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邹小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23
|本章字节:11798字
在他2011年的专辑《a小调协奏曲》里,最后的hiddenrack竟是beyond解散那年他写的那首《故事》,“你的声音仍是那么近,就似安慰剂抚慰着旧情人。昔日舞曲,无声告别,留下了无尽空虚,不再犹豫……”beyond的旧作歌名被一一串联,就像记忆的胶片被一帧一帧地接驳起来。是啊,以黄贯中之名只身上路了这么久,你已经不必再刻意强调“我在存在”了吧?2012年,他以vb剧集《天与地》片尾曲《年少无知》唱到满城皆知,而这首歌满载的理想和抱负,是否让你想到了当年beyond四子全盛时期的风华?
年少多好贫困多好
一蚊积蓄足以快乐到
廉价吉他抒发我暴躁
财富得到 年岁不保
捐输不必讲究有回报
人世间总会有异数
只可惜生活是一声发泄
只可惜生命是一声抱歉怕追到
如果命运能选择
十字街口你我踏出的每步更潇洒如果活着能坦白旧日所相信价值不必接受时代的糟蹋
——黄贯中《年少无知》
阿paul,在摇滚的路上,你已经一个人走得很潇洒。但回过头,你会发现,你并没有在独行。
爱是一阵没有由来的风,微凉如我,道别深秋,回忆中才有关于你的蛛丝马迹。也罢,感情世界向来就是那样的词不达意,那些昏黄的记忆,就保存在林忆莲那微微颔首、双眼蒙眬的招牌姿势里。
“莲迷”——这是林忆莲歌迷们对自己的昵称。从那个疯狂的夏天起,粉丝们总喜欢用食物给自己冠名,“玉米”“凉粉”营养均衡,若林忆莲崛起于这个时代,她的歌迷是否会自称“莲子”呢?哈。
请“莲迷”原谅我的戏言。实际上,在钟情于港乐的30岁上下的80后群体里,“莲迷”所占的比例最大。我的许多乐评人朋友都把林忆莲视为他们的“大奶”——这里的“大奶”和身材无关,这是相对“二奶”“三奶”来说的。这个称呼最初是怎么来的,已经无从追究,但“大奶”“二奶”本身就来自粤语文化,忽略粗俗的成分,对于林忆莲这个港乐代表而言,实在非常贴切。在“莲迷”心中的“我最喜爱的女歌手排行榜”上,“二奶”“三奶”还可以随着时间、地点稍作更换,唯有林忆莲是雷打不动的“原配正房”。
我的好朋友张书玮,一位由内地来到香港求学、后师从郑国江的香港新锐作词人,伏案于流行文化的写作者,便是“莲迷”的典型:最初喜欢林忆莲是因为街知巷闻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那时候根本听不懂《野花》,也不知道“都市三部曲”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这样西化的唱腔与音乐风格和当时听到的其他歌手都不一样(当然,“西化”这个词也是日后才掌握的);上了中学后,沿着林忆莲过往的足迹一路寻觅回去,竟也发现远比现在更精彩,遂一发不可收拾。作为80后“莲迷”的入门曲目,《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是功不可没的,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个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不断割裂的年代,当父母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准时准点地上班下班,经常在晚饭桌上找不着人,另一方则告诉你这就叫“应酬”时,这首都市情歌又被赋予了另一层注释,引发了社会上激烈的讨论。词作者丁晓雯本只想在歌中刻画一个对丈夫不断妥协退让的妻子,她的野心到爱情观为止,但在泥沙俱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就有了诸如情妇之痴心不悔、“大奶”以泪洗面等魔幻主义色彩,甚至有台湾的妇女团体要求禁播这首歌,她们认为这首歌太过伤风败俗,竟然公然鼓励男人晚上下班后不回家——不管回的是哪个家。无论如何,“不回家的人”能够在当时引起很大的共鸣,因为它简单直接地命中了现代都市人在急速膨胀的城市化过程里堕入的迷失症候群。我就是你的唯一,这是旧世界的信条,但并非来自山盟海誓,只是让人透不过气的社会法则使然,可当思想随着经济生活一起奔跑起来时,今天的勾勾手盖手印明天就会被当作垃圾话抛到九霄云外,大家都没法获得安全感。在浑浑噩噩中走过,林忆莲的声音就这样笼罩着华人世界里城市的夜空。
除了街头巷尾都在热播的自怨自艾专辑同名曲,《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专辑中首首亦是非凡之作。这里头有多首歌曲是从之前林忆莲在香港出版的《都市触觉》系列中挑选出来后再重新填上国语词而成的,但那时候的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当日后把《烧》《你是我的男人》《三更夜半》都翻出来听时,才发现原来粤语版和国语版之间的差别竟是如此巨大。听国语版时已经觉得林忆莲的嗓音非常性感撩人,没想到这已经是经过了台湾本地化文火慢炖处理的版本,和《都市触觉》中的粤语版相比已经清纯了很多很多。听音乐就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即使资深“莲迷”郑重其事地强调林忆莲的粤语作品要远远优于她的国语作品,但许多人确实是通过这张《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顺藤摸瓜地了解林忆莲、爱上林忆莲的。1990年,飞碟唱片面对林忆莲此前从未踏足过的国语市场,打出了“今天你也许不知道她的名字,明天你将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这样自信心爆棚的文案,今日审视之,时间也证明了唱片公司没有说大话。除了不得不听的第一主打外,让我记住这个声音的,要数这首歌:
黄昏交错的影子
重叠凌乱的心思意乱情迷的城市
快乐悲伤都很容易忘记传来的旋律有一点熟悉
风吹疲惫得令我想哭泣走在大街的女子
为什么总是忧伤的姿势走在大街的女子
到底你要去哪里
——林忆莲《走在大街上的女子》
在随后的《梦了、疯了、倦了》里,这首歌被重新演绎成粤语版的《让我笑吧》。我到底最早听到的是哪一个版本,估计这辈子都无法搞得清了,但因为副歌中的一句“走在大街的女子,为什么总是忧伤的姿势”,国语版在我心目中占据了更有利的位置。到底怎样才算是“忧伤的姿势”呢?在中环或台北的街头,一个人没有目的地停停走走,45度仰望天空也可,埋着头瞎闯也罢,不过就是和自己的影子互相慰藉的模样吧。一个普通的都市女子,爱情是其最重要的诉求,即使在朝九晚五的办公室里争取着和男性一样的社会地位,身着职业套装一样展露出热情、干练、率性的一面,但当夜色降临时,在满街暧昧的霓虹灯下,她们马上又会褪下理性和冷漠的外衣,像狼人弟弟在一轮圆月的晖泽下遵循自己的本意一样,回归真实的自我,露出一颗渴望被爱又惧怕去爱的少女之心。出道至今,林忆莲的音乐风格一直在改变,从《灰色》中激情四射的烈女,到《都市触觉》中踩着r&b韵律的轻熟女,再到《love,sandy》中带着东方婉约味道的小女人,以及《铿锵玫瑰》中那个坦然自若的轻度女权主义者,而她的人生轨迹更是历遍了热恋、婚姻、孕育、离异如此的女性人生四味,她的感情观不断成熟,可由始至终作为“都市女性”代言人的姿态一直没有改变过。好比《欲望都市》中的女主角凯莉,在第一季第一集时就抛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高傲宣言:“欢迎来到不纯真年代!没有谁在蒂凡尼享受早餐,没有人还记得曾经的爱恋,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在早晨七点匆匆解决完早餐。谁还记得爱情和约会有什么必要联系,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地将浪漫爱情抛诸脑后!”在凯莉为自己建造了坚实的用于自我保护之壁垒的同时,却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为mrbig学习如何去爱。凯莉有三个贴心的闺蜜,她们各自有着精彩的故事,但正如林忆莲所说:“人生有很多路都是孤单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一切经过。那是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人都不能陪你的,你只能自己面对。”若干年后,新一代的城市文艺女王陈绮贞写出了一首《花的姿态》:“这个世界像蕾丝般柔软,在我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甜蜜的爱情之前,早上醒来就要去上班。”我总觉得陈绮贞一定有从林忆莲这朵玫瑰身上汲取养分,才浇灌出属于自己的那朵花来。
除了乐评人外,我所认识的几乎每一个电台dj都是“莲迷”,林忆莲也是最惯常出现在夜间都市调频里的那一把声音。尽管她是最早在台湾市场上取得巨大成功的香港歌手之一,有无数耳熟能详的国语作品,但听林忆莲,你还是得回到她的粤语歌中,在她的“梦疯倦”里、“都市三部曲”里,在情陷夜中环里。听她的《哈啰感觉》,你无法想象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录音,林忆莲可以用这样充满弹性的声音把爵士乐的摇摆精髓演绎到这样极致的地步,在看似逢场作戏的pub里,她是这样一个可人儿,让你的心随着钢琴的黑白键起起落落。听她的《微雨扑巴黎》,那缠绵悱恻的诗意,用浪漫排满的每一句乐章,把你送到云里雾里,经典的小资曲目更是无可复制。并不是说她后来的《夜太黑》《伤痕》《听说爱情回来过》《至少还有你》等不好,但能真正如黄伟文笔下所写,“摇曳着雪纺,全场便散芬芳;只需凭眉目或唱腔,能降伏四方”的diva形象,还是得回到她的《破晓》:
遗弃的声音又响起了
遗弃的感觉偏剩下多少
不听不触摸不痛楚
懒看懒记忆懒问我
今天得到的叫什么
唱出愉快少年事
管不了
天亦天天的了
地天天的了
心也未能料
我已再不渺小
让昨天一朝了
或者某月某日某宵
我倦了
——林忆莲《破晓》
谭宝硕先生的笛声像清晨里第一缕阳光,洒向那片竹林。它又像鸟儿娇媚的鸣叫,把一夜积攒的雾气全部驱散开去。它还像一个懒起梳妆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欲道还休。这余音袅袅的长笛尽显南派大师功底。再有“钢琴后的人”陈明道按辔徐行的琴声,西方乐器之王温存的音色和清丽脱俗的笛声一唱一和,为全曲勾勒出一番空山灵雨之境。紧接着林忆莲的嗓音出现了,打破了“新世纪”(newage)的宁静,她的演唱是教科书式的,甚至超乎完美,她放纵内心激荡的情绪,在半即兴的状态下扫清了前夜的耽溺,和破晓的日光一起义无反顾地迈向了新的一天。李迪文的曲看似写得波澜不惊,但事实已证明这是日后香港新一辈歌手的一块试金石;周礼茂的词更是掷地有声,“天,亦天天的了;地,天天的了”,不仅大胆地运用了叠字,更是把一向作虚词的“了”用于实意,给予听者日出地平线的辽阔之感。再辅以第二段主歌起句“人有几多天拾起改变,人有几多天坚定地向着前”,把一个外表柔弱但内里又无比坚定的都市女子之心捧到了你的面前。从此以后,在林忆莲后来的演唱会里,《破晓》从不落空:1993年的《天地野花》,这首歌作为演唱会破题之曲,以清唱拉开帷幕,随后紧接《不如重新开始》,余味深长,也是名副其实的“情撼红馆”;2004年,还是红馆,香港管弦乐团先是拉上了一段《梁祝协奏曲》,保留了中国最经典的爱情故事里那春光明媚的精华段落,然后猛地跳入《破晓》的钢琴前奏,定光灯缓缓地在林忆莲身上亮起,这是《港乐x林忆莲x伦永亮》最让人动心的桥段;在2011年的《sandymconcermmxi》上,许多歌曲都进行了较大幅度的改编,但《破晓》没有太多的伤筋动骨,林忆莲在那一袭演唱会主题白色莲花裙中,用一如既往的决断演绎了这首歌。和二十年前相比,她的演唱更显平和,放弃了年轻时一连串的攻击性,她亦不需要通过额外的表达方式去证明些什么,单眼皮、小眼睛也绝不渺小。
多年前曾有过一次采访李宗盛的机会,出发前,朋友没安好心地怂恿说,问问大哥关于林忆莲的问题。我当然不会受到蛊惑,何况关于这段婚姻,两人早已坦荡,且都有凭歌寄意。大哥的是《领悟》:“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sandy,祝你幸福,找到你要的,你认为值得的。”而林忆莲用的是翻唱自萝贝塔·弗莱克(roberafck)的《微凉》:“我想,我们都很好,亦做了一些准备,迎接各自的未来,似乎也不那么遥远……就让生命多添一种颜色吧。loveisarushofwildwind。hescenofasummerrose。awhisleblowingonadisanrack。andwhenigoes,igoes。”爱是一阵没有由来的风,微凉如我,道别深秋,回忆中才有关于你的蛛丝马迹。也罢,感情世界向来就是那样的词不达意,那些昏黄的记忆,就保存在林忆莲那微微颔首、双眼蒙眬的招牌姿势里。
这就是我喜欢的香港,一座世界闻名的自由港。没有人会限制你的生活,没有人会对你指指点点,告诉你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这是一座拒绝被定义的城市。十年前你可以是聚光灯下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大家的审视,但这并不妨碍你十年后退居二线,安然自乐地享受幕后的工作。和“太极”一样,你的人生有着无数的选择。
香港是几乎所有人心目中的购物天堂:富人为奢侈品排队,女生猛扑化妆品,师奶横扫日用品,家长给子女置办嫁妆和奶粉,书虫有楼上书店,乐迷有hmv和信和……如果你是一名band仔,香港也一定是你永远挂在嘴边的地方。毕竟只有少数人能够从日本带一把原汁原味的日产芬达电吉他回来,因此香港的通利琴行就成了你最佳的选择。当你和朋友一起玩琴的时候,若表示“这把琴是在香港通利买的”,定会增添几分肯定的目光:小子,上道啊你。
第一次去通利的时候可把我惊呆了。因为是总行的缘故,位于尖沙咀金马伦里这家通利堪称全港最大,明黄色的店招也显得比别家阔气。一进里头更是目不暇接,电吉他密密麻麻地悬挂着,除了我们熟识的fender、gibson、prs、ibanez外,还有更多你叫不出名字的牌子,款式也千奇百怪,另有堆积如山的吉他音箱——这情景让你想起了烧腊铺。许多打扮入时的年轻人在店里试弹,手指上下翻飞,嘴上一路不忘与店员、朋友们含笑招呼。
除了天堂,你很难找到更恰当的比喻。
通利在全港有二十多家门市,遍布在九龙湾、荃湾、青衣、屯门等地。繁荣的乐器市场,意味着繁荣的乐团文化。这还得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上世纪80年代末的香港乐坛,乐队千帆共济,beyond的热血激愤,达明一派的扑朔迷离,raidas的优雅动听,浮世绘的浪漫忧伤,bluejeans的另类前卫……而他们当中能坚持奋进,最终跻身香港流行乐队名人堂的,除了我们熟悉的beyond和达明,还有一队——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