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谷子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33
|本章字节:11786字
太平铺“怡春楼”。杏黄酒旗迎风招展,来往客人熙熙攘攘。
“怡春楼”是太平铺最大的酒楼,前楼卖酒莱、包点、小吃,后楼留宿客商。据说后楼里除客房外,,还暗设赌场、妓院。酒楼老板姓黄名志远,来头很大,店内的赌、娼活动,连县衙门也从不敢过问。
宋正卿奉师娘张玉梅之命来太平铺送过节礼物。“泰和钱庄”张老板喜欢这孩子伶牙俐齿,赏给他二两银子。宋正卿路过怡春楼,仗着口袋里有银子进去喝几盅解解谗。三杯下肚,有了几分醉意,他拍桌大叫:“再给小爷烫壶酒来!”
“哎——来啦!”店小二尖着嗓门叫着,提着酒壶应声而至。他把宋正卿的小酒壶斟满:
“公子爷还要点什么?”
“半斤牛肉,半斤蹄筋。快点!”宋正卿抓起小酒壶凑到嘴边咕噜噜地猛喝一气。
店小二拖长嗓音喊道:“半斤——牛肉,半斤——蹄筋——”然后他哈着腰朝宋正卿点着头道,“马上就到,请……”话未说完“啪!”宋正卿掴了他一个耳光,把小酒壶往地下一摔:“小爷要烫的酒,怎么是凉的?”
“叭”地一声,小酒壶被砸得粉碎!响声惊动了楼上的客人,有人从楼梯口仲头往下观望。
这时楼下内堂门帘一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他们径直走到宋正卿的身旁,一左一右站定:“野小子,也不睁开眼瞧瞧,怡春楼可是你撒野的地方?”
宋正卿被大汉这么一吆喝,酒已醒了大半。凭他现在手上的功夫,他没把两个大汉放在眼下,可是他要是在这里闹出事来,被师父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他只得忍住性子,陪笑道:
“小的多喝了两盅,一时酒醉失手,还望二位海涵。”
“哼!说句没用的屁话就完事了?贴酒壶钱来!”
真是不识好歹!宋正卿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强压怒火,将手伸入怀中:“好!小爷今日心情好,不与尔等计较,一个小壶能值多少钱,我照赔就是了。”
“五两纹银。”
“什么?”宋正卿瞪圆了双眼,“五两纹银?!”
“你以为怡春搂的酒壶就这么好砸?五两纹银外还要加磕一个响头!”
宋正卿不由勃然大怒。一个土瓷小酒壶顶多值一两个铜钱,开口要五两纹银,分明是在讹人。他撩起衣襟,一只脚踏在板凳上,斜睨着那两个大汉,冷笑一声:“好,你们俩每人给小爷磕个响头,就赏你们五两银子。”
两个人汉正要动手,只见楼梯上咚咚咚地跑来一人,高声喊道:“请二位不要动手!”
宋正卿正在惊疑,两个大汉扭头道:“你替他赔钱?”
来人年约三十五六,商客打扮,衣着华丽。他冲着二位大汉哈哈一笑:“这位少年公子剑眉朗目,堂堂一表,眉宇间一团英气,日后必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适才店小二服侍不周,他仗着酒兴摔了个酒壶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五两银子么?记在裴某的账上就是。”
“哎呀,怎么惊动了裴老板?”掌柜先生从柜台里走到桌旁,朝两个大汉一瞪眼:“连江南‘宝通’银庄的裴老板都不认识了?还不与我下去!”
裴老板笑道:“算啦,算啦这帐……”
掌柜先生急忙道:“哪里的话!这本是小二的不是。小二!快与公子爷赔礼!”
店小二捂着挨打的脸,极不情愿地向宋正卿赔过罪。裴老板抓起宋正卿的手:“请公子楼上一叙。”
怡春楼接待客人甚广,无论是巨富客商、豪门子弟,还是平民百姓,来者不拒。但,一般过路歇脚的客商只在前楼院坪的棚亭里吃些包点、小菜,有钱的客人才能进入前楼厅喝酒,点菜,楼上的雅座更是贵得吓人,酒菜钱高出楼下数倍。至于后楼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进怡春楼的人,常以坐楼下还是楼上或后楼来确定他们的身分宋正卿借替师娘送信送物之机来过怡春楼多次,对楼上雅座羡慕已久,怎奈自己已不象在三元庄当少爷时手头阔绰,只得楼口停步,望洋兴叹此时,裴老板邀他上楼,虽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也不曾推诿,一同携手上得楼来裴老板和宋正卿刚在挂着珠帘的雅座坐定,立即有两个姿色动人的歌女抱着琵琶走近前来裴老板手轻轻一挥:“大爷要和公子说话,不用了。”
两位歌女怀抱琵琶,鞠躬退下,其中一个朝着宋正卿嫣然一笑。宋正卿不觉心神荡漾,两眼直盯着退出房外的歌女
裴老板看在眼中,心里暗自发笑。他吩咐堂倌重新换桌酒菜,然后对宋正卿说:“在下江南宝通银庄裴绍南,如果我没猜错,公子就是三元庄宋翰林之子宋正卿。”
宋正卿满面惊诧:“裴老板,您怎么……”
“哈哈……”裴绍南哈哈一笑,“公子神骏超俗,大有令伯当年风姿,脸庞、眉宇间还有令堂七郡主的秀气,算起来我还是你的远房舅舅哩。我一见你就觉得眼熟……”
酒菜上来了。宋正卿低头一看,四碟八菜,色式新鲜,与楼下自是大不相同,小酒壶,酒盅全是白铜打造,做工十分讲究。
“贤侄,请!”裴绍南给宋正卿斟了满满一盅酒说道,“贤侄怎的不在三元庄,却到这太平铺来了!”
宋正卿喝下杯中之酒,长叹一声道:“唉,说来话长……”
“边喝边谈……”裴绍南向宋正卿频频敬酒。
宋正卿将五年来的情况细细向裴绍南说个明白,说话之间,他一连饮下十余盅酒。他原已喝了不少,此刻已是酩酊大醉。
“肖长庭乃是武林之魁,贤侄能投在他的门下,真是三生有幸。不过,贤侄从小娇生惯养,肖家庄园的寂寞生活,贤侄如何过得惯?”
宋正卿已有九分醉意,两眼迷惘。肖家庄园几年清苦生活确已使他厌倦,加之师父不甚喜欢他,而师妹肖芝也不即不离地躲着他。心中的忿忿不平,往日无从发泄,这会儿随着酒意冒了出来,他将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敦:“裴舅,我哪点不如方耿秋?师父为什么不传授我武功秘笈……”
裴绍南咪着眼瞧着宋正卿。他从对宋正卿的盘问中,详细了解到肖长庭近期来的活动情况,尤其对宋正卿叙述的肖长庭每天都要到后阁楼去的情况,十分感兴趣此时听到宋正卿提及武林秘笈,急忙问道:“什么武林秘笈?”
宋正卿已力不胜酒,趴在桌上说:“屁……屁个秘笈!我去……后阁楼看了,那儿藏的……原来不是……武功秘笈,不过是……一幅破画。哈哈,这种丝绢画,我三元庄过……
过去多得很,谁……谁希罕这个……”
“什么样的丝绢画?上面画的是什么?”裴绍南摇着他的肩膀问。
宋正卿已瘫软如泥,鼾声雷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裴绍南一拍巴掌,酒楼老板黄志远应声而至。裴绍南铁青着脸,语气极为凌厉地说道:
“你们向罗大人报告说,肖长庭困守庄园,除了乡里坤士,良民,谁也没见过。肖家庄园后山多了个无名新坟,你知道吗?肖长庭后阁楼藏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胡大人……”黄志远面色惊慌,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原来这个裴绍南便是御前侍卫小头目胡泽,现在他已擢升英武殿的五品带刀侍卫。黄志远奉命在此开酒楼监视肖长庭。当年罗汉冲奉命进山缉拿雷震寰之子未能得手,回京后受到斥责,降职减俸。五年来他效命朝廷,极力捕杀抗清义士,但始终查不到天地会总舵地址。他对肖长庭一直存着戒心,就派人严密监视着肖家庄园,此次官复原职,又与胡泽一起再次领命搜寻天地会秘图。胡泽听岳父秦山保说过,他曾用黑砂掌打伤了天地会的一个联络员,怀疑此人逃向肖家庄园如今听了宋正卿说的这些情况,胡泽暗自思忖:
朝廷命令搜寻的天地会秘图,很有可能藏在肖家庄园,是不是宋正卿所说的那张丝绢画?一定要探个明白。于是他又叱问黄志远:“马、王二侍卫在哪里?”
黄志远头上汗珠直冒:“他们在……在后楼艳春园…”
“混蛋!叫他们马上来见我,今夜我要去肖家庄园走一趟!”
“是!”黄志远急忙答道,他看了趴在桌上的宋正卿一眼:“胡大人,这个小子怎么处置?”
胡泽想了想说:“派人把他送到泰和钱庄,就说他在这里喝醉了。明天我再去拜会钱庄老板。”
黄击远眨着眼:“大人,何必费这么多手脚,怪麻烦的倒不如……”
胡泽嘿嘿一笑:“这小子留着,也许还有大用处呢。”
黄志远领命,急急向后楼奔去。
夜雾浓浓,月亮时隐时现,在云层中冉冉穿行。云层深处闪烁着疏落的星星。
黑夜中,肖家庄园后院,后阁楼依山耸立,威严峻拔。
后院深处,隐隐传来报更的梆声。“梆!梆!梆!”正是三更时分!
一条黑影倏地越上墙头,手在墙沿轻轻一按,飘然落入后院。来人青发盘结,黑纱蒙面,背插钢刀,一身夜行衣靠。他就是胡泽。
胡泽原是华山“九行官”叶道长的徒弟,曾在“九行宫”习艺多年,后因偷窃宫中香火银钱下山行赌,被师父逐出山门。胡泽下山以后,自仗在“九行宫”学得的“九玄独步”轻功,专干一些穿梁越户的活儿。那年在洛阳郊外九派武林会帖宴上,胡泽仗着酒兴闯宴发下大话,连夜进入洛阳城盗出知府衙门金印,从而在武林中名嗓一时。胡泽作案胆子越闹越大,最后到京都紫禁城皇宫大内四库盗宝,不料误中机关被内侍总管捉拿。胡泽原以为难逃厄运,岂料总管正是挑选内侍之时,见其武艺可以利用,便赦了他的罪,并将他收为内侍。胡泽感恩不尽,从此便拜在总管门下,当了朝廷忠实鹰犬。他自恃轻功了得,并未把一个小小的肖家庄园放在眼里,故而让马、王侍卫在后墙院外巡风,独自一人闯到后阁楼来。
胡泽蹑足潜行,倏忽一闪,抢至后阁楼前。他一个“蜻蜒点水”,身子跃起准备越栏而过,突然发现栏后走道上有绳索,叫声:“不好!”双手猛地抓住栏杆,在半空中一折身,足在栏杆上一蹬,身形急起,往后掠出数丈。
胡泽刚刚落地,却听“嘣”地一声,几根绳从地上弹起向他脚踝缠来。与此同时,后阁楼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胡泽急施“九玄独步”轻功,扭动腰躯,闪躲腾跃,躲开缠来的绳索。他正准备闪身离开,谁知被他避开的绳索,“嘣嘣”几声,忽地从地上弹起,竟分成八道,上、中、下三路,又向他缠来。“八卦索!”他惊叫一声。当年他在大内四库就是被“八卦索”擒住的,幸亏事后得总管大人指点,对“八卦索”的解法,略知一二。
胡泽急忙解下腰囊,往地下一摔,“噗”地一声,引绳索齐向腰囊缠去。胡泽窥准时机,单足一点,“燕子穿林”飞身而出,脱离险境。
“嗖!”胡泽还未站稳,金刃劈风,一把钢刀斜里劈到。胡泽急使一个“狂风摆柳”,闪身躲让,尽管他手敏捷,左肩衣衫仍被削去一块。吓得他心惊胆颤。此时前院火把闪闪,有人呐喊而来。胡泽无心恋战,急得向前一掠数丈,连背上的刀也来不及拔,拼命向院墙狂奔!
朱祥—摆手中的钢刀,喝声:“大胆贼子,敢来肖家庄园行窃,还不束手就擒!”他一边喊一边把手伸进腰间的镖囊,紧紧追来。
胡泽跑到墙边,抓住预先挂在墙上的绳索,身子一荡跃上墙去。朱祥手一扬,一道金光射来,胡泽“哎唷”一声,身子幌了一下,险些从半空坠落下来。
朱祥见一镖未将贼子击落,正待再发第二支镖,忽然墙上射来两束弹子,风声飒然,直扑面门。他只得钢刀一抡,“金风拂面”,护住脸面。“丁丁当当”一阵响过,朱祥收刀一看,却已不见了墙上的贼子。他知道贼子已经逃遁,追也无用。
这时肖长庭赶到,解下八卦索上的囊袋,仔细观看。朱祥走过来问道:“馆主,贼人是谁?”三湘武馆虽已摘牌封馆,朱祥对他仍以馆主相称。
肖长庭细细看过囊中之物:飞抓索、撬门工具、熏香筒、石灰包、火摺、杏黄纸……纯是“下三滥”盗贼使用的工具。他轻轻地吁了口气,毫不介意地说:“一个偷东西的毛贼,今后夜里多派两个打更的,注意点就是。”
“馆主……”朱祥还想说些什么。
“哦,”肖长庭打断朱祥的话,说“宋正卿去太平铺还没有回来,明天你去太平铺瞧瞧,不要出了什么事情。”他知道朱祥对武馆和肖家忠心耿耿,但关于天地会和丝绢画的事,他一直瞒着朱祥。他不愿朱祥卷入此事
“是,馆主。我明天一早就去。”
“啪!”罗汉冲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责骂着马、王二侍卫:“饭桶!谁让你们擅闯肖家庄园?”罗汉冲得知胡泽夜探肖家庄园受挫,迁怒于王、马二侍卫,马侍卫拉长着脸,哭丧地说:“罗大人,是、是胡大人让我们去巡,巡风……”
“放屁!”罗汉冲又骂道:“胡大人久闯江湖,阅历丰富,岂会莽撞从事!”罗汉冲明知夜探肖家庄是胡泽的主意,但胡泽现在已是英武殿带刀侍卫,官职与他相等,且又是总管大人的红人,他只好指桑驾槐,以泄心头之气。几年来罗汉冲时乖命蹇,险些丢了现职,这次讨命而来,志在必得。谁知胡泽未打招呼便快马先行,又贸然去闯肖家庄园,分明是想夺他的头功,结果不仅一事未成还给他平白添了不少麻烦,怎不叫他气恼?
胡泽躺在一旁,听着罗汉冲责骂王、马侍卫,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那些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武功不及罗汉冲,在此地人缘、地情都不及罗汉冲熟悉,况且又带伤在身,只好忍着,一切待取得秘图后回京再说。他强压心中怒火,对罗汉冲说:“罗大人,不必责骂他们了。事已至此,责骂也是没用,还是想个法子把丝绢画先弄到手再说。”
罗汉冲问道:“胡大人有何妙法?”
“妙法谈不上,法子倒有一个……”胡泽笑着说。
罗汉冲走到床旁,俯下身子。胡泽在他耳旁低声说出了计策。
“什么?宋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