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在南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3
|本章字节:5852字
本来夏苏想自己走的,又怕贺年胡思乱想,就让他送了她一程。下车后,她没有回头说再见,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的泪光,接着飞快地聚集成泪水。
夏苏在心里说,这个隐忍的男人。
贺年看着夏苏走远,然后调转车头回家。他觉得夏苏有点儿不对头,分明是感觉到了,却又没能抓住,暗暗的却又是闪闪的,这种闪烁就发生在她从深圳回来之后,他不知道艾洋跟她说了什么,问艾洋,艾洋只是吃吃地笑,说我们只是聊天呀,你担心什么呀,你除了林小朵之外,还有别的隐私呀?夏苏那小妮子挺可爱的呀。一句一个呀,弄得贺年耳朵受不了。
贺年的感觉是对的,夏苏并没有回家,她等他走了,赶紧挡了一辆出租车跟着他,打开笔记本,插上usb接收器……
贺年的车刚进小区,接到了小保姆春香的电话说,姥爷姥姥来了呢。他说,马上就回家了,正说着又开车出去了,他去买牛肉丸子鱼丸子……
贺年开门时,二老迎到门廊。岳母拉着他的手说瘦了,就那样牵着手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时,岳母还在叹息瘦了呢。
他陪二老说了会儿话,喊米月,米月我回来啦。喊着喊着就走进另一个房间,米月在那里,看着他笑……
他把丸子提进厨房,春香已经把菜饭做好了,指了煲让他看,是丸子汤,飘着青葱末儿,原来春香已经买了。春香从冰箱里取了一个柠檬,切片。他微笑说,春香越来越会待人接物了。春香悄声说,我是不是当不成小保姆了啊?他愣了一下说,哪能呢?
在饭桌上,岳父说了很多话,说米月小时候,他教她象声词,教了很多呢,有一天她跟他说,有些象声词她不喜欢,有些很喜欢。她喜欢什么呢?
岳父停下来,举了酒杯抿了一小口。岳母接了过去说,她喜欢淙淙的水声,喜欢布谷的鸟鸣,喜欢咴儿咴儿的马嘶,喜欢哼哧的骡子的喘息。喜欢金石相遇的琅琅声。当然还有琅琅的读书声。
这些,米月以前跟贺年说过的,那是他们新婚不久的一天夜里,欢乐之后,贺年在那里出粗气。米月说他是骡子,他不同意,说怎么着也是马吧?她说不是,小时候学象声词,说哼哧哼哧的声音是骡子发出来的。他大笑起来,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当骡子……
二老从来没像这样集中地说米月,也没有什么顺序,想哪儿说哪儿,一会儿小姑娘时的事情,一会儿上中学的事儿,她笑了的事,她哭了的事……岳母说米月嫁时她倒是没哭,老头子却是哭了的,骂贺年,说把姑娘给他养了一回……
岳母说时,岳父的眼圈看着看着就红了,最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岳父等呼吸平稳了说,这一次不是用商量的口气说的,而像是通知一样的。
岳父说,我和你妈决定,我们接米月回家住些时候,这几年,你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贺年不同意。岳父就发火了,我养的姑娘我接回家住都不行?
贺年最后同意了,只是同意他们接回去住两个星期,但不是现在,等天气好了再说。
见贺年松了口,岳父岳母也松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贺年送他们回家,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十分钟的车程。
回来的路上,他接到夏苏的电话。夏苏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外面。夏苏说这么晚了到哪里去呢,他说刚刚送了人,正在回家呢。夏苏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他的车子刚把小区门口,看见夏苏站在那里朝他挥手。
怎么来了这里了?贺年有些忐忑。
夏苏说,怎么都不会说声上我家喝杯茶啊?贺年说,你来这里不是采访吧?夏苏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不是,就是家访一下。
贺年推开车门让她上车说,欢迎大记者来访。一边说一边倒车,调正车头加速飞奔。夏苏知道贺年生气了,她有点害怕,她不看他也不说话,等着他发火。
贺年也不说话,只是开车,一直把车开到东湖,猛地停下来,夏苏的脑袋差点撞在玻璃上,夏苏就生气了,要下车,车门却锁着。贺年伏在方向盘上,肩膀抽得一边高一边低,脊背也在抖着。
夏苏的怒气顿时消了,她伸手拍他的肩,梳他的头发。她听见他的哭泣,低低的,但也荡气回肠。夏苏试着扳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扳,直到扳到怀里,他温热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好像牵引了什么,她的哭声来得很突然,就那么一张嘴就来了,慢慢地头抱在一起,痛哭。痛哭的时候,夏苏把那个领带夹子悄悄地取了下来。
都不说为什么哭,但是眼泪却是丰盈的。后来,两个人的嘴唇就拼在一起,像是积蓄了仇恨那样的,谁也不肯放过谁那般的亲吻。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后来伸进衣服,在她的后背来来回回……她迟疑了一下,她觉得他的动作很熟练,这个想法迅速影响了她的心情,其实,亲昵的事情没有无师自通的,大多是熟能生巧的。这个理儿她是明白的。
这样,亲吻结束了,两人都有些扭捏。贺年说,为什么要上我家?夏苏说,为什么不能,你家是紫禁城啊?
贺年低着头说,不是,就是有些烦心。就是怕你嘲讽。夏苏说,我怎么会嘲讽呢?你的心那么苦……我爱你。
都没有说破,可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贺年又抱了抱夏苏。然后开动汽车,送她回家。
夏苏最初以为贺年不主动,是因为他不想负责,可是他却没有拒绝她,当然也没有要求她,这让她着迷,她以为他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的,可最近才明白他不是。他有血有肉,可他隐忍着。因为他是一位丈夫,丈夫有丈夫的职责。那么,她是他的什么呢?情人?红颜知己?算是红颜知己吧,距离情人只隔一件衣裳。等一个男人离婚,像是等一只兔子撞在树上,像是一个笑话。好在,夏苏没有等他离婚。
夏苏回家了,打开电脑,她再一次看了贺年所经历的傍晚,她终于看见了米月:贺年走进了另一个房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他叫她的名字,米月。
米月有一张白白的脸,她没有动,也没有声音。他俯下身子,看不见表情,可是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她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湖水那样,没任何波纹,也看不见投影。她脸上好像有一丝笑意,她发出了声音:妈,妈。就像一个婴儿发出的那种最原始的声音。
眼泪又一次涌起来……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来玛雅猎人的祈祷词:啊,神啊,森林的守护神,我会使您蒙受伤害,因为我为了生活将在您的身上耕作。但是我祈祷,没有野兽跟踪我,没有蝮蛇咬我,没有蝎子蜇我,没有毒蜂剌我,没有树砸我,没有斧子和大砍刀伤我。我将全心全意为您工作。神啊,神圣的风,您在哪儿?红色的风,您在哪儿?白色的风,您在哪儿?旋转的风,我不知道——在天边遥远的角落里,在高大的山峦间,在深广的峡谷。请您在我劳动过的地方发挥威力。
她一字一字输入手机,发给贺年,她想也许这段话可以安慰他,可贺年没有回复她。
寻找林小朵的最后结局,在夏苏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她从来没有怀疑林小朵的美丽,此时她更不怀疑。可是为什么林小朵总是不肯见贺年?她还在恨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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