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方金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1
|本章字节:10446字
张铁娇:“你一人儿?”刘得意:“当然。我的健身操都是不传之密,不能有外人。”张铁娇:“琼斯不在?”刘得意一愣:“你咋知道?你下班没走?盯梢我?”张铁娇:“看把你虚张声势的,你那点心思我还用盯梢啊。离婚这么大事儿你不找她找谁?琼斯给你出的什么主意?”
刘得意:“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瞒你了,琼斯严厉批评了我,她希望咱俩还是白头到老比较好。”张铁娇扬了扬自己的头发给刘得意看:“刘得意,我跟你已经白头到老了,得亏国家经济发展迅速,发明了染发素,否则我这就是一头大雪。”刘得意:“你那不是老,是遗传。你妈你爸都是雪花头,白得早。”张铁娇:“离婚这事我不跟你商量了,拖泥带水没意思。你痛快给个话儿。”
刘得意:“这事痛是很痛,快肯定快不了。”张铁娇瞪刘得意。刘得意:“你瞪我它也快不了。好好个家一劈两半,我想不通。”张铁娇很警惕:“一劈两半?琼斯是不是教你跟我家产一劈两半?”刘得意:“你别老在我话里话外抓特务行不行!我说的一劈两半指的是家,不是家产。”张铁娇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家产是家神圣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刘得意:“你小点声。”他指着墙,“不隔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吵醒小惠。咱今天晚上到此为止。”张铁娇:“你什么时候给话儿?”
刘得意:“我就是今天晚上给你话儿,民政局能连夜加班吗?赶紧睡吧,女人是睡出来的,你头发白跟睡眠不好有直接关系。”说着将灯拉灭。张铁娇背过身去。刘得意有些蠢蠢欲动,试图化解气氛,他试探着将手搭到了张铁娇的肩膀上,身子靠上来;张铁娇抖了一下肩膀没抖掉,“呼”地起身,开灯下床,在床底下摸索。刘得意不知张铁娇要干什么,还僵在床上。张铁娇从床下站起来,手里竟拿着一个从床底摸索出来的铅球,是她以前田径队时候的比赛用球,她用嘴吹了吹铅球,又随手抓起一块抹布擦了擦,然后“砰”地将球砸到了床中间。刘得意下意识地往后一靠,拧巴地看着球。张铁娇拉灭了灯。黑暗中刘得意嘀咕了一句:“幸亏你不是练标枪的。”
第二天早晨,两人的谈判还在滋拉的油锅声中继续。三个鸡蛋在锅里正煎着,张铁娇掌勺煎蛋,刘得意在一旁盛五谷豆浆机打出来的豆浆,从房间里传来刘小惠朗读英文的声音。刘得意说:“铁娇,你看,生活很美好,我们不要轻易毁了它。”张铁娇:“刘得意,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这不是你要的生活。你要的生活是东山再起,我要的是平平安安。”
刘得意:“我昨天在铅球旁边深沉地思考了一夜,我决定鼓足所有的勇气,从今以后争取做一个平庸的男人,老婆孩子热炕头。铁娇,我保证能做好一个优秀的平庸男人。”
张铁娇:“你是拐着弯儿地夸自己。刘得意,我不想再委屈你了,更重要的是,我更不想再委屈我自己了。”刘得意愣住。张铁娇:“这世上,有的人晕船,有的人晕车,你知道我晕什么吗?”刘得意:“你晕血。这我知道。”张铁娇:“我晕你。”
刘得意无语。张铁娇:“你想法太多了。”刘得意:“田径队那阵儿你不就是喜欢我想法多嘛。优点怎么成缺点了。”张铁娇:“二十多岁,跟着你,觉得特有意思;三十多岁,跟着你开始觉得吃力;这四十岁一过,刘得意,我跟不上了。我晕了,晕你,晕生活。”刘得意:“我可以等你。我原地不动了。你让我退几步也行。”张铁娇:“你不会不动,也不会退,我比你还了解你。”刘得意:“铁娇,不为了咱俩,为了小惠,为了双方的家庭,咱各退一步,不离成不?”
张铁娇:“我就是为了小惠,才铁了心离。这么说吧,眼下咱俩在一块,就是笔坏账准备,分开了化整为零,还都能各自盘活。你混大发了人生还能上市,我带着小惠至少可以自保。”刘得意警觉起来:“不可能,即使离,小惠也得跟我!”张铁娇不自觉地声音又大了:“跟你?凭什么?”刘得意:“我是她爸。”张铁娇:“我还是她妈呢。我都晕你,她能不晕?”刘小惠忽然探进头来:“爸,妈,你们嚷嚷什么?”两人立即默契地住嘴。张铁娇将煎蛋出锅,刘得意适时地递上盘子,歪头跟小惠说:“我跟你妈讨论谁晕什么,你彩云姑晕船,你妈晕血,你奶奶晕车,哎,她姥姥晕什么?”张铁娇:“她晕楼梯。”刘得意一愣:“晕楼梯?这怎么回事儿?”张铁娇:“自己琢磨去。”说完不再搭理刘得意。刘得意尴尬地想解围:“小惠,我晕什么你绝对想不到。”
刘小惠:“晕飞机?”刘得意:“我晕菜。”小惠一边帮着往外端豆浆一边咯咯乐起来。等小惠一出去,张铁娇低声对刘得意说:“为什么晕楼梯?让你气得!如果不是你,他们老两口不用从二环被发配到五环外!”刘得意无语。张铁娇:“你尽快想想。找时间我们分分家,然后去办手续。再这么下去,我不晕死也憋死了!”
人流和车流中,刘得意腰间挂着计步器在人行道上疾走着去上班,刚一进大厅,俱乐部经理关山焦急地迎上来:“二哥,来了条大鱼,别的教练都没得手,你得把她网住。”刘得意:“鱼呢?”关山:“vip厅里。”刘得意:“拿下能给多少提成?”关山:“老规矩呗。”刘得意:“没动力。”关山:“原来的数上再多提俩百分点。”刘得意:“凑一巴掌,五个吧。”关山:“顶天三个。”刘得意:“成交。”说完走进vip厅,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在等着。刘得意介绍自己:“我叫刘得意,人生发动机俱乐部的元老级教练。”中年妇女不断打量他:“老是老一点,但不像健身教练。”
刘得意:“何出此言?”中年妇女:“你们另一教练刚走,他一亮上身,八块肌肉个顶个儿。你几块儿?”刘得意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肚子:“练肌肉是最低境界,我练的是精气神儿。你想练到什么地步?”
中年妇女:“我想练到我老公不跟我离婚。能吗?”刘得意愣了一下:“不能。离婚跟胖瘦无关。”中年妇女:“可我知道他嫌我胖。”刘得意:“那只是个借口。世界上瘦子离婚的也不少。”他对此事感同身受,“你要想挽回婚姻不能从表面上找办法,应该一猛子扎下去,从根儿上找原因。”中年妇女:“你有点儿意思,跟那些教练不一样。”
刘得意:“对,我比他们年纪大一点,肌肉块儿少一点。”中年妇女:“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他们一见面就让我办终身会员卡,好像我身上的赘肉全是唐僧肉,非卡下去不可。你倒沉得住气!”刘得意:“你应该理解成我老谋深算。你赶紧回去打响你的婚姻保卫战吧。要再不走,我也就忍不住劝你办卡了,我要出手,你的钱包就真卡我这儿了。”中年妇女:“我叫白英。再见。”
中年妇女刚出门,关山立马蹿了进来:“二哥,怎么让鱼溜了,这是一阔太!我们查了,她老公是个大老板。”刘得意:“她没心思运动!她老公要跟她离婚,到咱这儿是病急乱投医,找妇联都比找咱们强。”
关山:“管她什么原因,你先让她办张卡练着!反正又练不出人命。”刘得意:“关总,你这好歹也是个俱乐部,别太扯了,动不动让人办终身会员卡,照现在的人均寿命,八九十岁不在话下,你这俱乐部中间垮了怎么办?”关山:“二哥,你情绪不对啊,以前你都是鼓励我往百年俱乐部上发展,怎么今儿个老呛我呢?”
刘得意:“我以前的目光太深邃,一抬眼就是十年百年,现在看来,过日子还是按天过好,瞭望得太远,容易灯下黑啊。”关山:“怎么了,二哥?”刘得意:“没事。感慨一下人生。咱们俱乐部还有单身宿舍吗?”关山:“有。都是给刚来的年轻教练配的。二哥,你要住单身宿舍,二嫂能答应吗?”刘得意:“这事你先别跟她说。”想了一下又感叹不已,“两口子在一个单位真不是什么好事!”关山:“可不,好多女学员对你挤眉弄眼你都不敢接。”刘得意:“驴唇不对马嘴。我说的不是这个!”
花美丽匆匆走进了司徒英兰的办公室,跟司徒老师打过招呼,赶紧忐忑地问:“司徒老师,高闯又惹什么祸了?”司徒英兰:“那倒没有,找您来是想跟您沟通一下高闯未来的方向问题。”花美丽:“我一定配合学校,配合各位老师,配合您,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司徒英兰:“花女士,咱们开诚布公,我,还有我们教学组,都认为高闯并不适合在我们学校学习。”花美丽:“什么意思啊,司徒老师?”司徒英兰:“您也知道,高闯在我们这儿,学习成绩一直稳定在最后一两名,除英语和地理两门单科外,其余的都太差了。”花美丽眼巴巴看着司徒老师。司徒英兰:“我们老师也都做了努力,但都失败了。根据我们观察,高闯同学有些多动和注意力分散,这一点学校解决不了,可能需要找专业的心理老师来指导。”花美丽:“我找!我一定找!司徒老师,再给他点时间。”
司徒英兰:“花女士,这个班的学生家长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跟高闯同桌,甚至前后位都不行,我们也很为难。”花美丽:“司徒老师,我跟高闯定了合同的,让他上课不要再跟其他同学说话!”司徒英兰:“他的确没说。他改成跟人传纸条了。”说着提出一个塑料袋,里边是一大堆纸条,“您看,这是我们一学期收缴来的纸条,不包括别人的,只是高闯自己的。他被班上的同学尊为‘纸条王子’。”花美丽看着纸条压住火气:“我能带回去吗?”
司徒英兰将塑料袋递给花美丽:“因为严重干扰了教学,这个班的家长联名给校长写了一封信,”她很注意措辞,“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高闯同学在一块学习。”
花美丽:“凭什么呀,他们没有权利弹劾我儿子。教育的权利是平等的。”司徒英兰:“花女士,您别激动。说实话,我不赞成这样的行为,我只是跟您陈述事实,高闯同学在这里属于借读,如果他是北京户口,是学区里的孩子,别的家长也不会写这样的信。”
花美丽:“不都是中国的孩子么,咋还分个你远我近啊。”司徒英兰:“其实我想跟您说的是,没北京户口,又在北京上学,对高闯不一定是好事。因为到高考,他还是要回原籍考,北京的教学强度和方法是按照北京的情况来教的,他不如回当地上学,有针对性。”
花美丽:“您这是不要他了吗?”司徒英兰:“花女士,我是真诚地提醒您。因为我还发现,高闯同学并不喜欢这里,否则不会这么不珍惜机会。”花美丽:“司徒老师,那封弹劾信您交给校长了吗?”
司徒英兰:“还没有。”花美丽:“求您别交。再给高闯一个学期的机会。他得在北京上学,因为他的北京户口正办着呢。”司徒英兰一愣:“是吗?您不会受骗了吧?”花美丽:“不会。符合条件,正规途径。”司徒英兰:“我怎么跟那些家长解释?”花美丽:“我,我来解释。”
参加家长会的家长都坐在学生平时上课的位置上,课桌上都写着学生的名字,便于家长对号入座。花美丽坐在角落里的一张课桌前,没有同桌,课桌上写着高闯的名字。花美丽低着头,生怕跟别人的目光撞上。司徒英兰在讲台上:“这个学期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给我来电话。感谢各位家长对学校教学的支持。”
掌声响起。司徒英兰以手势止住掌声:“在家长会最后,有一位家长希望能跟大家说几句话,现在,有请高闯同学的家长花美丽女士。”
花美丽走到教室前边,没上讲台,就站在第一排课桌前,她抬起头,看着一屋子家长:“我叫花美丽。高闯是我儿子。他犯了很多错误,我先替他向各位家长道歉。”
说着深深鞠了一个躬。花美丽:“他犯的错误,都是由于我管教不严造成的,我负全部责任,我也向各位家长道个歉。”又深深鞠了一个躬。花美丽:“我们暂时还没有北京户口,借你们的宝地上学,感谢了!”说着再深深鞠了一个躬。花美丽:“我是个开饭馆的,早年卖馄饨、麻辣烫,我跟孩子他爸很早就离了,一人儿带孩子,忙得脚打后脑勺,那时就想多挣钱,攒下给孩子上学的学费,误过了最该教育孩子的好时候。所以,错虽是高闯犯的,但根儿在我身上。在座的都是家长,你们比我成功,我不光向你们道歉,我还要向你们学习。希望各位家长再给高闯一个学期的机会,我保证他会焕然一新,成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学生!”有些家长被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说法逗笑了,气氛缓和了一些。花美丽:“我的店叫花美丽火锅城,没有地沟油,不加一滴香,欢迎在座的各位去品尝,免费想必你们也不会同意,我一律打五折。我谢谢你们了!”说着深深地长久地鞠了一个躬。
开完家长会,花美丽往校园外边走,阳光热辣,别人都躲着阳光走,花美丽却忽然站住,抬起头眯眼看太阳,她有些出神和伤心。花美丽坐到车里后整个人也是发呆的。从车的前挡风玻璃能看见天空中飘着一只风筝。眼泪终于从她眼里慢慢冒出来,花美丽失声痛哭。哭了个痛快后,擦干眼泪,深呼吸使自己恢复平静,然后她拿出手机,给手机里一个叫“吴户口”的人拨打电话:“喂,吴大哥您好,我是花美丽,想问一下我托您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吴大哥电话里稍顿了一下:“一个小时后老地方见。”花美丽启动汽车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