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邹小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23
|本章字节:8630字
他们唱出的是我们曾经一无所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有的青春。
大概他们闯进娱乐圈,是一场误会。
在十年前,shine年仅18岁。他们从日本受训归来,一身日式装扮,配以稚嫩面容,出现在专辑封面、年终颁奖现场,游走在青春片、文艺片里的市井街头。然而,和wins越来越火的情形相比,同期出道的shine却掌声寥寥,甚至迅速暗哑下去,这使得他们在出道第五年后不得不草草退场,say个sorry,然后转身离开。可是,若他们得到了更高的荣誉,却背负不起,会不会又是另一场更大的误会?
没有好的嗓音,没有出色的外表,幸运的是他们年轻。唱片公司把他们定位为年轻的日系风偶像,而日系本身就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松散的打扮,微黄细碎的头发,柔软平静的表情,这些或已足够。出道之前,他们奔赴日本,学吉他,学打扮,返港之后成为女生们喜欢的草食男类型。在他们的歌曲《俗》里面,徐天佑和黄又南化身街拍潮流达人,整部mv里就换了数十个造型。但你却忍不住感叹,其实,shine的造型……和你身边的那些男生,根本没有两样嘛!
中学时的一个死党,他最喜欢穿的羊毛衫、格仔衫,都能找到徐天佑的影子;工作后的一位同事兼老友,他的每一个造型,几乎都能在《俗》这条片子中找到原型。好啦,要不我们去广州的地王广场、流行前线转一圈看看,男生们的打扮真的来来去去也就那样呢。连shine都在歌里唱着:“这世界最近变了很多,一街的品味似我居多,都抄我,我说过我介意与你相似么?”
当你处在自命不凡的青春期,总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于是你撒开双腿闷头就跑,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可跑到大汗淋漓、不得不放慢脚步的时候,一抬头,你依然是处在大部队的中间,好像半秒都没离开过。长大后你才发现,当时幼小如你,其实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追求自我。作为一位时尚界大师,填词的黄伟文尽情绘写出这种哑然失笑的青春:
自觉的不普通可会是平凡一种
未见得自命特别的一定更加出众
绝对不似别人话讲得那么重
听起来为何又那样无自信
越要装不普通使我越平庸普通
像那些平平无奇的总是带队起哄
害怕跟你类同却不敢太少众
这一群原来是我们难道你未赞同
——shine《俗》
shine还有一首歌,和法国作家亨利皮埃尔·罗什的同名,《祖与占》,“叙述的是两个朋友与他们共同爱人之间的故事,幸亏有一种再三斟酌衡量过的、全新的美学式道德立场,他们终其一生,几乎没有矛盾地温柔地相爱。”(法国电影大师,同时也是这部同名电影的执导者弗朗索瓦·特吕弗语)可shine的歌和没有任何关系,歌曲的mv依然是两人服饰搭配时尚大片秀,传递的概念也不过是“不算太有性格,你你我我都是祖与占,简简单单,不够有趣,却比生活更友善”的平凡人的心声。
只花了一点点的时间,我们的心里已经很清楚,shine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大男生。他们不会有什么大志向,不会想成为什么下一站天王,也不会想着冲出香港、走向内地或台湾——虽然他们最终还是发了国语专辑,也跑到了台湾做通告,但我只能把这看作唱片公司的安排而非他们的本意。在我心里,我早已把他们看成一个“废柴联盟”。对于20岁出头的普通孩子来说,哪里有什么事情值得为它拼死拼活的呢?即使现在被推至台前,不过是他们在《鼎鼎大名》中所唱:“要成名,纯粹为高兴。”
就是这样一个胸无大志的偶像组合,和十年前同样身无长物的我们,走过了一段最没心没肺的青春。即使我们穷得叮当响,无法为心爱的女生买什么贵重的礼物,抑或青春期的恋情只是为了从对方的世界里折射出自己的存在,可这纯粹而平凡的感情,谁说不伟大呢?
在《东涌日和》里,shine描绘了一对年轻恋情的穷游之旅。“我没法共你迈向花都,也没有路费心斋桥上去散步,列车中也可理想达到,从旺角直到乐富,转眼冲出将军澳。”以前不知道香港人口中的“花都”指的是拥有大大小小近五百多座公园、东西两处还各有一座茂密森林的浪漫之都巴黎,我以为说的是广州北面的一座卫星城市、新白云国际机场的所在地,心里想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也不知道心斋桥是一座什么样的桥,直到亲临此地,才知道原来它根本不是一座桥,而且去那儿的路费真的挺贵,怎么说双人双飞机票也要四五万日元。这对情侣很穷,但胜在年轻,在这个周末,他们搭上了港铁东涌线。这一路,有时在地下穿梭,有时在地上飞驰,他们浪漫地“逐次到站也用吻逐次地数”。沿途风景开阔,有山也有海,如果返程的时候正值夜幕降临,行驶在青衣岛,看两侧的万家灯火,感觉同样美妙。所以,shine快乐地唱道:“月台在飞走,东京景致没有,东涌风景也尚算能独有。”
此刻,天空是我们的,海水是我们的,夕阳是我们的,全世界都是我们的。年轻真好。
其实谁也不会想到,在香港这个务实加反智的社会,两个小男生能在小文艺路线上有了一点小打小闹。shine虽然演唱实力欠奉,吉他也弹得很渣,但他们的周围却集中了香港最好的一班音乐人。除了家喻户晓的黄伟文外,更有丰富夹band经验的jamesing丁伟斌和青山大乐队的英师傅,或是给他们写歌,或是为他们编曲,使得shine的音乐总是呈现出一种青春无敌的学生乐队朝气。即使现在再听回shine的歌,你听他们的吉他、贝斯和鼓,还是那么精彩。
从第一张专辑《电影男孩》开始,他们就体现出和其他男生组合的不同。或许因为当初发掘他们的伯乐是陈果导演,使他们成为最有电影气质的乐坛新人。黄又南和《香港制造》里李灿森扮演的小混混中秋那几分神似,也许早被陈果看穿了。这种残酷青春与日式风格的结合,直到现在亦无人能重复。黄伟文在《电影男孩》里撑起了整片天,这个喜欢以电影入歌的怪才,在碟中生猛地挪用了八部电影,从特吕弗到杨德昌,完全不管偏题离题。大概连岩井俊二也不会想到,《燕尾蝶》变成了一个关于文明和环境的哀伤故事。
是的,谈到shine不能不谈到《燕尾蝶》,或许许多人对这对男子组的了解仅停留在《燕尾蝶》这首歌上。2012年,我和妻子去红馆观看填词人黄伟文的作品展——“conceryy黄伟文音乐会”,我们参加的是一连七场中的第四场,也是事后许多歌迷口中的嘉宾阵容最弱的一场(因每场出席的嘉宾都不同,在此之前都进行了保密)。但对于我来说,开场时shine两子从舞台中央徐徐升起,黄又南拿着木吉他,和徐天佑一起唱出这首《燕尾蝶》,已经值回票价。
摘去鲜花 然后种出大厦
层层叠的进化 摩天都市大放烟花
耀眼烟花 随着记忆落下
繁花像幅广告画
蝴蝶梦里醒来
记不起对花蕊的牵挂
摘去鲜花 然后种出大厦
文明是种进化 尽管适应别制止它
力竭声沙 情怀承受不起风化
丛林不割下 如何建造繁华
别问怎么不爱它
蝴蝶梦里醒来
记不起对花蕊有过牵挂
——shine《燕尾蝶》
总觉得黄伟文对shine是特别偏心的,总是为shine这对“死靓仔”拿出了他最好的作品,《燕尾蝶》便是如此。在演唱会上,黄伟文深情地回忆了他凭借《燕尾蝶》拿叱咤“最佳作词奖”时候的心情,哗啦哗啦地说了一堆。但我始终怀疑的是,shine到底能否理解《燕尾蝶》这首歌的含义?年轻的这对偶像组合,能否理解黄伟文在这首歌中,以香港的钢筋水泥作为立足点,审视现代文明发展浪潮下,个体本身在追求各种物质生活时,在缔造各种人造的繁花及奢侈品时,忘却了自我的初心?因此,我一度认为这首歌或许应该找另一位更具有思想性和人文性的歌手来演唱,可当我听了“城市旅人”林一峰的版本后,却发现shine的版本是无可取代的。正因为shine的不经世事,你甚至可以嘲笑他们是没有头脑的肤浅偶像,走音,读书少,爱耍帅,还爱装深沉,却因为如此,他们对《燕尾蝶》的诠释才这样纯粹,只有对夏夜烟火绽放的美好记忆,而没有烟花散尽后的落寞和顾影自怜。而这种单纯,反倒映衬出我们的不单纯。因此,《燕尾蝶》只属于shine。
18岁开始唱歌,26岁宣告谢幕。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残酷,你踌躇满志地开始征途,没想到得来如此寂寥。对于shine来说,专辑一张一张地发,最后却没有多少人记得他们,他们总是想变得强大,把歌唱得更好,可总感觉不争气,总是比身边的人还要虚弱。这就像他们唱歌的声线一样,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这也仿佛像青春期的我们,总是想尽力去保护自己身边钟爱的人或事,却总是被成长刺得遍体鳞伤。青春大抵都如此。
shine解散之后,两人不再唱歌。在许多电影里,经常看到黄又南充当跑过场的小配角,但他绝不是黄秋生那种比主演更抢风头的“配角王”,我自然也无法对他提起兴趣了。一个人过了残酷青春的年纪,却不愿意接受长大了的他们,唯有死者永远十八岁,这是陈果对青春最残酷的注释,而我脑海中的shine也一样,永远留在了彼时。那么软弱却不甘心的青春,活在戏外戏内,都一样开心痛心说不清楚。
可没想到的是,抱着这样心态的我,在快踏入30岁时,听到他们现场唱《燕尾蝶》,仍旧是这样地怦然心动。
因为,他们唱出的是我们曾经一无所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有的青春。
香港对于张敬轩来说,是一次命中注定的出走、成长必经的历练。香港就是张敬轩这条鱼儿的大塘。这和我们18岁后要到外地上学、毕业后也要坚持留在外地工作和组建家庭一样。生活永远都要在别处,否则故乡这个词就丧失了它应有的意义。
2008年10月31日,张敬轩在广州新体育馆举行了他演艺生涯的第一次内地售票演唱会——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拗口,太多的定语,模糊了焦点。我想表达的是,作为永远的“广州仔”,轩仔这次是名副其实的衣锦还乡。上半年,他在香港红磡体育馆成功举办了他的处子歌唱,一连三场,成为内地首位在红馆举行个人演唱会的男歌手。在香港,哦不,应该是放大到整个华人圈,能够在红馆开个唱,这是掂量一个歌手有多少斤两最公正的一杆秤。不上红馆,你怎么能说得上“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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