人。朱雀儿满脸通红,她坐在那个旧沙发上,在玩弄自己的长发。她把一绺长发放在自己的胸前,用手指头不停地绞动着。老板娘在数落她,朱雀儿,我们就这样一个三个人的小店,都就被你弄得鸡飞狗跳的,我看吴肥婆要是死了,你肯定会被抓走的。
朱雀儿眼皮都没抬一下说,我又没杀她,我连她的一根指头都没动一下,警察抓我干什么!
老板娘咬牙切齿地说,朱雀儿,你他妈的还嘴硬,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那帮条子今天晚上为什么来检查我们洗头店么吗?
朱雀儿怪怪地说,他们来检查关我什么屁事,我又没在店里做什么违法的事!
老板娘手指指着朱雀儿,她的手指在发抖,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要是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看我不剁了你!
朱雀儿冷笑了一声说,老板娘,你不用这么横,说实话,我早就不想在你这里干了,我知道菜市场有人说我们洗头店的坏话,条子才来的,这种鬼地方我早待腻了!
老板娘不说话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朱雀儿把头发往背后一甩,站起来,恨恨地说,老板娘,你要是真这么讨厌我,我立马就走!
另外那个洗头妹马上走到朱雀儿身边,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姐姐,你不要走嘛,姐姐,你走了我怎么办?
朱雀儿对她说,你别拉我,我烦着呢,我走你也跟我走!
那洗头妹看了沉默的老板娘一眼说,我们要走了,老板娘怎么办?她平常对我们也是很不错的,你看她还帮你出头和菜市场的那个鸟人吵架,老板娘也不容易。
朱雀儿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这时,老板娘坐在了那里,她的脸面对着外面的街道,一声不吭,朱雀儿和那个洗头妹看到她的肩膀在耸动着。
那个洗头妹又拉着朱雀儿的手摇了摇说,姐姐,你看老板娘也难过了,我看算了,我们都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老板娘突然抽泣起来,她的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
朱雀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走到了老板娘面前,把纸递给她说,老板娘,对不起,你也知道我的脾气,算了吧。老板娘用力地从她的手上扯过纸巾,擦了擦眼睛说,你们一来脾气可以一走了之,我算什么呀。
那洗头妹也走上前,她说,老板娘,算了,姐姐不会走的,你不用生气的。
洗头店的门被人推开了。朱雀儿看到进来的人就是星期五川菜馆的大厨阿扁。老板娘的眼还是红的,但她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说,是阿扁师傅呢,快里面坐,里面坐!雀儿,你给阿扁师傅洗吧,翠翠,给阿扁师傅冲一杯茶。
阿扁满脸笑容,别客气,别客气。他坐在了椅子上,很舒服的样子。
朱雀儿笑着对阿扁说,阿扁师傅,晚上又喝酒了吧。
阿扁打了一个嗝说,怎么不喝,下班了就喝了几杯。,对了,刚才我想过来的,看你们店门口停着一辆警车就没有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朱雀儿说,屁事都没有,条子没事找事呢!
阿扁说,朱雀儿,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店里出事呢,警察要把你们这个店封了,我可怎么办呀!
朱雀儿说,凡人东路的洗头店又不止我们这一家,封了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呀!
阿扁说,你可不能这么说,哪里也没紫罗兰好,离我们饭店又近,过马路就到了,况且,别的地方我还信不过呢,哪有你朱雀儿的手艺好呀!
阿扁的话把朱雀儿逗得心花怒放,她说,阿扁,你的嘴巴抹了蜜,就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